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兄弟二人之所以拥有这么浓厚的兄弟情谊,其一是因为他们性格大致相符,宽厚仁慈,豁达开朗,只不过宁鸿远幽默随意,宁无缺正直儒雅;其二,是因为他们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家族情节,而且彼此都深深明白,兄弟相残则是家族毁灭的根本;其三,他们既是兄弟,又是对手,都是拥有贵族情节的真正剑客,彼此心心相惜。
眼见自家大哥脸色如此伤感,躺在床上的宁鸿远微微一笑,叹道:“哎,大哥何必恼怒,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我当时一口气就说出对方服用了绝魂丹,我想那个人会顷刻间施展全力而杀我,到那时,我岂不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为了稳住对方,我只好与他继续一直战斗,装着没有识破的样子!而且这等英雄人物,我也不愿意让他因此而殒命,想他不过是被人威逼,而非利诱,所以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宁无缺这才恍然大悟,一时间怔了许久,随后走到床边,重重地拍了拍宁鸿远的肩膀,道:“远弟,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唉,我当这哥哥的,考虑问题,总是没有你全面,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必定能够重整河山,匡扶大业!你就在这里好生休养吧,今天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宁鸿远点了点头,但同时脸上也充满着忧虑,道:“大哥可要担心,那些想要在这一次毁灭我们神剑宗信心的贼人必定还存在!”
宁无缺本来已经将这些事情忘记,可现在听宁鸿远这么一说,心中愤恨又被提到了嗓子眼,狠狠捏紧拳头,愤色道:“昨天我已经很好的训斥了那一些“无影”,我和父亲培养了他们那么久,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日,竟然给我们神剑宗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实在是太不成气候!”
宁无缺从小在行伍之中长大, 早已养成的铁血一般的性格,这是与宁鸿远不同的地方。
宁鸿远听闻自己大哥这一席话之后,急忙忍着剧痛从床上坐起,立即劝解道:“大哥何必苛责“无影”兄弟,现在我们万剑宗正想要对我们神剑宗下手,他们想要在我神剑宗内生事,一方面是为了打压我们内部的士气,一方面是为了排挤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我们的信心,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他们派出的修武者必定是艺高胆大,必定是花了血本的,不是一般的间谍,所以不怪飞影兄弟他们,更何况父亲说过,这一次大会检验不必过于严格,所以混入那样的贼子,也并不全是飞影兄弟们的过错,他们都是父亲从我天域各个山村角落选出的人杰,而杰出的人都有傲骨,大哥不应该斥责他们,反而应该好言相劝!”
宁鸿远的话还没有说完,宁无缺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弟弟,你怎么能够这样为你的“属下”说话,别忘了,你是宗主之子,今后一步一步是王子,然后是皇子,上下有分乃是千古之道,如果没有我父亲的提拔,他们这种寒门之士,恐怕还在乡里任人宰割却只能忍气吞声,而现在父亲给了他们利剑,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扬名立万,他们却不珍惜!”
宁鸿远正要反驳几句,却见大哥脸色异常严肃,也不敢啃声了。
宁无缺继续责备道:“远弟,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不好了,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在这样一个乱世,你多少要学会自私一点,不要什么都认为是这个时代的错!自古以来何为君臣之道,何为上下之道,父亲难道从前没有教过你吗?你怎么能够以对待朋友的心,去对待你的下属呢?更何况我和父亲已经做了份内该做的事情,赏罚分明,严于律己,公正公开,身先士卒,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而他们既然是属下,就应该同样做好份内之事!如果他们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的话,那我神剑宗还养他们干什么,慈善圆吗?”
宁鸿远无言以对,只觉大哥说得纵然很是富有道理,但对他宁鸿远而言,这些道理实在是不太符合他的内心。
宁鸿远的前一世毕竟是从黑暗堆里走出来的,所以,他心中对于这些事情的感悟,有一种宁无缺理解不了的酸楚。
他相信这些“飞影”兄弟绝不是疏忽大意,而是由于父亲的命令导致了他们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这些飞影之中还出现了叛徒,这才导致情报泄漏。
比起反驳,宁鸿远心中更加尊重大哥,更况大哥这一番话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不愿再作争辩,只好笑了笑,道:“还是大哥说得对,我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儿!”
宁无缺这才收住了方才那般严厉的言辞,随后走出门外,最后厉声说了一句,厉声道:“好好给我在这里养伤,如果我再看见你如同昨日那般,丝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而胡来的话,我绝不轻饶!”
说完之后,宁无缺便离开了医疗室,前往属于他的舞台了。
现在,偌大的医疗室却只有宁鸿远一个人。
由于这是特殊医疗室,是专门医治军人的,而现在神剑宗还处于“和平”时期,谈不上军人受伤之事。
宁鸿远由于昨天拖曳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强行去找那一名幕后黑手,所以,昨日夜里当他回到医疗室时,早已是精疲力尽,如果再拖延个半个时辰,说不定还会经脉逆转。
本来宁鸿远还打算凭借着自我强大的意志力,继续为父亲和大哥争光,可是这一次魔尊却是坚决抵制他这般自欺欺人的做法。
宁鸿远只好作罢。
想起自己心中那一股执着的念头,宁鸿远不禁在医疗室内自言自语起来,叹道:“我这个人巴不得将什么事情都做光了,是不是太逞强好胜了一点儿!”
