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泽江则是一把甩开傲雪的手,扶起那些被水冲倒的学生,组织他们的逃亡。
他对傲雪大声说道:“我得对他们负责,你先快逃!”
傲雪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冷水。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暴露。于是自己向那条深巷子跑去。
这次大游行,警察抓了十几个领头的学生。其中就包括钱泽江。
他们之中的男女被分开,分关在两个大监牢里。
警察都去抓闹事的学生了。倒是没有人来追傲雪,她湿哒哒地逃回了家里。
傲雪将自己的湿衣服换下来。又将伪装去掉。然后就是直奔明阳成衣铺而来。
莫聪第一次见傲雪这样花容失色。连忙将她让进里屋。
傲雪嗓子嘶哑地说:“警察将学生逮捕了。我估计钱泽江也在里头。”
莫聪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得这么严重。
他让傲雪先不要急。自己去另外一间屋子打了个电话。
等莫聪再来到这间屋子的时候,明显没有刚开始那么慌乱了。他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好了。
莫聪对傲雪道:“我给警察局的熟人打了个电话,他说学生们都没有受伤,也没有被用刑,而是被关了起来。我们可以暂时放心了。”
傲雪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怎么救他们出来?”
莫聪道:“我们还需要时间商量。大体应该向警察局施加压力,让他们自动将学生释放。”
傲雪用手绞着手里的帕子,内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
是她将钱泽江搅进这件事里的。他父亲临死时的叮咛还萦绕在傲雪的耳边。她怎么能让钱泽江出事呢。
莫聪对傲雪说:“你先回去吧,我得向组织汇报这件事,然后再另外想办法解救被抓的学生。”
傲雪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家的。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
那么多的学生被抓,都是为了抗日呀。当局者竟然敌友不分。将正义的一方关了起来。
于秋文回到家的时候,见傲雪坐在一片黑暗中,连饭也没有做。就知道出事了。
于秋文走到傲雪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傲雪,道:“发生什么事了?”
傲雪终于见到亲人一样,将钱泽江和学生被抓的事情讲给他听。
于秋文听完也是紧皱眉头,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傲雪轻轻地将头靠在了于秋文肩膀上,轻轻啜泣了起来。
于秋文抚慰地摸着傲雪的头发,道:“这一切也不能怪你,你不要太自责了。莫聪不是说,他会和组织上汇报,想办法吗?我们耐心等等吧。”
傲雪没有讲话,默默将自己的眼泪擦去。两个人都很享受此时的宁静时光。
于秋文不敢有丝毫的移动,直到自己的半边手臂变麻。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欢喜的,他知道不应该,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他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是爱恋着傲雪的。
她的柔弱,她的坚强,她的坚毅,她的快乐,她的伤悲等等
等等,都牵动着他的心。
但是,他是不能爱的。他一直提醒着自己这一点。
革命事业将他们两个人牵到一起,不是为了让他们儿女情长的。而是为了更重要的全民族的解放与崛起。
他只能像这样,在傲雪无助的时候,静静地安慰她。
傲雪此时的心里也渐渐澄明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得于秋文这样近。那些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下来。傲雪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
她站起来对于秋文道:“我去做饭吧。我已经好多了。”
于秋文很高兴她恢复起来了。道:“你去吧。”
隔天,傲雪正在家里织毛衣,门铃突然响了。
傲雪放下毛衣去开门。门口站着的竟是莫聪。
莫聪道:“于太太,您要的旗袍已经做好了。我特意给您送来。”
傲雪连忙让他进来。在关门时左右望望,见没有奇怪的人,才将门关上。
傲雪惊诧地说:“莫掌柜,你怎么来了?”
莫聪道:“事情紧迫,我只能冒险来了。组织上制定了一个营救计划。那就是在警察局前安排人静坐示威。另一方面,在报纸杂志上做文章,争取舆论导向。”
他顿了顿又说:“我们的人手有限,其他人都去学校和工厂以及商铺争取人静坐了。还有同志去了杂志社。报社的话,你能不能去?”
