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之下,靠近湖岸的画舫上传来嘈杂的欢声笑语,还有歌女弹唱的靡靡之音。
沈晏宁有些迷惘,染上水雾的眸子,遥看前方不远处点点星火的平静湖面,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在争吵。
一个让她放下,一个让她坚持;一个让她顺其自然,一个让她主动出击。
她头痛欲裂,唯有一醉,兴许才能让它们停下。
一抬手,拿着酒壶仰头就灌,谁知,预料的冰凉液体没有落如檀口,手中一空,耳边是北溟羡低沉好听的声音:“这酒不是这样喝得,我可不想再照顾一个醉鬼!”
沈晏宁错愕的看向来人,只一瞬间,便嗤笑一声,一改肆意的侧卧身姿,收敛的坐起来,只手抱膝,另一只手拂去被微风吹乱的碎发,将它们安份的安置在脑后。
这才侧颜,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香气。”
见到她笑,北溟羡亦扬眉一笑,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他循着酒香找过来的还是循着她身上的淡香。
而事实上,只有虞叔知道,他动用了无名楼的人!
沈晏宁挥手,示意他并排坐下,浅浅的笑道:“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北溟羡一听,头皮发麻,一脸怪异的看了她许久,半响仿佛想到什么尴尬的事情,耳根子发烫的缓缓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
沈晏宁从始至终都看着他,他轻慢的脚步落在瓦砾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让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依旧一袭黑色修身长袍,未束发,任由丝缎般的墨发肆意飞扬,仿佛是被天神眷顾才生得的俊美容颜,带点愉悦的笑意,脸颊还有白日里受伤后不曾消退的红肿。
那一巴掌肯定很重很疼吧,从中午到现在至少也过了四个时辰,居然还没有消退,他……是不是没有好好的敷药……
四目相对,隐隐间有股陌生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她甩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撇过脸,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拿起另一壶酒,拍开泥封,凑到鼻端闻一闻
,很香。
沈晏宁开心的咧嘴,粉嫩的唇凑过去,抿一口,一贯的苦涩从舌尖直入喉咙,清凉又热烈,冰凉的液体和辛辣的感官刺激让她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依着夜色,大家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却从她愉悦的咂嘴声中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不错。
北溟羡眼眸晶亮,打量她半响,灼热的视线才从她那清冷迷醉的小脸上移开,低首,就看到她刚刚用过的酒壶,仿佛那入口处还残留了她唇畔的香气,眸色变得深邃而灿亮。
他缓缓抬手,将酒壶凑近唇边,轻抿一口,扬眉,惊讶问道:“二十年陈酿?掌柜的肯卖?”
沈晏宁抱着膝盖,头侧偏,枕在手臂上,露出少有的娇憨之色,笑道:“偷的,我去过酒窖,貌似这两壶被珍藏着,有价无市。”
“你……”北溟羡愣怔,瞪着她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臭丫头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良久,他才含着宠溺的神情,看着她喟叹:“掌柜的知道,非心痛而死。”
“哼!”沈晏宁轻哼,不甚在意的说道:“痛死最好,不过是跟他讨点利息罢了。”
“此话怎讲?”北溟羡很是珍惜的抿一口酒,含笑问道。
“掌柜的如今人在禄王府。”沈晏宁撇唇,拎起酒壶,也不用招呼旁边的人,自顾自的喝一口,清澈的眸,锐光乍现,深沉的盯着远方漆黑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一句话,北溟羡便懂了。
因着白日里在岖山上发生的事情,禄王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彻查那天晚上她一夜未归,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继而,禄王查到她在鹤云楼跟他喝酒,还在一间房里,呆了一整个晚上。
有了掌柜的亲口佐证,禄王怕是不得不信她和他是发生了关系的。
发生了关系。
北溟羡一想到那天床褥上那块血渍,脸颊不自觉的红了,还好此时夜幕深沉,还好此时她并没有看他,不然她定能看到他羞恼脸红的模样,这回糗的人是他。
店小二在
他们走后收拾房间,定然会看到那样的“证据”,他们肯定会错把葵水当落红,禄王若还想娶沈晏宁,可想而知,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会有怎样的怒容。
想到禄王会误会他和沈晏宁已然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北溟羡说不出心口那浮躁的感觉是什么,有点甜腻,蠢蠢浴动,隐隐的他很期待,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和猥锁。
他看她面容平静,眸色深沉,丝毫没有让禄王误会之后的懊恼,她一点都不担心吗?身为女子,被人坏了清白总是不好的。
虽然他心里高兴别人误会,但是总归对沈晏宁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他今天下山之后,就已经吩咐虞叔,着手处理,本打算先抓了鹤云楼掌柜的,但他下山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被禄王抢先抓了人。
不过,他已经在密切注意这些人的动向,一有不利的情形出现,他便会出手终止。
他看她,带点犹豫开口探问:“你……不怕?”
“怕什么?”沈晏宁偏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一道灼热又幽深的视线,平静冷淡的心湖仿佛落尽了翠玉,起了涟漪。
想到禄王会误会她,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坏事的家伙,她忍不住横他一眼,眸光流转,风华乍现,说出口的话带着醉酒后的暗哑与黏腻,似是娇嗔:“这事儿全都因为你!你又不怕?”
北溟羡只觉得血气上涌,口干舌燥,喉咙忍不住上下滑动一下,迷醉于那一眼勾女眉的风情,他并没有出声回答,借由低头喝酒来掩饰他的失态。
她不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姑娘,却是最能牵动他心房惹他患得患失的人。
她若即若离,青涩而淡漠,对他有着莫名其妙的排斥,他因为不知道因由而局促烦躁,却又因为她不经意间显露的风情而迷醉痴迷。
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曾下过无数次狠心,想要再也不理她,可当他一见到她,却又掉进她那双静若寒潭洞彻明晰的眸子里,深深吸引,不可自拔。
他知道他怎么了,他也清楚明白现实的不可能和残忍,可他不愿放手,也绝不放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