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景平和文思激动而满意地离开病房后,聚集在医院楼下呼喊口号近千名群众也很快有序散去了。
子玥、云雁和廖芳把病房里该收拾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临床医生,也就是怀宸的学生夏真,也做好了要到莲花寨护理老师几天的准备。一直不出面的曾院长,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亲自给怀宸找来担架,并决定要亲自送病人到莲花寨。子玥说算了,能批准夏医生护理自己的老公,就已经是感激不尽,不想麻烦院长亲自出面。曾院长坚持要送,在大家的劝说下,子玥只好同意。
一切准备就绪,医院内外也都恢复了正常,可王思民则坐在病房一角自个儿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那思索的表情,既高冷又严肃,纹丝不动,包括他的两名助手,都不敢开口说“出发”或“回莲花寨”。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屏住呼吸,手脚动作都是小心翼翼,不敢把他从思索中惊醒过来。
还是好友王子晟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还在对群众为何知道老兄来到柳江而疑惑不解?”
王思民茫然地看了好友一眼,不否认道:“是啊!”思索了三秒,又道:“我并不怕群众知道,只是担心有内鬼。如果真的出现内鬼,对下一步行动会带来不利。”
“从刚才那些呼喊口号群众的情绪和行动来推断,并没有发现他们有寻衅滋事的迹象啊!”王子晟接着分析道:“再看那三位领头,他们言谈举止虽然有些激动,但是情理之中,而且有礼有节,也没有出现惹事生非的苗头啊!群众为何知道老兄突然来到柳江,我觉得应该是某个偶然因素引起。以此,我可以断定,他们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只是知道你是一位能为他们作主的重要人物而已。至于是否有内鬼,我敢保证百分之百都不会有。如果有,那我们在抓捕潘安一伙的行动中,就不会如此顺利。当妹妹三人出现在潘安办公室时,事先他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把他收拾得那么痛快。退一步来说,以我之见,如果柳江群众真的知道你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对下步行动更加有利。因为,群众的力量最大。干任何事情,都得依靠群众才行。所以,老兄不必为走漏风声的事而烦心了。”
王思民拍拍好友的肩膀,如释重负道:“知我者,莫过于子晟也!”
“走漏风声,也许是与我有关系。”一直认真聆听两人说话的夏真突然开口。
不仅是王思民和王子晟,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地把目光聚焦到夏真身上。
“说什么你?”曾院长突然低声训斥。又加一句难听的话:“想找死啊?”
夏真顿时语塞,两边白净的脸颊瞬间通红一片,一双丹凤眼即刻垂了下来,不再敢抬头看任何人,原本乖巧灵活的四肢,像是被绳索绑住了一样,不敢有任何动作。
本来对这位院长的印象不坏也不怎么好的所有在场人,正因他这一居高临下的训斥,坏印象就在这一刹那间自动提高了七八度。
“没事。”子玥拉着夏真的手,尽情安慰。“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了一句真诚的鼓励,夏真明眸望向王思民,却见他和善地对自己笑笑,心里得到了无声的安抚。她把头转向子玥,师母绝艳的面孔上,流露出春天一般的和颜悦色,心中感到无比的温暖,自然也就不再胆怯和顾虑。于是大胆地问:“去年的四月份,也就是清明节过后不久,师母同怀老师曾经到过这家医院看望一位大伯,还给老人家送了两万元的生活费。对吧?”
“不错。”子玥当即确定。“你说的那大伯姓吴,就是我老公的前任岳父大人,当时刚做好胃病手术。”子玥又疑惑地问:“这与走漏风声有什么关联呢?”
