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陷害一向是后宫中常见的手段,钱云来很不幸,每次都是被陷害的那一个。
贵妃中了邪,皇帝请了各路神仙都不中用时,不知道听了哪个收了钱的小人的话,立刻把矛头对准了钱云来。
贵妃发疯前刚来景仁宫看望过她,之后就不好了,这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一下。
皇帝传下旨意,命令刘德亲自去搜景仁宫,一定要找出使贵妃发疯的东西。
瞧瞧,这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皇帝的心眼就偏到了天边。既然下令让刘德必须搜出东西,那景仁宫就是没东西也得有了!
这之间实在太好动手脚了,这么多太监涌进来,人多手杂的,随便一个从怀里掏出点儿东西塞在景仁宫哪个犄角疙瘩不就是钱云来的罪证了吗?
钱云来早料到了,虽然昨天让冷月搜宫有些多此一举,可万一当着众人的面从钱云来枕头底下搜出个什么东西,那就不好办了。
皇后端庄的坐在景仁宫中,钱云来和景仁宫一众妃嫔陪坐下首。皇后娘娘也不是白来干看着的,既然栽赃陷害的手段大家都熟,那就不可能让刘德得手。进入景仁宫四处搜索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一个是刘德的人,一个是皇后的人。这法子简单,但是有效,只要皇后的人够忠心,那便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钱云来就怕出岔子,穿过来好几个月了,钱云来也算看出来了,这个皇后徒有其表半点儿本事没有,对她手底下的人是否可靠,钱云来还真是有所疑虑。
众人在前堂等,太监们在各宫搜,刘德就面无表情的坐在下首品茶。
此人一张四方脸,长得很是端正严肃,若是有一缕山羊胡子定然是标准的清官像。可惜他是个太监,别说胡子了,身上连毛都没两根。
刘德虽然是太监,可是却能在众主子面前安坐,他神情自若也不和众妃嫔搭话,简直比在座众人还要高出一头。
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皇帝陈甫疏于朝政,十天半月不上朝是常事,平常就连奏章也懒得看。司礼监几乎是全权代理了皇帝的职责!
内阁看过各地的奏章后,把意见写下贴在奏章对面,这称之为票拟,皇帝一般没有意见就盖章照准,有意见就用朱笔写下,称为批红。可皇帝怠政之后,司礼监就有了大作用。司礼监的太监都通文墨,设有掌印一名,负责盖章,禀笔数名,负责批红,相当于把皇帝的职责全部分给了太监。
这其中又以掌印太监最位高权重,所以司礼监掌印又有内相之称。
刘德贵为掌印,其权利之大,的确不用太鸟后宫众人。况且他又有一个最受宠爱的贵妃作为后台,还怕谁呢?
后宫众妃说起来是皇帝的女人,尊贵无比,实际上也就那样。刘德要是不给面子,她们也没什么办法,不少人还要向刘德卖乖讨好呢。
搜了一整天,景仁宫从上到下都搜了个遍,竟然什么都没搜到。
刘德脸色分毫不变,只是朝皇后拱手,道:“既然景仁宫里没搜出什么东西,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
皇后轻描淡写的说:“东西都没搜到,不知刘公公如何朝陛下复命呢?”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陛下怎么吩咐,咱们当奴才的便怎么办事,有劳娘娘挂怀了。”
皇后见什么都问不出来,也只能放刘德走了。只是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安定,也不知道贵妃到底出的是什么牌。
刘德带着手下的太监走了,景仁宫各殿的妃嫔也就忙着告辞,家里都被搜了个底朝天了,人人心里都放心不下。这其中又以安嫔最为急切,钱云来倒有点奇怪,安嫔素来是个娴静性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么今天倒是这么急。心里想着,钱云来就问出了口。
安嫔上来给皇后辞行,一边解释。
“臣妾宫中书籍尤多,很多是孤本,太监们搜宫恐怕不会太注意,臣妾实在放心不下。”
“哦,”钱云来颇感兴趣,“安嫔宫中藏书很多吗?”
安嫔对钱云来点点头,她们两人虽没什么深交,但总的来说还算相敬如宾:“臣妾自幼喜欢读书,在后宫无事可做也只能读书写字打发时间了。”
钱云来还待说点儿什么,皇后已经不耐烦的起身了。
“行了,都这种时候了还寒暄什么,你们都回去吧,自己个把宫里头的小太监宫女们管好,不要事到临头再哭到本宫面前。”
众妃嫔便给皇后行礼,恭送她出了景仁宫。
安嫔也急急忙忙的走了,回去瞧她的宝贝书。
钱云来也被霓裳和冷月扶着进了屋,她虽然伤得不很重,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娘娘,这次刘德大张旗鼓的来搜景仁宫,却什么都没找到,奴婢觉得此事恐怕不简单。”冷月一边给钱云来掖好被角,一边说。
“可不是嘛。”钱云来笑。
“对了,霓裳,”冷月突然转过身自然的问,“娘娘的药该煎了吧?”
