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离对我施用了仙界里惩罚罪仙时所用的破魂咒,记得他曾说过此咒并非任谁都可修炼,咒语的口诀由历任天君所掌,仅授予太子,或是天宫司管法度的仙官,因中咒者无论神仙也好妖魔也罢,饶是修为再高,元神也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故要求亦极是严苛,纵是太子和仙官可以施展,但若是没有天君的钧旨,也是不能擅自使用的。我元神分裂前尚存有一丝清明之时,清晰的听得一旁看着我的四位神将都倒抽了一口气,想必连他们也不能料到,他们的太子殿下竟会对我这样一个没有了仙力的凡人下此狠手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只知事过三百年后师傅将我残破的元神修复了个大概,我在净瓶中有了些许的意识,方才晓得自己并没有死在落离的破魂咒下。
我曾问过善财关于我死后的经过,他却只说师傅赶至凡间时天妃与落离一干人早已走了。而我的元神也在颢玉的身边化成了一堆齑粉,眼看着更是绝无活返的可能,善财与师傅起初亦是痛心疾首,却不成想,就在他要将那一捧灰带回紫竹林时,竟会在齑粉之下意外的发现了一缕几乎微不可察的元神。只可惜的是,颢玉骨化形销的事实却是无法改变。
有关落离所做的一切,善财皆是缄口不言,更是作出一副永远也不想再提起他的形容,我便不再多问。至于他明明已与凤妍相好,却为何又在我下凡历劫时来寻我,抑或是为何又不明就里的杀了我云云,是是是非,我都已不想再弄清楚,终归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都确曾是对我动了手的!
其实他这么做倒也好,起码在今后我要为颢玉寻仇时,饶是不得已在其中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我从九九亦可问心无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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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若无恨月长圆,仇恨的滋味回想起来就会如一股泉水一般汩汩涌现源源不断。我摊开覆在脸上的双手,业已是湿润一片。
也许是忆起了太多的往事,不知不觉月宫里竟已点上了灯,我忽觉得身下有些冰凉,支起身子,原是海水涨潮已蔓延到了我方才躺下的海滩上,就连先前留下的那一排脚印也已被冲刷的干净。
月华如练,星罗棋布,今夜是个甚为适合喝酒赏月的良宵,只可惜却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了。我起身施了个术将自己的裙衫弄干,既而熟门熟路的朝海边不远处的一排房舍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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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阔别千年的庭院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泥墙木扉依如万年前颢玉初建时一样不曾变动,甚至连门上的铺首都还保持着原先的颜色,竟是丁点锈迹也无。看着眼前的景象,居然都让我错以为千年前似根本没有发生过那场变故一般,而我则恍若只是做了个可怕的梦……
轻轻叩击铺首,我屏住呼吸立在门口,这一刻,我贪念着门会在我面前打开,而门口会探出一张清瘦好看的面容冲着我笑,最后他还会急忙的拉我进门,再比划着责怪我怎的到处乱跑却没有告诉他。
可惜的是,如这样的画面将永远只能成为我的一个贪念,有事没事臆想一下,不过是对自己聊表安慰罢了!
我念了个诀穿门而入,又随手幻出数盏烛火悬于半空,小院登时便被照得通亮。施术将院内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旋即我幻出两只茶盏沏上了热茶,方小心翼翼端着茶盏惯性的坐于藤萝架下,静待茶凉。
片刻后我不由得想,以我在仙界这万余年的观察而言,凡界沧海桑田自然是再平常不过,可一千四百九十年虽不算太长,也不至于让沧海变作桑田,但是,若说起这一进土石搭建且长年无人居住修葺的院落要历经这么长年岁的话,断然绝无可能!想来这其中必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是落离?可他对我既已没有了半分情意,更完全没有必要守着这一方土地。想必也不会是师傅和善财,因为他们并不会把这些看得太重更不会加以干预,沧海桑田在他们眼中本就该是顺应天理的事。
身旁几案上茶水逐渐放凉,想了许久我也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原本想干脆掬个土地或是附近的游神来询问一番,但思及我此刻不方便暴露身份面貌,故而也只能心存疑问了,待我替颢玉报了仇后再来弄清此事也不算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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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界秋季夜凉如水,昨夜在小院四周设下了结界后,我便在藤萝架下的暖椅之上睡了过去。一整晚,我隐约听得藤萝的枝叶被秋风刮得飒飒作响,等我再次睁眼醒来时却已是日上三竿金乌高挂,这一夜我睡得很是踏实。
起身收了烛火与四周的结界,我打算着到冥界走一趟,虽然晓得那天妃鹤羽的威力,但我仍有些不甘心,说不定……说不定颢玉也能同我一样幸运,说不定他也能保得一缕魂魄在千年前投胎转世也未可知。
仙界一日凡间一年,凡人寿数最多也不过区区百年,我只需在奈何桥上等他一个轮回即可,或许……或许当真能等到他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