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父亲早就对这种划分极为不满,当时紫玉宗攻打万毒门的时候,举起的那号召天下的旗帜“尽诛邪道”,你父亲并没有参加,这就是因为你父亲是一个目的主义者,而那紫玉宗宗主则是一个方法主义者。”
宁鸿远越听越糊涂,还未等魔族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好奇地追问道:“在魔尊你老人家眼里,这何为目的主义者?何为方法主义者呢?”
宁鸿远对这些理论越来越有兴趣,他不再只顾着一心一意追求剑道而不闻天下事。
他需要了解这些, 需要了解更多的因果轮回,这样,才可以看得更深,才可以走得更远。
如果今后自己这一生武学被人利用,自己又是一个义愤填膺之人,不明白这一些因果,如何能够区分今后自己应该走哪一条路?
魔尊被宁鸿远打扰了兴致,却也没有生气,继续说道:“所谓目的主义者,简单的意思通过目的来明辨是非。而作为目的主义者的反面,方法主义者,就是通过方法来明辨是非,说到底就是内心的偏执和孤傲作祟而已,即便一些有利于团结和融合的方法,他们也不屑一顾,这譬如说用“生死印”之术来控制曾经犯下罪过的人,让他们为自己从前的过错付出代价,一旦他们能够领悟自己造成的错误,便解开他们身上的生死之印,让他们重新做人,这是非常合理的方法,即便对于一个在盛世时代,这种做法太合适不过。可是这种通过魔道手段来处理杀人犯的办法,却被紫玉宗主视为魔道。任何时代都有思想异端者,而矫枉需要必须过正,可是当年紫玉宗在并不是一个盛世的情况下,竟是将这样合理的矫正方法改成他自己的所谓“念佛经”,也就是说当年紫玉宗治下之民犯了错,关起门来念佛经便是了,结果怎样,结果便是乱民四起,草寇作乱。”
宁鸿远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他也听说过当年那一位紫玉宗宗主是如何治理他的紫玉宗的,尤其是念佛经这一条让天下诸侯耻笑,甚至当年这个条令颁布之后,他的父亲也觉着好笑。
还别说,这样静下心来和魔尊讨论这些道理,在宁鸿远看来,还真是有趣味得很。
这比一天到晚尔虞我诈,让宁鸿远开心不止十倍有余。
宁鸿远已经对杀人有些腻味了,年纪轻轻手里就沾上五十九条人命,纵然每一次都是别人先动杀念,但是这种心情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他也知道今后还要继续杀人,因为,这就是乱世之道。
可是,他更喜欢与人交谈,他总觉着这样交谈的感觉很美妙。
现在,宁鸿远忽然觉着心中畅快多了,终于可以稍微清静一下,与魔尊探讨一下这样的具有哲理性问题,实在是比尔虞我诈,比杀人来得实在的多。
寒夜渐明,远处的山色朦朦胧胧,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追随着魔尊的思维,宁鸿远想起当年紫玉宗的这般做法,一方面是觉着好笑,一方面也颇有感慨,缓缓说道:“当年紫玉宗那种惩罚犯人的方式,我也听说过一些,我记得当时在他们紫玉宗内,杀一个人就读十年的佛经,结果紫玉宗一时间修了好多的佛寺,可是这些佛寺关押的全是杀人犯,实在是亵渎了佛尊!而且,当时紫玉宗宗主的做法让那些有名号的佛禅大师们左右为难,站在那些的高僧角度去想,承认这些佛寺吧,可是这些佛寺全部关押的杀人犯,都是一些污秽之人,不承认这些佛寺,却又显得佛理小肚鸡肠,让人误以为他们这些佛家僧人没有真正理解好佛道的普度众生之道,我想当时紫玉宗不得人心,没有得到那几位佛僧的帮助,或许也是这样一个原因所在。”
真正的授业之道就是启迪人的智慧和心性,开导人的悟性,而不是教育木桩。
宁鸿远恰好就是这样一个有悟性的年轻人,这让魔尊很是欣赏,心中也同样很感激,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谈天说地的感觉了。
一时间,魔尊心里竟是有一股将宁鸿远视为朋友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而又亲切,比他从前传授任何一位弟子都要兴奋。
在魔尊看来,这小子的悟性比任何人都高,甚至比年轻的他本人还要出色。
此时,魔尊听闻这小子居然还懂得佛道,并且还会举一反三,大喜过望,在宁鸿远的神识之中朗声大笑起来,道:“佛道!本尊对佛道也颇有研究,不过本尊却不感兴趣!”