“哎呀,是的呢,”霓裳一拍脑门,“我这脑子真是不好使,熬药的事我得亲自盯着去。”
说完对着钱云来行了一礼,就赶紧跑了出去。
冷月敛了眼,又回过头来继续同钱云来说话。
“贵妃中邪是假,要以此陷害娘娘是真,可不知道怎么的,却雷声大雨点小,刘德带了百来号人进景仁宫,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今天的阵仗的确很大,连掌印太监都叫出来干这事了,可知皇帝对此的重视程度。按理说,的确应该从景仁宫‘搜’出点什么东西的,这才好顺理成章的除去钱云来这眼中钉啊。
不过钱云来想了一会便想通了,贵妃竟然一天不吃不喝,看着架势还要继续疯下去。所图的,恐怕不只是她一个小小的丽嫔。原身的两个儿子养在贵妃膝下,说起来钱云来的确是程纤的眼中钉肉中刺。可现在的钱云来却早就不是过去的钱云了,要对付自己还用不上这么复杂的招数。
钱云来如今没什么可靠的靠山,过去在宫里的势力也被一一拔除,唯一要保她的不过就是皇后罢了。
只要没了皇后,或者皇后出了什么事情自身难保,那时候要除掉钱云来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罢了。
冷月也很快回过味来:“难道……贵妃这次想对付的不是娘娘?”
钱云来点点头:“前段时间哥哥不是托你们从宫外给本宫带回来些小玩意儿吗,挑些送去坤宁宫吧,东西虽然不值什么,总是我们一份心意。”
冷月对钱云来福了福身:“奴婢明白了。”
冷月走了不多久,霓裳端着药回来了。
“娘娘,药好了,趁热喝吧。奴婢还拿了一盘蜜饯来,喝了药正好吃。”
从后殿到这里,一路上药已经冷得差不多了,钱云来在霓裳的服侍下喝了药,嘴里又被塞进了蜜饯,然后继续在床上躺尸。
“霓裳啊。”
“怎么了,娘娘?”
钱云来看了这丫头一眼:“你觉得冷月这个人怎么样?”
“冷姐姐挺好相处的,平常很照顾下面的小宫女。”
钱云来有点惊奇:“你叫她姐姐?”
“是啊,”霓裳这傻子还挺乐呵,“冷月和奴婢住一个屋,晚上我们聊天的时候才发觉她比奴婢还大两岁呢,所以……”
钱云来觉得这个霓裳简直是左边脸上写着没心眼,右边脸上写着蠢。怎么就把这家伙分给自己了呢,宫斗里面简直是妥妥的炮灰材料啊。
可霓裳又左眼睛写着单纯,右眼睛写着忠诚,对这样一个丫头,钱云来也只能叹气了。想着想着她自己倒笑了出来,冷月固然见多识广本事不小,可总也没有霓裳让钱云来放心。
“娘娘……叫冷月姐姐……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钱云来摆摆手,又好奇的问,“你真不觉得……不觉得冷月讨厌?”
霓裳懵懂的摇头。
“算了……”钱云来叹气,她也看出来了,霓裳这丫头仿佛天生比别人笨些,虽然可爱,在这后宫却是累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丢了命去。过几年……要是自己命比霓裳长的话,还是把她送出宫去。这样的人,就适合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我有事嘱咐你。”
“娘娘请说。”
“你有办法跟卫白苏搭上话吗?”
霓裳大惊失色,怯懦的说:“娘娘,奴婢……奴婢可不敢交通侍卫,就连太监……奴婢……”
霓裳的声音越来越小,钱云来知道她是想起了沁芳阁那个老太监。霓裳过去是景仁宫得宠的宫女,想也不可能和冷宫一个半死的老太监有什么关系。可她和那太监结为对食也是钱云来亲耳听到的,为了什么,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真不知道过去的钱云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收服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小宫女。
“行了,不是问你这个,只是有事需要卫白苏帮忙。”
“啊,要卫侍卫帮忙……娘娘,妃嫔也是不能……不能私通侍卫的。”
“霓裳啊,”钱云来叹息,“傻也要有个限度。难道你看不出来贵妃要对付我吗?不做打算,你还是早早给我买棺材去吧。”
霓裳知道自己算不上聪明,所以倒算是听话,钱云来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问要一个侍卫怎么帮忙,指天发誓保证一定把消息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