这一夜,同样的事情在数之不尽的陈家村人身上发生着。
一个个街头巷尾,响起了孩子们早已约定下的暗号,一个个孩子纷纷走上了街头,他们带着行李,毅然决然地消失在了这个生养他们的村子。
而后跑向的或许是一个灿烂的,也可能是充满了灾厄的未来。
至少,多少年后,所有人都不曾后悔过如今的过往。
那是舍身忘死的一搏,也是奠定乾坤的生死一举。
走在最前头的是像是花小路一般的少年头目,他们的目光之中透着不可捉摸的坚毅,还有为数不少闪着些许微光。
大部分人都衔枚疾走,原本应该是熙熙攘攘的孩子们,这一次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每个人都在安静地急行军着。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在这片土地之上。
谢敬和众人正等在码头边上,这里是距离陈氏村子三十余里外的码头,极为隐秘,已经荒废了许多时日。
谢敬和陈闲等人从前便在陈家村玩闹,这些地方他们也曾寻幽访胜,自是知晓。
以前这里是渔人的地盘,会有人在此撒网捕鱼,这里的水很深,不知道为何更是连通外港,可以直接汇入南海。
至于其典故也是当年陈家村的先祖意图从此处汇入南海,偷偷挖掘。
只是到了最后却不了了之。
此时,停靠在岸边的是四五艘小艇,孙虎叹了口气,看着远处,他比谢敬看上去都要紧张不少,他在岸边来回踱步,而后说道:“这些小子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谢敬闭着双目,只是淡淡地说:“他们会来的。”
孙虎不与他争辩,他们身边的人手极少,除了几个少年护卫,便是玉娘,大部分的土人狼兵都已经用小艇送到了大船上。
他们对于这里有几分水土不服,上了船上吐下泻的人时有。
对于孙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孙虎来说,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毕竟海船上的海盗各个能够谈笑风生,那是多年在海上的经历逐渐打磨而成的。
晕船,对于这些初出茅庐的旱鸭子来说上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来了。”谢敬睁开眼,低声说道。
众人纷纷看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奔跑的声音,这声音初始显得轻微,但等到了近处,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热烈。
那是几个孩子为首的军团,足有三十余人。
为首的孩子,其中的一个吃力地背着一只乌木匣子,手中提了一柄铁胎弓,腰间挎了个箭袋,正飞奔而至。
而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个看上去稚嫩,却表情坚毅的少年。
“接引他们,还有别人来了。”谢敬低声呵斥了两声,他足尖一点,身子犹如激射的利箭飞了出去。
他一头扎进了密林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已是有人被他拧断了脖子。
几个麾下的少年冥人,结成一个小型方阵,也是冲入了林地之中,顿时噼噼啪啪地一阵响动,已是有人开了枪,听到有人呜呼一声。
那些赶来投奔的少年这才明白自己暴露,花小路从身后卸下木匣,吃力地抱在胸前,可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林地里奔了出来,乃是个穿了官兵服饰的男人,他一挺手中的长枪,正刺在匣子上,顿时,匣子已是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从里头闪出一道银芒,花小路将匣子一推,而后伸手握住铁胎弓,长弓横扫。
在那时候,铁胎弓本就也可以当做一件势大力沉的近战兵器,花小路膂力过人,乃是天赋,这长弓砸在那人的肩头,便失了准头,那人的胳膊顿时软绵绵地瘫软了下去,手中的长枪已是握不住了。
而越来越多的人也从林地之中,冲了出来。
花小路一抖木匣,从里头提出一柄烂银枪,将铁胎弓挂在身后,只将枪身一抖,挽了个枪花,逼退了数人。
他本是耳濡目染,似是对这等长枪熟门熟路,虽是技法生涩,但舞动之际,虎虎生风,林地之间,地势狭窄,光凭气势,犹如万夫莫开,从林地之中窜出来的敌手,却是根本不敢近前三寸,便已是被他扫退数人。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边众人,也从行囊之中取了兵刃,一群人便就此绞杀在一处,乍然间冲出林地的士兵并不多,绝大多数都被谢敬和少年团阻挡在了那儿,无法进攻,林深而夜色浓厚,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挡在他们面前。
谢敬已是在林地之中大开杀戒,他虽是身上带伤,但同样极为悍勇,遇上任何人便只用手一锤,打了个筋骨破裂,死在当场。
一时之间本还来势汹汹的官兵居然不敢有任何动作,只看着这个犹如天神下凡的肺痨鬼,犹如死神一般收割着己方兄弟的性命。
原本统帅这些士兵的百户早已在谢敬的那一次突然袭击之中身死,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
百户本是听了人的密报,说的乃是有人在陈家村图谋不轨,便谁也没有知会,带了兵马便想立下不世功劳,到时候便能早早调离这一片是非之地。
谁曾想就这么凭白丢了性命。
而且剩下的人,更是如狂风之中的小舟,无数颠簸就此袭来。
眼见得独木难支,不知道谁人先“啊”了一声,难掩的恐惧,转头望林地之外逃了出去。
也是有了人先开头,大部分人都纷纷调转枪头,往林地之外,来时之路奔逃,再也顾不上什么军功了。
一时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顿时缓解。
谢敬一个起落,已是稳稳落在了少年面前,大部分的士兵见了这个瘟神,顿时也失了战意,如同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而撤退之时,反倒是少年们越战越勇,更是将几个士兵刺在当场,=这些杀红了眼的少年,更是冲上去补了无数刀,险险将人剁成了肉泥。
此时夜叉几人也从里头出来,他们身上都带了伤,好在均是不重。
“谢头领!”
“谢大哥!”
“阿敬!”
“我们来了!”
谢敬看着一个个如同狼崽子一般的少年,神色忽然舒展了开来,他露出一个实在说不上好看的笑容,对着众多孩子高喊道:“上船,我们回濠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