傲雪听完整个计划,觉得组织的安排实在太合理了。让警察局自己放人,不制造任何流血冲突,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于是她说道:“我没有任何问题。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完成这项任务的。请组织放心。”
莫聪欣慰地说:“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我这就走了。你和秋文同志都要保重。再会吧。”
傲雪送莫聪离开。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关上门。
事不宜迟。傲雪立马又装扮起来。
这次,她将头发都梳了起来,在脑后挽成了一个髻。然后又动用化妆品,将自己化装成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双耳上还架了一幅金丝边的眼镜。
衣服嘛,她选了一件深灰滚银边的旗袍,给人一种端庄大方的印象。
她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确认完美无瑕后才出了门。
她先去的是天津日报社。
报社位于滨江路,抵抗日货大游行的队伍恰好也经过那里,所以他们是第一家报道游行的报社。
报社位于一家药店的二楼。傲雪经人指点,找到了总编室。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里头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请进。”
傲雪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大书桌后。眼睛从镜片后面审视着傲雪。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找我?”总编询问道。
傲雪坐到大书桌前的椅子上,对总编说道:“前几天的游行您知道吧。警察局抓进步学生您也知道吧?”
总编点点头,不确定这
个女人到底来意为何。
傲雪又说道:“既然您都知道,那为什么只有游行的报道,而没有警察抓学生的报道呢?您在避讳什么呢?”
总编惊讶于有人竟然敢为那些学生出头。诧异地说:“你到底是谁?怎么敢为那些学生说话?”
傲雪道:“我是湘江大学的老师。您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呢?恐怕是当局有人支会了您吧。报社本来就是为民喉舌的,但是您为什么却被当局者扼住了喉咙,不为广大的进步学生发声呢?他们可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宁才上街游行的。”
总编面对傲雪的质问,心里有些发虚。他何尝不想实事求是地为民发声呢。
警察抓学生的新闻都已经写好了。正准备付梓。但是他却突然接到了新闻出版总署的电话,告知将此消息封锁。他不敢违抗上面的命令,只好撤下了这个新闻。
总编叹了口气说:“实在是上面的命令难违呀。谁不想做一个正直的人,但是我还要养家糊口呀。”
傲雪紧逼道:“于是你就妥协了?就为了你这个总编的位置?谁没有家小要养活。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心甘情愿去游行呢?日机轰炸天津城的惨剧难道你没有经历么?难道你忘了日本人对中国民众的杀戮了么?”
总编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他知道汪伪政权想压下抓学生的消息。但是想到家中的老小,他就屈服了,怯懦了。现在听到傲雪义正言辞的质问,他只有汗颜。
傲雪不停地讲着,希望激起总编的民族大义和斗志来。但是,总编只是将头低着,不知道说了这么多,对他有没有效果。
后来,傲雪最后撂下了一句话:“如果你只是听从上级指令的傀儡,而没有自己的心的话,今天就算我没来。”
傲雪之后又去了几家报社,总体的态度和天津报社的态度差不多。他们的屈服与软弱让傲雪气愤不已。
回到家以后,傲雪向于秋文抱怨道:“亏他们都是男人,竟然连一点血性与气概都没有!中国的统治者要是都是这样的人,中国怎么不会国土沦丧呢?不行,我明天再去。”
傲雪一连几天都为这件事奔走着,她不相信正义会从此消失,她对那些报社的总编还抱有希望。毕竟他们都是中国人啊。
隔天早上,于秋文在看报纸的时候,突然对傲雪大喊:“快来看,天津日报刊登警察局抓学生的新闻了!”
这时,距离那次大游行,已经过了一个礼拜,只能算作“旧闻”了。
傲雪高兴地去看,果然刊登出来了。
天津日报是当时天津的第一大报。在它的带领下,陆陆续续有报纸和杂志刊登出这条消息。
傲雪知道,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同志的努力。
定于游行后十天的静坐也很成功,有很多爱国志士参与了进来。民众们都知道了警察局的暴行。当局迫于压力,终于下令将学生们都放了。
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傲雪得知消息后,拉着于秋文在屋子里跳起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