夏真没有马上回答子玥的疑问,而是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说:“当师母和怀老师把生活费交给在场吴大伯的儿子吴冬时,怀老师的前妻吴婷突然出现在病房,并当着众人把你俩耻辱一番。当得知你俩还送给她父亲生活费时,不知羞耻的吴婷则动手要从她兄弟吴冬身上抢走那笔钱。恰在这个时候,她母亲突然赶到。看到这一情境,她母亲愤怒至极,随即给吴婷掴上几大巴掌。被亲生母亲搧打耳光的吴婷,自然是不敢反抗。可谁知道,她却跑到外面给潘安打电话,谎称是怀老师和师母一起打她。吴婷打完电话后,不久回到病房,还带来两名年轻警察,也就是潘安的狗腿子。吴婷当即下令两名警察要把你俩抓起来,以故意伤害嫌疑送去看守所。哪料到,吴伯母当着两名警察的面,对自己的女儿又掴上几大巴掌,以证实是自己打人。就在这个时候,潘安也赶到病房。这对狗男女则变本加厉,一起当众把你俩再次侮辱。两人不堪入耳的恶毒语言,可谓是这世上仅有那对狗男女才说得出口。”
夏真稍顿两秒,细观子玥那张绝艳的脸色。原来担心自己的话,有可能让师母不悦,但见子玥那平静如水,波澜不惊,毫无不悦的表情,反面让她敬畏三分。这才放心地接着说:“潘安当众侮辱师母觉得还不够,要对动手非礼,这下可把一直忍让的怀老师激怒了。怀老师果断地把潘安伸上来那只罪恶的手,瞬间来一个擒拿,将他按倒在地,疼得连声咸救命。就在这个时候,师母用微信跟一个人通了视频,并让潘安对着视频看。当潘安看到视频里的人时,他嘴里一声组长后,即刻跪倒在地,如捣蒜般连连磕头又连声求饶,并保证不敢再对怀老师和师母非礼。从潘安走进病房,到他当众下跪这一过程,好奇的人们纷纷涌入病房,过道上也被病人及家属、医生、护士等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对怀老师的出手,拍手称快,赞赏有加。这时候,吴婷母亲和她兄弟吴冬也冲上前来,对准恶棍潘安的大腿狠狠地踢、蹬,又搧耳光。而在一旁的吴婷,不但不清醒,还助桀为虐,顿足高喊,诬蔑是怀老师和师母打人。这时,人群中突然冲上来一位二十多岁年轻女子,不由分说,举起右手,对准吴婷的左边颊脸挥上一记重重的巴掌,骂吴婷是个毒妇,说吴婷已经把怀老师害得那么惨,还想继续诬蔑好人,卑鄙至极。当时冲上去的那名女子,就是我的同班同学,也就是怀老师的学生,名叫文思。那么,文思怎么会出现在现场呢?”
夏真自我提出疑问后,再次停顿,看到所有人都在侧耳认真她的叙述,再看自己的老师,他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接着道:“之前,怀老师和师母是到政务中心婚姻登记办证窗口办理婚姻状况证明。就在你俩离开政务中心后,文思就立即给我打电话,神秘地说,要告诉我一件悲哀的事,但又说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我催促她快说到底是什么事。她说悲哀的事,是我和她这辈子别想打怀老师的主意了。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们都喜欢怀老师。可哪知道,怀老师出狱后,不久就没有音讯。我们还悄悄到莲花寨找人,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嘻嘻!”子玥突然笑了起来,解释道:“这件事,文思已经告诉我和怀老师。我还问过文思,当时你们怎么不早点下手。文思说,是吴婷耍奸捷足先登。否则,哪里还轮到吴婷,也不会轮到我。是吧?”
