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太小只, 泽居晋人太高, 只好委屈自己上身微微后仰, 膝盖弯曲, 使自己的脸对着五月的面孔, 而他前屈的膝盖几乎抵到五月的双腿,使她在狭小的空间内无法动弹。
五月的脸自他手伸过来时就已经“刷”地红了,再一对上他的眼睛,更是紧张,小小地挣了一下, 想要想躲开他的手, 但他的手更快。他的手极快地扣住她的脑袋,四指扣住她的后脑勺, 拇指则按在她的脸蛋上端详她。五月这个时候不仅脸蛋,连耳朵脖子都烧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连呼吸都明显急促起来。
泽居晋似乎没有看见她的脸色和神态变化一样,坦然自若地替她仔细戴上帽子,手指从她脸蛋上一拂而过,轻触了一下她的耳朵,然后不管她一脸痴呆相, 转身推开风淋间的门,出去了。
五月面露痴呆相, 不是因为他撩自己的发丝,不是因为他给自己戴帽子,而是因为他扣住她后脑勺的时候正好想起了昨夜做的那个春梦, 更因为他手从她脑袋放开之前,还扯了一下她的耳朵。
所以,她才发傻的。
到了车间里面,她跟梦游似的,翻译起来有点磕巴,明显的心不在焉,加工课的一个负责人揶揄她说:“小钟今天不在状态嘛,是不是不太喜欢来我们车间?”
她勉强笑笑:“哪有,才不会。”
说完,忍不住抬头偷偷去看身旁泽居晋的脸色。泽居晋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我干什么?看着我就能翻得更好了?”
得。不看就不看。
上午车间去好,下午突然想起要请假回山东办护照的事情来,于是去向人事要年休申请表。小唐妹妹看见她,趁机把她好一通批评教训,说她不守约,不够朋友云云,最后叫她请吃西餐,也不用太高档的地方,就隔壁吴老板家的西餐厅就行。
当天晚上下班,五月、金秀拉和小唐妹妹三个人去了吴老板的小西餐厅吃饭。还没去之前,五月就给七月打了电话,叫她晚上下班后也过来吃饭,七月说:“不用了,我今晚正好也要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
五月说:“好的,别喝很多酒,早点回来。”
七月答应了一声,也和她说:“你也是。”
简短的三个字,却使五月受宠若惊,拿着手机想了半天,不明白七月为什么心情这么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年底的奖金比较满意。
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小酒喝喝,小菜吃吃,闲话说说,吴老板也过来插科打诨,不知不觉,一顿饭就吃到了□□点钟。
五月本来想早点回去看看书,手头还有一份翻译的工作本周日之前要交掉,但心里又有点舍不得小唐妹妹的八卦。小唐妹妹虽然是野鸡大学混出来的不专业很业余的人事专员,工作做得马马虎虎,但八卦的触角却非常之灵敏,打听人家八卦的本领非常之高明,传播八卦的意念非常之执着,说起公司同事的八卦来,一个接一个,个个新鲜又劲爆。开始时,三个小姑娘是轮流发言,最后就变成了小唐妹妹一个人的专场演讲。
“……轧姘头的那两个人以为会议室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就反锁了会议室的门,放心地躺在会议桌上打啵扒衣服,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要节省时间嘛,两个人你扒我的,我脱你的,哎哟喂,他们不知道这个时候,外面玻璃墙上已经趴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工人了。这些工人小伙子们也坏得很,个个看得津津有味,没有一个想要去提醒他们一下,乃么好来,活春宫上演到一半,结果吕课长从旁边溜达过来,他这个人,最喜欢看热闹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一路小跑过来。趴在玻璃上往里一看,哎呦喂,血压当场飙升,差点晕倒在地……”
当小唐妹妹正说到热闹的地方,忽然餐厅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地响了两声,有人推门入内。
五月和金秀拉伸长了脑袋听小唐妹妹说品质管理部的两个出轨男女躲在会议室里苟合的八卦,正听得入迷时,小唐妹妹忽然住了口。
五月急得直催她:“后来怎么办的?我们课长是等他们事情结束了才进去的呢,还是没等他们结束就去敲门提醒那两个人的呢?”
