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吵醒,我睁开眼看见巨幅落地窗帘随风而起,几缕阳光落进宽敞空旷的室内。
羽绒薄被,猩红色的巴洛克地毯,水晶吊灯,雕花天花板。
陌生的地方,熟悉的冷香。
灲!
掀开被子翻身坐起。
身体传来一阵顿痛,无力倒回床上。
直升飞机的声音就在窗下,它在找地方降落。
顾不了许多,跌下床,从地毯上爬到门口衣架边,灲的衬衣放在上面,没有别的衣物,但总比囧着身体来得好。
身体已经被清洗干净,只是后面的痛实在不是人受的,腰也酸痛得厉害,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下楼。
直升飞机快要降落了,灲要走了————
我得赶快!
颤抖着推开后花园的木门,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广袤的曼陀罗园地,黑色的诡异花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那片肥沃的黑色土地中央墨绿色的军用直升飞机正平稳降落。
灲怀抱虚弱的蝎站在不远处,身边只两个衣着西装的保镖。
不可以!
我扑进曼陀罗花丛冲过去。
灲————
你不能这么做————
折断那些挡路的碍事花朵枝藤,我横冲直撞扑过去。
他们听到我混乱的脚步声,纷纷回头来看我。
只穿一件白衬衣下身光溜溜的自己,就那么丑陋的暴露在他们的目光之下。
可是我不管,不在乎——————
我的灲————
你不能再离开我——————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叫他:“灲————”
灲把怀中昏睡的蝎交给保镖,转身走到我面前,将我拥入怀中,“傻瓜,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不知道这个园子很危险的吗?”
他脱xia西装为我穿上,认真扣上每一颗钮扣,我抓住他的手,急切渴望看着他:“灲!跟我回中国!让我保护你!”
灲只是微笑,伸手抚摸我的脸:“傻瓜,我说过,我不是女人,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乖乖的,快点回去。”
我扭着他的手臂不让他挣脱,哀求:“灲,听我的话,跟我回中国,在我身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蝎与保镖已经先后上了飞机,驾驶员在不停向灲打手势示意他快点。
强劲的风力吹乱我们的头发,我紧紧抓住灲不肯放手,不能让他离开!
灲翻手扭住我的手腕,回头认真看着我,一字一顿说:“秦-耀-放-手-!!!”
不放!!!
绝对不能放开!!!
从妈妈抛弃我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有些东西只能自己紧紧抓在手里,否则什么也得不到,永远只能是被抛弃被放弃被嫌弃的一方。
灲的手渐渐用力,他发怒了,看着我再次命令:“秦耀,放手!”
我抓住他的胳膊去扯他向前冲的身体,想把他搂入怀中。
灲突然发力一把将我推开转身——————
我扑上去将他拦腰抱住,尖叫:“沈允灲!你他妈就没有心吗,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留住你??你说,你说,你说啊!!!!”
即使使出像女人一样死缠烂打的招数我也不管了,我不让他离开!
灲停止挣扎,抓住我的手将我拉起来,目光冰冷,咬牙切齿:“秦耀!”
他会恨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想法滑过脑际,不知不觉就松了手。
沈允灲将我推倒在花丛中转身离开。
我坐在那些被揉烂被践踏的花朵中,看着他坐上飞机。
灲要走了!
他要再次抛下我离开了!
这样的意识让我全身发抖,不顾一切再次扑上去抓住他意欲关上舱门的手,睁大眼瞪着他,“沈允灲,你说,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是什么?”
沈允灲面无表情看着我,掰开我紧抓舱门的手,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一条狗。”
单薄的身体几乎要被风力席卷而起,下半身冰凉,我这个样子,真他妈丑陋,恶心!
飞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我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
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呵呵——————
他说我是他的一条狗——————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而已——————
我松开手,笑起来,看着沈允灲英俊的脸,看着他毫无表情冷酷无情的脸,嘿嘿笑着后退————
我不过是他的一条狗——————
一条随时等候主人召唤的忠犬——————
他不是早就说过吗?
这人啊,没读过书,脑子就是不好用,人家拐着弯的骂你利用你玩弄你你还像吃了蜜糖似的美滋滋的,真他妈贱!
直升飞机还是起飞了,沈允灲嘭的一声关上舱门。
对狗,一条畜生,不需要付出感情。
亦不会有任何留恋。
就是这样————
突然觉得真他妈没意思,爱他妈是什么,狗屁!
去他妈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离不弃无怨无悔,去他妈的!
坐在曼陀罗花丛中,我就那么看着飞机离开的那块地方。
шωш. t tkan. ¢○
风,很舒服。
花香弥漫——————
清晨带露的花骨朵次第绽放,花香越来越浓郁。
我就这么坐在花海深处,看着,笑着,手脚无力,意识渐渐模糊————
他妈的,我真贱!
真贱!!
曼陀罗的花香是会致命的。
恍惚中似乎看见第一次在阳光下看见沈允灲————
他拖着行李箱————
白色的棒球帽————
脸真好看——————
即使被帽子遮了大半张脸,也很好看——————
身材也很棒,斯斯文文的——————
第一次我就那么大胆的抱住他,闻到了他身上的冷香,自己也没想到————
我的灲————
在我身下绽放,如同最恶毒最妖媚的曼陀罗。
灲——————
那一年的烟火在眼前绽放落下,我像傻瓜一样抱着他大吼大叫。
人说年少轻狂。
而那时的我已二十八岁————
不再年少————
为什么还是那么轻狂————
为什么————
就那么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为什么?
多少个夜晚的缠绵就如水中花镜中月,此时都已化为乌有————
脚步声在耳边凌乱响起时眼皮子已经沉重得睁不开,恍惚中似乎看到铁臻,还有铉澜。
于是笑起来,嘿嘿的笑,抓住他们的手挣扎着爬起来。
开口想说话,却被花香呛到鼻子,一个劲的咳嗽。
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见人————
不过————
无所谓————
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
胸口血腥味不断上涌。
口中泛出铁锈味,低头捂住嘴巴,一片湿润落在掌心,打开来看,是一些血红的液体。
真————真他妈————
喉咙很痒,一直在咳嗽,不停咳————
捂住嘴,鲜血淅淅沥沥低落在脚下被践踏揉烂的曼陀罗花朵上。
有人一直在身边焦急呼唤喊叫,可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也站不稳,想睡觉——————
可是又害怕睡————
不能睡——————
喘不过气来,视线里一片模糊,心里的悲哀似海潮,要将我淹没了。
倒在别人温暖的怀抱中,我仅能最后哀叹:“爱到不能………”
(第三卷风云初会完2009-3-8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