“哈哈……”夏真情不自禁像男生一样豪气冲天般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两眼都冒出了泪花。
就在她仰头大笑的同时,则把那双迷人的丹凤眼悄悄朝怀宸那边看了上去。当然,她这悄悄而带有千般留恋的眼神,肯定是逃不过子玥的火眼金星。包括云雁和廖芳,也能捕捉到她这一细微眼神信息。
“文思接着跟我说值得恭喜的事,那就是怀老师找到了一位比我们班所有的女同学都还要漂亮几百倍的好师母。她说,就是我和她这两朵校花合起来都比不上师母,那个道德败坏的吴婷,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内涵上,跟师母相比,更是相差二万八千里。”夏真继续说:“接到文思电话后,我并不怎么相信。心中疑问重重。疑问有五。一是,怀老师刚出狱不久,已经被吴婷害得一无所有,可以说是几乎落魄得抬不起头来。一位貌美如花,肤色如玉,气质高雅,富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会看好他?二是,当时怀老师已经是四十八岁,接近知非之年,与师母相差十八岁。难道两人在人生观点、道德理念、生活习惯等等,不因代沟而出现矛盾吗?三是,师母的父母及哥哥嫂子等家里人不会反对吗?四是,我们都知道怀宸有一位非常厉害,又十分仁慈的母亲,估计怀母不会接受这门亲事。因为身为人母不想让儿子再遭受爱情的伤害。五是,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怀老师在读师范时,与一位叫做云雁的女子相好。当时,两人的关系已经达到准夫妻。就在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学期,云雁还到水东小学陪同怀老师一起生活过一个星期。我推测,云雁很有可能有了两人爱情的结晶。后来不知因什么缘故,两人从此不再来往。但我估计,应该是事出有因,不会是因两人感情出现了问题。我更担心,万一云雁坚守那一份爱情,死心塌地宁可只守着那个孩子也不嫁人,哪一天云雁和孩子同时出现在怀老师面前,那师母怎么去面对,怀老师又如何跟师母解释清楚?”
听夏真说到此,子玥心中不觉一惊。这位同学不仅聪明,而且言语十分厉害,句句说到了普通人的思维关键。可惜的是,自己和云雁姐恰恰不是普通人的思维。两人不仅没有相互嫉妒,没有怨恨,而是肝胆相照,一起谋划如何让心爱的男人变得更加优秀和强大。
云雁则想:夏真这个女人虽然年轻,但敢想敢说,似乎是有意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道破传统观念的那一道思维,也就是被人为约束的那一道观念。但遗憾的是,她这是己人忧天。如果对于普通的女人来说,这位同学的五个疑问,也许问问中招,但对于自己和子玥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
而在一旁的廖芳却是这么想:这位年轻的夏医生,未必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也未必懂得爱情的真正价值是什么?心道:千万不可小看子玥姐和云雁姐对爱情的态度。
夏真继续她的话题:“文思为了让我相信她说的话完全真实,就直接跑到医院来,把他偷拍到你俩在一起的视频给我看。刚看还不到两秒钟,就听到病房里吵闹的声音。”
夏真又看了怀宸一眼,但这一次不像刚才那样偷看,而是大大方方地看。接着说:“我俩跑出医生办公室,挤在人群中目睹了潘安和吴婷丑恶表演的整个过程,同时看到了师母那不同凡响的容颜和气质,你与怀老师可谓是天作之合。我当即放了十二个心,原来心中的那五个疑问,在脑海里也就不复存在。过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暗自庆幸,我和文思幸好没有提前对怀老师下手,否则我们就没有这么一位超凡脱俗的好师母了。嘻嘻……”
夏真不由自主地乐了起来,在场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个鬼灵精是在玩言语上的捉猫猫把戏,叫人跟着她捏了一把汗。
王思民笑着问道:“经过小妹这一番惊心动魄的叙述,我们大家都能听得出,你的目的就是对怀老师和师母能走到一起,不仅是钦佩和看好,更是由衷心祝福。但又怎么与走漏风声扯上关系来了呢?”