“我也不感兴趣,不过佛理对拯救乱世的确有一定的作用,毕竟佛家所言的一些道理,例如宽容,的确是拯救乱世的一枚良药,这想要平定乱世就得杀人,就得有战争,而在战场上难免就会杀掉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儿子,甚至是别人的妻子,但是佛家讲求宽容,所以我也不排斥佛理,甚至今后等到父亲统一天下之后,我会向他提出意见,让他多修几家佛寺,聘请那些真正的佛家大师来教化世人。”
宁鸿远从来不喜欢佛道,他更喜欢“天行健”的人道,如果这世界人人都“天行健”,人人都“不忘初衷”,需要佛道吗?
可是这世界没有佛道,能行吗?佛法高深,虽说宁鸿远才二十五岁,但他已经领略到了佛法的真谛,无疑于三点,“自我救赎”,“淡泊之心”,“行善之心”,这都是人类伟大的思想体系。
魔尊对于这个小子的这般想法很是赞同,道:“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亏你小子这般年纪轻轻居然能够领悟这么深厚的道理,你小子还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宁鸿远自鸣得意的苦笑一声,道:“好了,你老人家就别再说我了,赶快说说这被你提了无数次的紫玉宗宗主吧!”
魔尊这才回归到了刚才那个正题之中,继续说道:“你口中所说的这紫玉宗宗主就是一位方法主义者,所以紫玉宗当年失败是必然的,不可能创造奇迹,更何况行军打仗,军法之严完全不是一般的法能够相比的,可是紫玉宗宗主当年想当然耳,在他的意识之中,凡是加入正道的人就能够齐心协力,怎么可能违背军法呢?”
宁鸿远听到这里,爽朗大笑起来,道:“看来这紫玉宗宗主是看不清这个时代,不过他所提出的这个通过诵读佛经而替代偿命的方法,一定还是有他的可取之处,我相信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武境世界,人类思想完全解放,彼此相互之间能够真正理解,就算彼此之间不理解,也能够做到真正能够尊重生命,不会像现在这每分钟都在杀人,而在那样的一个新时代,这紫玉宗宗宗主的这种方法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魔尊对这小子这一个设想充满了好奇,故意问道:“哦?你这小子居然还能够看到这种方法的可取之处?”
宁鸿远的目光遥望天边,正色道:“或许玉儿的仙宫就是这样一个后武境文明时代,那个时候杀人已经不像现在这般普遍,反正,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着紫玉宗宗主的这个做法过于超过时代的约束,自然只能成为笑话,不过我心里从来就没有将他当成一个笨蛋,只是觉着他太过于将事情想得理想化了。”
魔尊对宁鸿远的这个解释当然很是理解,也叹息一声,“在紫玉宗眼里,这就是正魔之分,而通过那种方式来处理犯人,那就是魔道!”
“正魔之分?魔道?这与魔道有什么关系呢?”
宁鸿远并不是一个傻头傻脑的愣头青,他当然也有着属于自我的认知领域,虽然心中的确不太了解着一些,不过冥冥之中能够感受一些。
“正”,“邪”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在从前的宁鸿远心里无非就是人性心魔而已,可是他越发发现通过这种简易划分,根本无法用理论来解释为什么自己会陷入这样的一个乱世,而且,之前父亲经历的那个乱世怎么过了之后,还是一个乱世。
如果说邪不胜正,那么为什么会当年紫玉宗会惨遭彻底失败呢?
如果说人性的邪念将会毁灭一切,那么为什么这个武境世界依旧巍然屹立着这么多的脊梁,父亲,大哥,沈红月,赵定龙,诸葛龙叔这一些人都是心怀仁义和正义的脊梁,那沈红月纵然喜欢杀人,但是她从未杀过不该杀的人。
这一切又怎能凭借区区两个字说的清楚?
魔尊听得宁鸿远如此好奇,轻声会心一笑,道:“这都是一些很深邃的问题了,你现在经历的事情还太少,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本尊历经人世数万年载,游历各个武境位面,对正魔之分当然比你这小子了解的更多,不过你这小子今天说的这些话的确让我耳目一新,看来你这两个月经历的事情,比你之前十五年经历的事情要有意义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