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京城有隐患,目前我不能轻易离开。但我已派人到少林寺,他们会随时向我传递武林大会的情况。有关貔貅堂的任何消息,我们都不会放过。”萧暮寒双手放在南宫俊肩上,郑重道,“无论朝廷还是江湖,只要是我大凤朝的领域,我就会力保它平安。四海升平、国运昌隆,这是百姓的期盼、皇上的追求,也是我们每个臣子担负的责任。”
南宫俊反握住他的手,一瞬间胸中涌满激动。本来江湖与朝廷犹如隔着一道鸿沟,江湖中人对朝廷天生有一种排斥,对当官的更是嗤之以鼻。可是在萧暮寒身上,他却看到不变的忠义。
这是他吸引他的地方,也让他心甘情愿为他效劳。
萧曼吟玩得筋疲力尽才回到王府,那时候萧暮寒与南宫俊也回来了。两人一个看南宫雨陌,一个看苍夜,脸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仿佛在问:“进展如何?”
苍夜默然,指甲划过掌心,丝丝疼痛;南宫雨陌垂眸,细密的长睫在眼睑下勾出淡淡的影子,犹如蝶翼,脆弱而忧伤。萧暮寒与南宫俊交换一下目光,彼此眼里都有失望之色。
可是南宫雨陌很快抬起眼帘,眸底绽出明亮的笑意:“今天小世子玩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他这么精力旺盛的孩子。玩疯了,也玩累了,午后恐怕得好好睡一觉。”
柳蝉云在旁边抿着嘴笑:“平日他爹忙于国事,很少有陪他出去玩的,今天可是尽了兴了。”
萧曼吟立刻道:“才没有,才没有,我才没尽兴呢!我要夜叔叔和南宫姑姑在这里住很长很长时间,天天和他们玩!”
南宫俊摸摸小家伙的头,蔼然道:“我们还有事在身,明日就要启程回家了,下次再来京城陪小曼吟玩,好不好?”
苍夜的身躯蓦然一震,掌心一阵刺痛。南宫雨陌的目光迅速掠过苍夜,一瞬间,眼里掀起层层波澜,颤动不已。
是否,一转眼就要隔着沧海桑田?是否,这场相识只是过眼云烟,那些点点滴滴的欢乐与忧伤,就要被岁月的手悄悄抹去?夜,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肯将我的手握在掌心?为什么给我的温暖那么短暂,倏忽而逝?
雨陌,不要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只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无法给你光明,无法携你的手,与你一起徜徉在阳光下……
那一夜,苍夜住的客房里飘出幽幽的箫声,一个婉转悲伤的故事,在静夜中流淌了很久。
第二天,南宫俊与南宫雨陌带着侍卫、随从出府时,萧暮寒夫妻与苍夜一起送他们到门外。一夜之间,苍夜的面容更加消瘦、皮肤更加苍白,那双夜色般浓黑深邃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扑扇着翅膀,却脱不出夜的樊笼,徒然地挣扎,最后归于沉寂。
“夜,等你安定下来,不再需要四处漂泊时,给我来一封信,告诉我你的落脚处,好么?”鼓起勇气,她凝望他,眼里充满期待。
他轻轻点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会的。”
犹如得到最美好的承诺,她的眼睛朦胧了。她一步步倒退,退出三步,猛然扭头,快步登上马车。
几缕黑发如流水般拂过,淡淡的清香散落在空气中。终于,垂下车帘,隔绝了那张美丽的脸。苍夜脑子里仍然印着她盈盈的双眸,鞭声起,马车已辘辘而去。
京城外十里,伏丘山麓,一量马车从京城方向驶来,渐渐隐入山林。鸟鸣、山静,远处传来流水的声音,两旁树木高耸、树阴浓密。
三名侍卫紧紧追随在马车之后,三人俱是身姿挺拔、身形矫健。骏马、武士、宝剑在侧,牢牢守护着他们的主人。
就在这时,马车内的南宫雨陌身上陡然泛起一股寒意,她警觉地跳起来,掀开车帘向外看。
“有杀气!”南宫俊的反应并不比她慢。可是一语未了,就听车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好像有人被一刀割破了喉咙,那声惨叫刚一出口,就被生生扼断。
