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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救活,” 特里斯坦从门里出来,脸上毫无表情。
卢纳死了,这在我预料之中。
三个小时前,我把特里斯坦从床上拽了过来。
他来后,卢纳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他抱起卢纳,用后者的虹膜开了门,两人进去。
在开门过程中,他不停地瞥着我和哈根 – 尽管哈根处于半昏迷状态 – 这是我第一次从特里斯坦眼中看到对我的戒备。
“你感觉如何?”特里斯坦走向哈根。
机器人已经把整个走廊、大厅清洗完毕,哈根被安置在墙边的一张沙发上。
“好多了,就是有些气短,”哈根咳嗽了两下,“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肯定也挂了......”
“我和你一样,也是第一次见识卢纳改良后的合成器官,”特里斯坦在他对面坐下,“不得不说,它们比老爷子搞的那些要神奇许多。”
“我知道,卢纳告诉过我,关键是时间,”哈根叹口气;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泪花。
“乓,来坐,”特里斯坦看着我,“如果没有你及时赶到,估计整个人类的历史已经要重写了。”
“谢谢大神,谢谢......”哈根颤颤地附和。
我微笑不语,心中甚为得意,“谁让我是大神呢?”
“卢纳只来及把我的虹膜输进系统,剩下的我慢慢摸索吧。”等我坐下,特里斯坦看着哈根,开口道,“但首先我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卢纳死前说了两遍奥尔图德......”
“你没查看监控?”我打断他。
“看了,什么也没有。”
“因为监控器在机器人卫兵的眼睛里,”哈根说。
“明白了!”我点头。
哈根往起坐了坐,“全是奥尔图德干的,”他摇摇头,“我知道这个女人厉害,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狠毒!”
特里斯坦和我看着他。
“晚上八点多一点儿,”哈根继续,“准确地说是八点二十,我走出办公室,准备回家;嗯,今天的确晚了些,我通常很准时,都是七点半离开。可我发现走廊里竟然没有卫兵。这让我很纳闷,因为你们知道,嗯,乓知道,无论何时,这条走廊里至少会有七八个机器人把守。”
我点头。
“接着,我听到有人在急速呼吸,嗯,就在这里。我的办公室离这儿不远,转过弯就是,”他指指右边的走廊口。“我过来一看,天哪!奥尔图德一只手扭住卢纳,另只手拿着尖刀,刀尖对着这儿!”他指指自己的脖子。“我听见她说,‘把眼睛对上去!不然我就杀了你!’显然,她在逼卢纳打开这扇门!‘奥尔图德!’我大喊一声,‘你疯了!放下刀!’我的出现让奥尔图德吃了一惊,她......”
“等等!”我打断他,“卢纳说他的四核可以预判周围一百公里内的潜在危险。那么,奥尔图德是怎么得手的?”
“我开始也奇怪,但回过头一想,明白了:卢纳当时没戴控意器!前几天他说要给四核升级,得重装一下。”
特里斯坦点头。
“奥尔图德肯定知道的比我们更详细,抱歉,”哈根看了眼特里斯坦。
我明白它的含义:奥尔图德是他们兄弟俩的女人,现在的和过去的。
特里斯坦毫无表情。
哈根继续,“她知道卢纳今晚要升级控意器,也知道我总是七点半离开。因此,我推断她先搞定了机器人卫兵,她在纳布科那里那么多年......”
“你也一样......”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哈根佯装没听见,接着说,“按照规定,在没有陪同的情况下,奥尔图德不能进入基地,她原本连第一个大门都不应该进来。所以我说,她搞定了机器人,把它们都遣散到不知哪里去了,这是一;其次,她应该是找了个由头把卢纳叫了出来;你们想啊,卢纳明知道自己没装四核,既没有预警能力,也不能控制疼痛,如果不是他极其信任的人,他怎么会开门出来?譬如你,”他看着特里斯坦,“或者你,”又把目光转向我,“更不用提我了!我们叫他,他会出来?”
特里斯坦和我摇头。
“我认为奥尔图德原本打算趁卢纳开门一瞬间挤进这道门,但没能成功,因此就导致了我所见到的那一幕。”
“然后呢?”特里斯坦和我同时问。
“奥尔图德见到我,她大吃一惊,我刚才在说。她转过身,把卢纳推到前面,‘别动!’她对我吼道,‘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她那副样子,你们大概都无法想象,满目狰狞,简直是个魔鬼!我没睬她,继续上前,同时告诫她不要胡来,‘杀了卢纳,就等于毁掉基地,人类还不知要再过多久才能重新有获得永生的希望!’我试着说服她。‘我不在乎!’她回答,‘我只要他让我进去,给我装上四核!’‘这也不是不可考虑的,对吧?卢纳阁下?’我希望卢纳能够配合我,以缓和危机。谁知就在此时,卢纳突然转身,想反制奥尔图德,而奥尔图德手快,一刀穿透卢纳的脖子!我扑上去,但奥尔图德已经挥臂过来,我都没来及反应,左肩已经吃了一刀!”
“没想到奥尔图德这么厉害!”特里斯坦摇着头。
“卢纳虽然倒地,”哈根继续,“但他挣扎爬起来,拖住奥尔图德的脚,嘴里喊:‘夺刀!多刀!’我倒是不疼,因为我装了控触器,于是我去抓那疯女人,她又给了我两刀,一刀在这儿,左胸,另一刀在腿上!幸亏卢纳把她拉倒,我才能抓住她的手!卢纳乘机把刀夺了下来,他们俩打在一起,卢纳刺中她的腹部!紧接着,她挣开卢纳,要朝外跑去,我扯住她的腿,卢纳扑上去狠狠砍了她一刀......”
“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乓?”特里斯坦打断哈根;显然,他对这么冗长的细节没多少兴趣。
我点头,“我不知道具体过程,不过,奥尔图德伤成那样,竟然还爬了好远......”
“很正常,奥尔图德换过好几次器官,况且她还是个特种兵!”哈根解释。
“我不明白,”特里斯坦再次打断哈根,“奥尔图德为什么要杀我哥?”
我注意到,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卢纳。
“我认为她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哈根回答,“我觉得她应该央求过卢纳,希望能到个四核,毕竟,它太诱人......”
“所以,你的出现导致她乱了阵脚?”
“极其可能,但关键在于卢纳反制她的那一下,其实,让奥尔图德得到四核也没什么不好,”哈根轻声嘀咕。
“我也这么认为,” 特里斯坦点头,“我一直不明白卢纳为什么把控意器看得这么紧,我老爸就不会这么做,我觉得。”
“是啊!”哈根叹口气,“他自己都说,因为控意器能满足人的所有欲望,所以就不会再有任何争端!永恒的和平!但他自己却违背了这个理念,还搭上了性命,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他转向我,“乓,这话在你们那时代挺流行的吧?”
“不错,”我回答。
“还有,如果让乓帮他打开门,他很容易就能得救!”
“的确!”特里斯坦同意,“你看你自己,刚才伤得挺重,但他做的合成血液,没用多少你就缓了过来。”
“他命该如此,”我叹口气。
他们俩盯着我,一言不发。
我明白,这句随便的议论无意中巩固了我大神的地位,因为我洞知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