小唐妹妹尴尬地看着她微笑:“下次去问你们吕课长好了,嘿嘿嘿。”
五月翻白眼:“你好意思问,人家还不好意思说好吧。”
金秀拉看小唐妹妹神色不对,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赶紧用胳膊肘顶了顶五月,同时站起来,哈着腰用日语说:“各位领导大人,晚上好呀,欢迎欢迎。”
五月急忙转头,看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公司里的日本人来,其中一个就是泽居晋。生野、川手和吴老板打招呼说话时,泽居晋的公文包被一个服务员小姑娘接过去,他的手腾出来后,就从口袋里从掏出烟盒,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眯着眼睛问五月:“在说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五月赶紧站起来,嘴里支吾:“没,没说什么。”扭头悄声问小唐妹妹,“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小唐妹妹嘀咕:“他们为什么不能来?吴老板以前公司里做翻译的,和他们几个日本人关系都很好的好伐,这家店开张时,他们还送了花篮呢。”
金秀拉马屁功力十分了得,已经修炼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视脸皮如无物的地步,看见泽居晋嘴上叼着烟,招手喊来服务员:“姐们,来个打火机!”打火机转眼拿来,一把夺过去,跟狗腿子似的点着,没有风,却还小心地伸手拢住火,凑到泽居晋面前去。泽居晋微微侧过头,就着她的手点着了烟,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烟后,看了五月一眼,走到隔壁桌坐下了。
金秀拉自己拍马屁还不算,又把另外两个也揪到隔壁桌去,向三个领导请安问好打招呼。小唐妹妹和五月回到自己座位后,对视一眼,同时作呕吐状,以表达对金秀拉这个马屁精十分鄙视。
金秀拉跷着二郎腿,先对五月进行了点名批评:“你呀,怎么提点你都记不住!在江湖上混,不仅要会做事,更重要的是还要会做人,笨!”
把五月批评得一脸茫然后,再以高姿态轮流扫视着面前这两个傻不拉几的同事,鼻子里哼着,极其不耐烦的样子,“唉,你们这两个啵啵脆的花姑娘太嫩,我都懒得说你们,记住了,今后不论去哪里,都要和财务打好关系,别的部门就算了,第一要紧的是财务!财务老板的马屁拍好了,小到报销拿钱、盖公章开证明,大到采购设备,申请项目经费就会顺利得多,晓得不?明白的干活?”
花姑娘五月作为财务课唯一的女孩子,享受着财务课一帮子老男人小男人们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表示自己想盖啥章盖啥章,想啥时盖就啥时盖,想啥时报销就啥时报,对金秀拉她们的难处不怎么了解。她能做的,就是就向两个同事表达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同情。
另个花姑娘小唐妹妹却对金秀拉的话感同身受,瞬间成了金秀拉的知己,招手叫来服务员:“再上一瓶啤酒来!”然后问,“哎,秀拉,日语里面的‘你请’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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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城,温府。
凤楼把月唤的手拉开,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去请我来,果然还有条件,且说来我听。”
月唤垂首轻声道:“我在家里成天无所事事,不过是从早坐到晚。偶尔想去花园里转一转,又怕碰见香梨她们,你大约也晓得,这个家中,喜欢我的人没有几个,唉,闷也闷死了……”轻轻叹一口气,“我怕自己闷出病来……我今后跟你去店铺里帮着做点事情好不好?”
她话还未说完,凤楼便已皱起了眉头,训斥道:“一派胡言!身为女子,便该安心在内宅相夫教子,无事时可去与老太太说话解闷,绣花下棋,哪一样不能消磨时间?抛头露面去和一群店伙打交道,做生意,叫人瞧见脸蛋,调戏个一句两句,成何体统?我的脸面又往哪里放?这些话,休要再提!”
他会反对,原在意料之中,月唤也不气馁,只轻声分辩道:“我看别家店铺里也有女子帮着管事……而且去店铺里的客人,大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女眷,平常哪有什么男客?即便有,叫店伙们出去招待,我只坐在柜台内学着算算账,哪里就会被人调戏了?再说,城里头,还有敢调戏你温家女眷的人么?”
往他怀里又挤了挤,勾住他的脖颈,柔声道:“你不晓得,香梨帮着管家中的事情,家下人等对她无不服服帖帖,我每回见她对着一群管家娘子训话,心里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想着自己若是能和她一样能干就好了,将来也可帮你的忙,替你分担一二,五爷,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