南宫雨陌穿帘而出,飞身掠到车后。就在她落地的瞬间,刀光一闪,一蓬血雨冲天而上。她清楚地看到,她的一名侍卫被一刀割断喉咙,头颅滚落在地,睁大的瞳孔中仍然带着极度的惊骇,还有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
而刚才发出惨叫的侍卫早已倒在地上,身首异处。
七条黑影,即使在白日里也形如鬼魅,每人手中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他们的眼睛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被杀的人,可是目光冰冷,完全没有人类的温度。
天地间骤然弥漫了森冷的气息,连头顶的日光也好像失去了颜色。山风呼啸而过,空气中有血腥味飘散开来。
两把刀上都有鲜血淌下来,而第三把刀正与第三名侍卫的剑纠缠在一起。南宫雨陌不假思索地扑过去,立刻有一名杀手迎上她,而另外五名杀手则扑向马车。
南宫雨陌的心猛地沉下去,她想到车中还有他残疾的哥哥南宫俊。她拼命挥舞手中长剑,逼退眼前杀手,不顾一切地向马车扑去。
就在这时,噗噗两声,她看到马车内射出两点寒星,两名当头的杀手手捂脖颈,指缝间露出一截镖尾,鲜血汩汩流出,身子轰然倒了下去。
“哥!”南宫雨陌又惊又喜,是哥哥!原来他竟是会武功的,而她竟然不知道!
南宫家的剑法需要底盘沉稳,而南宫俊自小便下身瘫痪,而且体弱多病,所以从来没有练过武功,可是此刻……
暗器射出,南宫俊连人带轮椅从马车内扑了出来,一把软剑从腰间解下,迎风一抖,锐利的光芒刺向迎面而来的杀手。
“哥,原来你会剑法,这……这不是南宫家的剑法……”南宫雨陌颤抖着声音,刚才的震惊已被喜悦代替。
“是暮寒兄传授我的。”南宫俊人在半空,声音传来,气息十分沉稳。
只字片语间,三名杀手已缠上南宫俊,南宫俊的轮椅落在地上,长剑划开,疾如流星。就在同时,南宫家仅剩的那名侍卫发出一声闷哼,手中长剑呛啷一声掉在地上。杀手的刀已割上他的右臂,切入皮肉,割断血管,血流如注。
南宫雨陌正想去助他,她的对手已不顾一切地扑向她,对她手中的剑视若无睹,采取的竟是拼命的招式。南宫雨陌一阵心惊,稍一错愕,那名侍卫已死在杀手刀下。
南宫雨陌只觉得心胆俱裂,一股热血冲到头顶,她嘶声怒吼:“你们是什么人?奉谁之命来杀我们?”杀手置若罔闻,只有各自的眼睛里散发出野兽一般冷酷无情的光芒。
南宫雨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恶斗,那些杀手刀法诡异,招招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出,带着凌厉的杀气,夺人心魄。她觉得胸口窒息,而空气中的血腥味令她恶心欲吐、头脑发昏。
山风凄紧,鸟雀被杀气惊起,四下纷飞。轰隆一声,一名杀手的刀将他们乘坐的马车一劈为二,烈马嘶鸣,挣脱车辕狂奔而去。驾车的马夫刚一坠地,就被杀手的刀劈开头盖骨。
两名杀手逼住他,三名杀手对付南宫俊。她注意到那三人联手出刀,一人攻南宫俊的上身,两人攻南宫俊的下盘。南宫俊坐在轮椅上,行动本来不便,被他们逼住下盘,剑的威力大大削弱。
南宫雨陌见哥哥失利,又惊又急又怒,南宫剑法本来沉稳,此刻已被她使得状如疯狂。两名杀手稍一不慎,身上被她划出几条血痕。招式一缓,南宫雨陌从刀下穿出,扑向南宫俊。
就在这时,她看到南宫俊连人带轮椅腾空飞起,一名杀手挥刀而出,猛地击破轮椅。南宫俊被这股力量冲得直飞出去,人在半空,一把刀紧追而至。
噗的一声,利刃没入皮肉的声音,南宫雨陌如被雷击,她看到她哥哥胸前带着那把刀,直直从旁边崖壁上坠落下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泛起一片血雾,凄厉的喊声从她嘴里发出来:“哥——!”那声音在群山间回响,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