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叔见状忙上前安抚我:“那睿王听闻大婚前风流成性,闲散不问朝事,整日到处野游,若蓝姑娘与他并不是很熟最好还是别去费那个神,这得罪大梁可不是小事,行主虽年岁不大但行事向来稳妥,姑娘跟着行主想必也吃不了什么苦,既行主对姑娘如此关照,劝姑娘还是不要动旁的念想。”
我失声道:“你懂什么?你凭什么那么说景睿?”
话说出口我才觉得这么对端叔说话有些不妥,床上的子书烟也侧头看我,我慌忙的跑出屋子一路跌跌撞撞。
满脑子都是住在睿王府的那些时日,临别时一心觉得景睿对我不住,然现在他生死攸关,才忆起那些日子里他对我的照顾与纵容,我摸着良心问自己,景睿何曾苛待过我?他很早就怀疑了我的身份,却仍然小心翼翼的不与我捅破那层纸,仍然没有把我赶出府,仍然让我吃得饱穿得暖。
我一次次被他撞见和太子在一起,他虽对我疏离试问却也没有真的拿我怎样,就是那样,他依然没有囚禁我,没有罚我去干那些苦活累活。
我没有亲自问问景睿娶慕衿遥的目的,我没有问问他心中有没有我,我连他大婚都没有送去一声祝福却毅然决然的不告而别,离开了那里。
可在我离开睿王府的这段日子里我想不起景睿的一丁点好,眼中全是他对我的不信任和背叛,然而这哪里算是背叛,他又从来没有给过我承诺。
现在,他危难在即,过去的种种浮上心头,我受伤时他焦急的眼神,那怀疑我却欲言又止的神情,大雪中他眉眼温柔的样子,慕府中他怕我饿着偷偷递食给我的场景,种种如此清晰的存在我的脑海。
曾经,我以为自己和他天各一方再无瓜葛,现如今听到他命悬一线我终究无法当作不知道。
我浑浑噩噩回了院中,白梵的屋中亮着微微的灯光,我知道对白梵提出如此请求有些过分。
他没有理由卖这么大个人情给我,可他变成了我唯一的希望,在景睿的性命面前我放下了自尊推开了白梵的屋门。
屋内昏黄的灯光幽幽的闪着,白梵坐在房中的桌案前眉头深锁,眼睛牢牢盯着那些端叔才带回的批文头也不抬。
刚才还鼓足勇气的一番说辞在看见他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面前的男人于我已有大恩,我怎能还如此为难他,更何况他一个生意人却因为不想牵扯到四国的国事纠纷和君王之间有什么往来而隐姓埋名,我又有何理由让他为了这个对他来说毫不相关的事情冒险。
他缓缓放下那个批文神色的淡淡的扫着我:“若那小子此劫难逃,你会怎样?”
我死死咬着唇,半晌从口中迸出几个字:“闯梁宫,救他!”
我看见白梵的眸子微微颤了一下随后垂低眼帘不再看我,整个人隐在阴暗处让我看得不太真切。
“之前,你问我是否识得慕府嫡女,也正因为她是景睿的妻子,是吗?”
我默不作声,他再次拿起了那本批文看了起来。
“你去吧,明早我会给你答复。”
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我如释负重想对他说声谢谢却哽咽在了喉咙深处。
那晚,我一夜未眠,早早便守在白梵的屋前,直到日上三更才发现白梵是从院外回来的,他的样子显得疲惫,我有些诧异这么早他从外面回来,难道昨晚我离开后他便出去了?
白梵未等我开口便低低的说道:“明日一早我会派人赶去梁国,能不能顺利把他救出来就得看他的命够不够长了。”
一夜的焦虑在听见白梵的这句话时才终于如释负重,可我已经等不急了,我无法坐隐待毙,经过昨夜的思虑我已决定无论如何要亲自去趟大梁。
那次我不告而别,本就欠他一个交待,后来因为我和向伶的无心之失导致两国关系日益紧张,景睿无辜被抓,这表面上虽与我无关,可我总觉得若不是我,他不会做那替罪羔羊!
于情于理,我不能再待在夏国死等消息,必须亲自去一趟,如有可能,见见他,即使日后再无瓜葛,也必须和他说个清楚,我从没有勾结太子背叛过他!如顺利救出来,也算还了在睿王府他照顾我的恩情,从此做个了断。
“你的人明早几时出发?我随他们同去。”
白梵的身子有些僵住,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要去送死?”