“学生就要说到关键了。”夏真妩媚一笑。“文思比我聪明,更会用心。”又转头向子玥,“她把病房里发生的一切都用手机作了拍录。尤其是潘安对着师母手机视频的那个组长下跪磕头的过程,她都拍录了下来。后来我和文思推测,师母手机视频里的组长一定是一位重量级人物。不然,怎么能把潘安吓得屁滚尿流?我俩很想知道视频的人是谁,但又不好向怀老师和师母打听。就在今天中午,当一帮人突然把怀老师送到医院,那位神秘的贵人就出现在眼前时,我才知道他姓王。原来他就是前几年高层派到高原的巡视组长。我激动得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文思。所以刚才我说,走漏风声应该是由我引起。如果要追究责任,就由我来承担。”
“哈哈哈!”王思民突然大笑起来。“原来问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走漏风声也是由我引起。如果要追究责任,我才是第一责任人,与夏医生没有丝毫关系。”
所有在场的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家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其实走漏风声我也有责任,与小妹没有任何关系。”子玥抚摸着夏真的手,再次悉心安慰。
“不过。我并不知道文思他们却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动作。”夏真接着激动道:“说句心里话,如果提前知道他们搞这么一个大行动,我也会亲自参加。我呼喊的口号比谁都要高。”
“为什么?”王思民友好地问。
“因为,潘安在柳江横行霸道将近二十年,劣迹斑斑,罪恶多多,罄竹难书。可谁能奈何得了他?因为他有一位在林城身居要职的大伯作为保护伞。柳江上下不知多少人联名控告过潘安一伙多少次,每次都是石沉大海,根本就无人理睬。慢慢地,人们就只有敢怒不敢言,后来就变得麻木不仁,任其霸凌,由其宰割。潘安和吴婷害我们怀老师的那一次,我和文思等一百多名同学曾联名为老师申冤。人微言轻啊!我们哪里是那帮恶霸的对手?想不到,时隔四年后的今天,潘安再次加害我们敬爱的老师。这件事,我相信目前在柳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再过明天或者后天,柳江上下几十万人不出来闹个翻天才怪了。如果要问组织闹事的人是谁,肯定是我和文思。当然,领头者还会有像景平主任和向南老副县长这样有说服力的人。现在好了,怀老师得到王组长以及各位贵人出手相救,这不仅是他个人的福分,更是全柳江人的福分。就像刚才景主任和文思所说的那样:柳江的天,从此是朗朗的天。柳江人终于看到希望了。”
夏真说罢,突然转过身,“扑通”的一声,双膝重重地跪在王思民面前,以最快的速度连磕了三个响头。“谢谢王组长出手救出我们敬爱的怀老师!你的大恩大德,所有柳江人都铭记在心。”
夏真这一突然举动,是在场人谁都想不到的事。大家短暂惊愕之后,子玥、云雁、廖芳、子晟、廖东等人慌忙上前与王思民一起把她扶起来。
躺在床上的怀宸,被夏真同学那真挚的言语和非凡的举动,深深感动了。眼中的泪水,不再坚强,默默地流下。
怀宸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着,还要好好的爱着爱自己的每一个人。
把夏真扶起来后,子玥把她拉到云雁面前,问:“小妹想知道这位姐是谁吗?”
夏真抹掉眼泪,摇摇头。“只知道这位姐就像师母一样,具有与众不同的非凡气质,但学生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她就是怀老师的第一任女友,也就是你们全班同学从未见过,却又念念不忘的那个云雁姐。”子玥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
“真的啊?”夏真睁着惊诧的大眼睛,重新把云雁打量一番。
“不错。”云雁微笑道。“我就是云雁,是怀老师的第一任女友。”拉着子玥的手:“我跟你们的师母,现在是姐妹关系。任何偏见,即使再加上传统世俗观念,都无法改变和挑拨离间我们的关系。”
“这世间的爱是如此的深,情是那样的长,但怨恨只是那短暂的一瞬间。我谨代表全班同学,衷心祝福两位姐姐。”夏真说罢,激动地把子玥和云雁紧紧抱在一起。
也许是担心站在一边的廖芳被冷落,夏真问子玥:“这位姐是……”
子玥赶忙拉着廖芳的手,答道:“廖芳。她跟我和云雁姐一样亲。我们是三姐妹。”
夏真当然不明白子玥话中有话。她热情地跟廖芳来一个大拥抱,然后也把廖芳打量一番,情不自禁道:“这位姐就像花木兰一样英姿飒爽。”
“有眼力。”王思民一步上前,友爱地拍着廖妹的背,赞赏道:“别看她是一个柔弱如水的女子,却有巾帼英雄花木兰一样的气概,大气,博爱,正直,豪迈。这次潘安落网,就是她亲手擒拿。”
“天啊!”夏真紧握着廖芳的手,无比钦佩道:“廖姐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