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公共汽车站下,抬头看叶片缝隙剪切过的晦涩的天空。
这天气,该不会……今天要下一场雨吧?
她没有带伞啊……
但愿不会下雨,都已经那么冷了,再下一场雨,那岂不是要把这座城市的温度往零下推?
回到编辑部工作之后,白薇雅见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份早餐,三明治配热牛奶。
谁给她准备的?
唉,不管那么多了。
捏了捏眉心,她决定不浪费心思去想司徒慕绝的事情了,三下五除二把桌上的早餐吃掉,然后“毁尸灭迹”,专心工作。
下午的时候,白薇雅被叫去了办公室“喝茶”。
她的上级骂得口水如飞剑,各种话都砸到她身上,一副发誓要用言语将她淹没的样子。
白薇雅颤抖着双手,拿着桌面上的胶片,怎么会这样……
池米的新书封面与另一本书的封面被弄错,导致了两套书在印刷厂首印的万册书本,封面全错。
白薇雅慌了神。
她明明在校对室校对过的,没有错的。
难不成,她是被陷害的?
其实,白薇雅在进杂志社的时候,还不觉得各个部门有什么,但是在这里待久了之后,因为她是婕梦菲斯贵族学院毕业,再加上表现出色,现在又多了一个保镖接送,纵使周围的人不知道司徒慕绝是她的保镖,但是看到她上下班都有名车接送,难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啊。
仿佛是一棵树嫉妒另一棵树,恨不得变成一把斧头。
就是不见得你过得比我好。
这种陷害新人甚至是老员工的事情,各行各业都有,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还会落在她的头上。
怎么办呢?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她自己也有责任啊,而且是很重的责任。
这不是在大学了,在大学犯错了,还有允许改过的机会,但是出社会了,就没有人跟在自己背后帮忙收拾烂摊子了。
“我早就对老板说过,不要启用什么新人当责编的计划,一个名校的大四学生,居然也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而且还拉着我们一群人跟着你陪葬……
“白薇雅,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看着怎么收拾残局吧!”
上级甩手就把手里的一叠废纸扔到了白薇雅的脸上。
哗啦——
白色的A4纸好像一堆打了鸡血的白鸽从半空乱飞落地。
锋利的边缘划伤了白薇雅的眼皮,有点儿血流了下来。
她感受到了眼皮上的凉意,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点血,难怪说怎么会有点刺痛的感觉。
这个上级出了名是以折磨新人为乐的,看着白薇雅那副狼狈样,心里肯定是在偷着乐了。
呵呵,叫你那么出风头。
白薇雅的上级翘着双手,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看着白薇雅。
看着她的好戏呢。
她会哭吗?会冲动地递辞呈不干吗?
本来池米的责编应该是她来当的,却被白薇雅一个新人截了胡,着实心里不痛快,今天真是出了一口气啊。
白薇雅冷冷地看着她,默不作声地蹲下身,把一地的废纸捡起来,弄整齐了,放进碎纸机里,才慢慢地走向了办公室的。
办公室外一大群人守在门口看热闹呢,看到白薇雅一声不吭地走出来,眼皮上流着血。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白薇雅那样子,看上去像是流着泪血,但是白薇雅并没有哭泣。
“白薇雅,你还好吧?”有个贴心的人给白薇雅递上了一张纸巾。
“谢谢你。”
白薇雅接过了纸巾,闭上单只眼,把纸巾抖开,印了印,好在只是擦破了点皮,估计伤口很快结痂,然后就不流血了。
白薇雅拿着马克杯,去茶水间装一杯水,都说茶水间是八卦聚集地,她还没踏进门呢,就听见几个女生在嚼舌根。
“等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她作死了,哈哈!”
“一招狸猫换太子,还不治到她?把两部作品的封面胶片一换,哈哈哈哈,哼,凭什么她一个实习生可以当责任编辑啊,还让不让我们这群人活了?”
“的确大快人心,不过这样就没问题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活该的,谁叫她那么积极,那么嚣张啊!婕梦菲斯应届毕业的就很了不起吗?”
“就是就是,凭什么Rose Paradise那么看好她,现在捅娄子了吧?看她还能不能在Rose Paradise待下去!”