我的眼神变得坚定:“就是鬼门关,不闯怎会知道能不能过!”
白梵紧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捉摸不定,而后他背过身去缓缓道:“我以为相处这些时日你知道我的心意,却不曾想我答应去救他,你还是执意为他赴汤蹈火。原来你心里从来没有我...”
秋风卷起他墨色的衣角,他的背影显得落魄,而牵扯着我的心也微微揪着,我并非不知白梵心意,也清楚自己对他也是特别的,然而在景睿的生死面前这些儿女情长却显得微不足道了,那时我并不知道我此生会为了我这微不足道的儿女情长肝肠寸断。
“白梵,此次前去大梁救出景睿我便会回来,你等我。”我的声音放低了些,可他始终背对着我淡淡道:“若你回不来呢?”
我的喉咙有些哽咽,声音变得沙哑:“便,忘了我吧…”
他猛地回过身几近疯狂的抓着我,那火烧般的眼神我从没在他脸上见到过。
“忘了你?你当我是什么?一个戏子随你调戏?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任你逗弄?你让我忘了便忘了?你说得如此轻巧,好!你走!明早卯时我的人会从德酝茶馆出发,你若当真为了他走,不管生死,天涯海角,我便再也不会去寻你!”
白梵说完就松开了我出了院子,徒留满心悲凉的我,在我选择毅然去找景睿的那刻,我已无法奢望白梵能像以往一样待我,我们之间只能做出一个选择。
那夜,白梵没有回来,而我也一早收拾好,临走前我去找了子书烟,告诉他洛羽怀孕了,是宫辰染的孩子,他神色从未有过的暗淡,我把药递给他,告诉他这是能救宫辰染的唯一方法,并让他留心他表弟。
多的我就没说了,以子书烟的领悟力想必他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把洛羽和宫辰染的未来交到子书烟手上对他是残忍的,可我也相信正因为他对洛羽的情和子书府的命运他不会坐视不理。
我在德酝茶馆前与白梵的人汇合了,临出发前我抬头望向茶馆却看见五楼的某个窗前立着个黑色的人影,遥遥相望中,我与他默默注视着,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潮湿抬手轻轻拭了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与我同去的不过两人,我乔装成男子的打扮,一路随他们驱马车疾奔梁国,两日未眠才在马车上沉沉睡去,梦中我见到了景睿,他穿着亮绿色的毛衣像颗圣诞树一样,神情柔和的望着我,一只手拖着我的下巴另一只缓缓替我描眉,那像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认真的神情竟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顺着他狭长的眉眼看见镜子中的我们,我看见自己那修饰过显得略微精致的样子。
当我想再看看镜中的他时,他却越来越模糊,我急躁的睁大双眼,却如何也看不清楚,当我意识到他不是景睿而是古浔时,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脑中一股奇怪的记忆像困斗之兽一样想冲破而出却突然被人拍了肩膀!
我猛地坐起睁大双眼,我的正前方坐着一个坝顶的中年男子,他正回过头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前方一个不大的电视里在放着东方明珠,窗外那熟悉的高楼大厦从眼前一一略过,我的肩膀却再次被人拍了拍,我侧了下头,宗诺已经把pad关了正一脸焦急得看着我。
“你没事吧?做了什么梦,怎么一惊一乍的。”说着递给我张纸巾,我不解的看着他,他指了指我的脸,才发现在空调车厢内我仍然一脸的汗水,于是不好意思的接过擦着。
“你电话一直在响,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他随后提醒道。
“啊?”我赶忙左右摸索从包里拿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一个是小季打来的,三个是我爸,还有一个是方彦!
我先回了个电话给我爸,怕果果出了什么事,他拿起后问我到哪了,我看了看说快到上海了,他和我说刚才替我收了一封信,他看是航空公司寄来的就替我拆了,说话间他的声音沉闷,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告诉我那是一份告知遇难家属的信件,信中所说古浔之前乘坐的那个失联的航班已在土库曼斯坦的一个小岛上发现飞机残骸,根据飞机残骸推断该架飞机在坠落时严重烧毁,黑匣子暂没找到,机上人员全部遇难!
挂了电话我从车窗玻璃中看见了脸色惨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