这时,魔尊在宁鸿远的意识中突然苏醒,听得这小子苦笑,厉声责备道:“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这一点本尊不止一次地教过你,想要成就大业,除了要严于律己,要身先士卒,同样也要学会相信你的兄弟,朋友,亲人,孤独的英雄是成就不了大业的!就连你们这个时代那不可一世的九毒老人,纵然没有朋友,却也不还是培养贤才吗?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宁鸿远见魔尊一出面便是这般训斥,心中极为不满,开始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我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干嘛要在外面那些荒郊野外去结识那么多的朋友?我只是觉着这一件事我去做会不会更好一点儿罢了!”
魔尊冷哼一声,道:“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是由人自身组织起来的,正道讲求光明与仁义,邪道讲求黑暗与掠夺,正道与邪道的对抗,也是一群人和一群人的对抗,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对了,魔尊你总是说这正道魔道,难道武境文明的进化真的会演变成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吗?”宁鸿远忽然对这个历来模糊的正魔之分有了兴趣。
“既然你问道了这么深层次的问题,那么本尊就乘你养伤的这一段时间来给你这小子说道说道,为什么这武境世界最终会演化成这样两个极端!”
宁鸿远大喜过望,再度追问道:“谢谢你老人家这么有耐心。”
魔尊听闻此言,在宁鸿远的神识之中爽朗大笑,道:“也算是对你这小子昨天的表现给予一定的奖励吧!在此之前,本尊提出一个假设,如果说一个武境位面,由不同的民族组成,他们拥有不同的信仰,拥有不同的宗教和做人意识,而且彼此之间在常规情况下可以相安无事,但是一旦遇到世界性的危机呢?民族与民族之间由于自身的文化便会演化成两种不同的“道”,正道乃是本族人齐心协力,或号召兄弟友邦一起来对抗危机,或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家里事,反对任何外部势力介入,两种方法虽然有差距,但是这都是正道,而魔道却是通过掠夺他族的资源,或者说是为了达到一种转移内部矛盾的目的,对外掠夺,将他族文明破坏殆尽而满足内部本身的欲望,这是魔道!这还是同属于一个武境位面,如果将这范围放大呢,放大到星系,放大到一个星云,甚至放大到宇宙!”
宁鸿远越听越感兴趣,这是他这二十五年来,所听到的最精辟的论断。
“您老人家继续说!”
魔尊在宁鸿远的神识之中大笑一声,随后继续说道:“所以,正魔两道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息过,因为这个宇宙浩瀚,时空无限,你无法了解即便你无法知晓这其中的奥妙,但是却可以通过这个划分很好的去理解每一个武境位面的演变史,了解每一片星云的演变史!所以本尊最为推崇当年“大圣真君”这一种划分理论。
当然,这只是正魔两道一种合理性的划分而已,除此之外,对于这正魔两道的历史渊源,也有许多其他的划分,只是本尊较为推崇这种划分罢了!总之在这种划分下,你可以这样理解,正道象征着团结和融合,魔道象征着掠夺和残杀,简而言之,这种正魔之间的划分能够看清历史,而人类只有团结才有出路,对抗是没有未来的!”
在魔尊这般侃侃而谈之际,宁鸿远却也不甘落后,“可是竞争却可以带给人动力,没有竞争这也是不行的!一定是一边团结,一边相互竞争。”
魔尊在宁鸿远的意识之中豪情大笑起来,道:“你这小子,也不是不懂嘛?今天怎么开窍了?”
宁鸿远道:“我都和你老人家相处这么久了,再不悟出点道理来,岂不是太对不起你老人家了。”
魔尊点了点头,厉声道:“所以本尊较为推崇这种划分,至于那些什么人性论划分,本尊不太感兴趣!”
宁鸿远本来就是一个对历史极为感兴趣的少年,听魔尊这么一说,越发的感兴趣,“那么其他划分呢?您老人家虽然不感兴趣,但是俗话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多听一点这其他的武境学说,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成长嘛!”
魔尊原本不愿意论述其他划分“正魔”两道的学说,可是听见这小子这一番憨厚的话,笑了笑之后,继续说道:“至于其他划分,也有很多,刚才本尊这个划分称之为“历史划分”,除此之外,还有“人性划分”,“手段划分”,“作用划分”等等,人性划分这自不用说,例如忠义仁爱是人心之正,而人心之正就是正道,虚伪背叛是人心之魔,而人心之魔就是魔道,但是这种划分明显就存在很大的问题,例如你父亲为了完成更伟大事业,为了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他可以一直讲求忠义仁爱吗?他难道不可以兵不厌诈吗?而兵不厌诈就是虚伪,在这种划分之下,就是魔道,所以在这种划分之下你父亲就是魔,而且说到底,你父亲乃是前朝臣子,开创新的时代是一个背叛的过程,这也是人性之魔,所以这种划分在本尊眼里,根本靠不住!最起初的正邪划分,就是如同你们这个时代的划分,本尊称之为“手段划分”,在这种划分之下,但凡用魔道之术就是魔道,用正道之术就是正道,例如被你们这个时代所定义的魔道包括“生死咒印”,“鬼道之术”,甚至是某一些“幻术”都被称之为魔道,而正道就是地地道道的武道,可是这种划分实在是太过于肤浅,正如你父亲所说,无论正道还是魔道,能够团结人心的道,便是好道,能够稳定秩序的道,便是好道,能够让普天下的民众感受到幸福的道!就是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