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一脸贱样的德行,众人纷纷扭过头,谁还能把你嘴巴封上不让你开口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啊!大伙儿还等着把张俊这帮子人大卸八块,而后立马收兵回家搂着婆娘睡觉呢!
再说了这一出事儿还不是你从头到尾上蹿下跳折腾的热闹的!?
而此时的张俊回过头,他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煞气,他将弯刀一挥。
“你有话便说,只是若是不称意,我便是拼着重伤,也得切下你的头颅,就连你身边的那个小子,恐怕也拦我不住!”
他说话之间,身子挺直犹如一柄钢枪,他双眸如剑似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陈闲身边的人。
陈闲却笑着说道:“若是一个人生了脓疮,张头目该当何如?”
张俊微微一皱眉,还是随口回答道:“自然是挤开疮胞,将脓水挤出来,而后敷上药剂,等他痊愈了。”
“张头目一生南征北战,负过不少重伤吧?”
张俊自负一笑:“那是自然,我历战数十场,场场均是身先士卒,不比某些人坐定军中,身娇肉贵,受不得半点炮轰。
凡是有我的战场,我总冲阵在前,身上永远都会负伤,新伤旧伤无数!道道疮疤均是历战的荣耀!”
陈闲却没有去与他探讨那些大战,还有他口中的孬种,只是继续说道:“那么伤口是怎么好的,这愈合的过程,张头目想必也是一清二楚罢。”
“自然知晓,海上纷争之时,疼痛便不算疼痛,毫无感觉,便一股脑地往前冲锋,等到清醒过来,伤口开裂,发炎,身体弱的时候,还会发烧,浑身像是一块落入了火炉里的焦炭,又热又痛……”
他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怔怔地看着陈闲仿佛有那么一丝不解。
陈闲则笑着说:“求生者,自救者,救人者,我都不愿意当,不过张头目是个聪明人,我便不多说了,海水好喝,还是刀片好吃?
张头目自己清楚,可你身后的这些人可不见得有你领悟得深刻了。”
陈闲拍了拍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魏东河,而后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离开了包围圈,不远处只听到章师爷撕心裂肺地嚎叫声与一阵阵的威吓。
海上火焰,与刀剑银鳞汇成一片。
……
陈闲并没有急着回到工坊住处,只是静静地走到了一片旱田边上,看着在天边高悬的明月。
“这件事最后会怎么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阴影里说着话。
陈闲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把花生米,往嘴里抛了一枚,而后淡淡地说:“不是张俊那部分人被杀个一干二净,就是白银团手下会多上一条好狗,张俊是个聪明人,另外两个也是老狐狸,远没有那么好糊弄。”
小邵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个有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的少年,继续说:“但这样,吕平波又陷入了险地了。”
陈闲摇了摇头说:“吕平波是一枚弃子,就连他的父亲都不看好吕平波本人,我怀疑若是吕强生另有子嗣,这个位置万万轮不到吕平波。”
“吕强生在一次与佛郎机人争夺地盘之时,遭到炮击,下体中弹……”
啧,大炮打小鸟,这位前团长怎么看怎么倒霉,陈闲都忍不住要在他脑门上写一个大大的惨字了。
“张俊今日之反,看似是被我所迫,但实际上,我看他们的刀剑却早已擦得锃亮,恐怕这一次围捕乃是有所预谋的。
据我所知,孙二爷和苏青都是早已另有属地,均不在银岛之上,且据说也不事海盗之夜业许久了,钓鱼执法真好呐。”
陈闲伸了把懒腰。陈闲对张俊的事情早已有了猜测,相对于孙二爷和苏长老,他直接接触过张俊。说起来,张俊在他看来便是那种常规的海上枭雄,在势力极为不平衡的时候,这种人是不会乘势而起的。
只有在今夜这样的不得不为之时方才会殊死一搏。
“你奉命上岛是为了什么?认识这几天了,我还没打听过这个。”陈闲笑着说。
他头一回接触小邵,那时候他还在码头上帮佣,只是不久之后,陈闲就在工坊附近发现了他的踪影。他是一个颇为了得的密探,但好在陈闲身边的谢敬也不算吃素的。
他倒是坦荡,直言不讳,只是碍于谢敬的存在,便不再对陈闲动手,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便成了如此,即是线索的交流者,也是互为其主的对手角色。
小邵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静静地说道:“我不说你也猜到了是吗?”
“我可没有你那么聪明,如今俱是瞬息万变,这座小小的银岛之上,各方势力正在不断伸手进来,张俊这只出头鸟,已经被淘汰出局,那么谁会是最后的赢家,我也看不透。”
“至少不会是吕平波。”
陈闲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好说,不好说,再会了,希望下回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被人抓住把柄。”
陈闲看着阴影之中的人影快速退去,不多时已是走了个干净,而就在这时,一个矮胖的身影忽然局促的出现在了陈闲的跟前。
“狗东西,你还过来干嘛?不是让你去吕平波的身边吗?本少爷的话都不听了?”陈闲笑骂道。
魏东河有些扭捏地说:“少东家,刚才张俊降了。”
陈闲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毕竟张俊只是疯子不是一个傻子,他说的话,张俊并非不知道,既然懂了,那么想必还得承他的人情。
“张俊是个人物,能屈能伸。”谢敬在一旁也开口说道。
他往日里惜字如金,但谈到张俊的时候,同样犹豫着开口说了一句。
陈闲说道:“张俊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涌动,而且他也不是叛徒,只不过是被众多势力合围而已,他替白银海贼团出生入死,吕平波想必也不舍得这么一员猛将。”
“他交出了手底下的权力,如今已经随吕统领上船了,我这次来是和少爷告别的。”魏东河收起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对陈闲行了一礼。
“装模作样,狗东西。你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把所有吕平波身边的障碍都扫个干干净净。而这座岛上,我也会亲手打开一片局面,到时候……”
陈闲望着一轮明月升至中天。
“少爷,多多保重,东河这就去了。”
陈闲看着这个披星戴月而来的家臣又匆匆离去,山下岛屿雌伏犹如一只巨兽。
心中豪言壮语奔腾往复,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