“肯定待不下去了,要不她就递辞呈,要不她就等着被炒鱿鱼,我们就坐等吧……”
白薇雅听着那些难听的话,心里像卡鱼刺似的,没有即刻走进茶水间,而是听里边的长舌妇把话都说完了,陆续走出来了,她才装作没事一样走进了茶水间。
在走进去的途中,她与她们擦身而过。
见到了话题的主角——白薇雅迎面走来,有的人嚣张,有的人胆怯,有的人得瑟,有的人心虚,几个人,各有各的神态与内心活动。
等她们走后,白薇雅手里的马克杯差点没拿住摔到地上,她慌忙把杯子放到台面上,甩了甩右手,再重新拿起杯子,凑到饮水机前装水。
果然,在大学的磨砺还是太少了吗?
所以在面对这样的困境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无力。
她苦涩地提了提嘴角,发现连笑的能力都瞬间丧失了一样。
好难受啊。
遇到这样的事,她当然想哭,可是,哭泣是没有用的,必须想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啊,但是……但是她心里就是难受,难受却又不知道找谁诉说,难受就变本加厉地更为难受……
“哎呀!”
在不知不觉中,装进马克杯里的热水满了,溢流出来,即刻就烫到了白薇雅的手,她猛地缩了下手,马克杯就没有人握住,“砰——”一声摔碎在地。
白薇雅的心,跟着马克杯摔碎的瞬间,猛地一惊。
茶水间打碎杯子是常有的事情,但也不乏好奇的人会探头看看怎么一回事。
只见白薇雅垂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令门外偷看究竟的人没法看到她的表情,她一手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可以看到她手背上红了一块,似乎被烫到了,应该是被热水烫到,然后缩手反射松开了马克杯,所以马克杯被摔碎了吧?
有一位平常比较关照白薇雅的前辈走入了茶水间。
“薇雅,你还好吧?”
“我没事,就是被水烫了一下下。”白薇雅仍低着头说。
“那你赶紧去冲一下冷水。”
前辈催促着她,帮她打开了水龙头,用不停流下来的冷水冲她的手。
白薇雅冲刷了一会儿回头,前辈已经被人叫去做其他事了,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片。
稍不留神,就被刮破了手。
而且两次受伤的还是同一只手……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啊,唉……
她收拾完地上的碎片,把他们用报纸包好,装进塑料袋里,才扔进垃圾桶。
站起身,气馁地靠着身后的桌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真的……要弄丢这一份工作了吗?
她真的很想当一个出色的编辑,或者是一个秘书啊。
她很珍惜在Rose Paradise的每一天,哪怕有时候真的累得她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待在这里,就是因为喜爱这份工作。
花费了好几分钟,用尽全力地把眼泪忍回去,她找来扫帚和灰斗,瞧瞧地面上还有没有肉眼看不清的碎片,有就把他们在扫干净,省得让待会儿进茶水间的人踩到了。
回到办公桌前,她的工作效率大大下降。
外头的天空像她的心情一样糟糕,愁云满布,就像一瓢浓稠的墨汁卷入了云层中,增加了其中的厚重,把整个天拖拽得很低。
已经能够听见一阵阵打雷的声音。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终于熬到下班时间,白薇雅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收到信息,家明的妈妈陪家明去参加一个作文比赛,所以今晚她不用去补习社了,她可以直接回家。
站在公共汽车站,她唉声叹气地耷拉着头,双手紧紧地抓着拎包的带子。
等了四十多分钟还不见她平日里搭乘的那辆公共汽车,估计前面的路段出了什么状况了吧,白薇雅没有耐心再等,决定徒步走回去。
好在今天没有叫司徒慕绝接送她,不然她担心自己武装好的坚强立刻露馅。
眼皮破皮,手背被烫伤,手指被割伤。
祸不单行一般。
现在的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那该有多狼狈?
轰隆——
又一阵雷声。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估计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了。
大自然的暴风雨来了,还能找个地方躲一躲,那么心中的暴风雨来了呢?她能躲去哪里?
已经有一两滴雨滴落下来了,打在她的鼻翼上、脸颊上,无论如何,她得走快点了。
白薇雅调整了一下,脚步加快。
但她的步伐仍是赶不上雨滴落下的速度,在她走了不到五百米的时候,雨就毫不留情地倾盆而落。
滴滴答答——
哗啦哗啦——
这雨,由温柔变狠戾,由丝线的大小变黄豆的轮廓。
白薇雅已经被淋湿了大半个身子,不得以躲在一个公共汽车的站牌下,咋眼一看,会不会以为她是悬挂在广告牌上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