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 两个人爬起来出去遛狗, 遛到新鲜馆附近,顺便入内采购食材。超市里不能带狗进去, 泽居晋就负责在门口陪狗玩耍, 顺便抽烟。五月采购好, 结账出来, 两人再一同回家。到家时, 正好公寓管理方派来工作人员修缮对讲门铃, 更换门锁。
吃完早饭,泽居晋要出门了。他上午有一场棒球比赛,问五月要不要跟去应援, 五月照例拒绝。
泽居晋拎上他比赛要穿的棒球服, 和hana以及星期五亲热了半天,出门去了。走到门口,对送他出来的五月说:“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五月一怔:“啊?”
“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有吗?”五月摸摸脸, 笑了起来,“我想和你说, 我中午会做咖喱。”
泽居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好的,那我早点回来。”
走出几步时, 她又在后面叫:“晋桑。”
他拎着包又退回来:“怎么了?”
“晋桑。”她踮脚, 亲吻他的面颊,“今天比赛加油哦,晋桑是最棒的!”
泽居晋走后,五月在家里擦擦抹抹, 收拾打扫,把他乱成一堆的藏书重新归类摆好,然后开始准备食材,煮了一锅牛肉咖喱放着,米饭也预约在泽居晋回来的那个时间开煮。
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后,陪花小姐一起看了会电视,回房间又坐了一坐,直到lily妈的一个电话打来,感觉差不多了,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放在他这里的东西很少,就是衣服和一些化妆品之类的,反而是星期五的玩具什么的比较多。
lily妈在电话约她下午见个面说几句话。她想了想,把见面地点定在浦东。
东西打包完毕,泽居晋也回来了,他一回家,把棒球服一扒,搂过五月的脑袋叫她嗅自己身上的汗水味道,五月鼻子被压扁,几乎喘不过来气,使劲捶他,他坏笑:“不是最喜欢晋桑的味道么。”
五月等他去冲好澡,盛咖喱和蘑菇汤上桌,他一看,颇为高兴道:“哦,看起来很好吃。”伸手拽了拽五月的发梢,“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晚上去外面吃烤肉。”
五月摇了摇头。
他双手合十:“我开动了。”然后扭头问五月,“那你想要干嘛?”
五月清了清嗓子,慢吞吞说:“等你吃好饭再说。”
“什么啊,这么神秘干嘛,现在说好了。”
“晋桑。”五月犹豫一瞬,终于还是开口,“我想……”
“想干嘛,说。”
“我想,我还是比较渴望成家,我低估了自己对于婚姻的向往,对不起。”不敢看他的眼睛,遂扭过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晋桑,对不起。”
lily虽然一直说泽居晋性格激烈,但他平时都给人以冷静而沉着的印象,在工作场合,从未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私底下对五月,则像是大人对小朋友似的持包容态度,惹他生气,大多数时候都以一句八嘎了事,偶尔会凶上一句,但从没对她认真发过脾气。
但是现在,五月终于见识到他的公子哥儿傲娇脾气和他性格中暴烈的那一面了。
他听了五月的那句话后,马上黑脸:“一而再,再而三,很有意思是吗!”手中的汤匙往桌上猛地一丢,站起身,一脚踢开椅子,去阳台上抽烟去了。猫和狗正在午睡,被椅子翻到的动静惊醒,吓得同时跳起来,跑出来察看怎么回事。
他身后,五月哽咽道歉:“对不起,本想悄悄走开,给你留张纸条……可是这些话,无论如何都必须当着你的面说。”
他冷笑:“唔,谢谢你的这份体贴和善解人意。”
“我想和你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晋桑不好。”
泽居晋沉默,继续抽烟。大半支烟燃去,再次开口:“sa酱,你要知道,再好的感情,再坚定的决心,也经不起你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和试探。我的态度一开始就很明确,我不会改变,所以你这样,只会使我无奈,和厌烦。”
“对不起。”
“你把我们的感情看成什么了?儿戏么?”
“对不起。”
一支烟抽完,开始点燃第二支:“是lily和你说了什么?”
“不是。”
“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想要结婚生子的想法不是看见她才有的,之前有说过,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的执念。以为和晋桑在一起可以抛弃这个念想,可是现在发现,我并不能,对不起。”
“所以你要怎样?”
她把他踢翻的椅子扶起来,原地站了一站,轻声说:“我走了。”
这句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一瞬间如释重负,一转头心如刀割。喉咙发哽,呼吸有点困难,站着顺了顺气,才弯腰抱起脚下的星期五,去房间拉出行李箱。
花小姐看她要出门的样子,赶忙跟到身后来,想和她一起出去。她在玄关换好鞋子,从钱包里抽出他的附属卡,放到一旁,一手抱着星期五,一手拉着拉杆箱,对亦步亦趋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花小姐说:“你回去啦,我不会带你走。”花小姐不听,一定要跟着,恐怕错过下去溜达的机会。星期五则相反,它平时喜欢宅在家里,一出门就紧张,今天突然被抱到门外,开始喵喵叫,在她臂弯里不安挣扎,想要跳下地跑回家去。
她蹲下来,抱住花小姐的脑袋,在它鼻子上亲了亲,顺便把眼泪蹭到它脑袋上去:“hana,我要走了。把你的星期五也带走,对不起,对不起。”
花小姐心有所感,张口咬住她的毛衣下摆,最初兴奋的急促呼噜转为低低的呜咽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狠狠心,使劲推它,把毛衣下摆从它嘴里拽出来,一边说:“你回去啦,我要走啦。”
花小姐终于被她赶回到门内,她站起来,又轻轻对着阳台的方向说了一声:“晋桑,我走了。”
门带上的那一瞬间,从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响。
她送他的那只名因杯身布满犹如繁星的点点金箔而被命名为“星空”的八千代的玻璃杯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没有嘶吼,没有哭泣,没有挽留,两个人分手的场面,远比想象的要容易。
她静悄悄的来,也静悄悄的走。只是与来时相比,心缺失了一角。
下电梯,出大厅,快步往外走,知道他就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的背影,她绝不回头。心想,这样也好,一直害怕失去的人终于失去,一直高高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虽然落地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疼痛难忍。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司机绕了点路,耽误时间不说,费用比正常多出三分之一,那个中年无良司机还因为她指出路线不对而恼羞成怒:“你们外地游客不懂不要瞎说!”
计价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令她心慌,在小区门口就喊了停,付好钱,抱着猫刚下车,就看见钱沐那张长久未见的面孔,她一怔:“你怎么来了?”
“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打你电话不接,发你短信不回。刚刚去你宿舍房间敲门也不在,正要回家去。”钱沐对于她这一年来的事情一无所知,见她臂弯中的猫,不禁“咦”了一声,见到她拉着的拉杆箱,又“咦”了一声,“出远门了?旅游还是工作?”
她笑笑,又看看他:“不好意思,让你亲自跑来。”
钱沐一脸担忧,不等她回家,站在小区门口就开始说教起来:“这几年外企都不大景气,一家两家接二连三地倒闭、撤退。前几天,一家世界五百强工厂又关门大吉了。他们总算还有良心,联系多家猎头公司过去,为员工找下家。你这个时候换工作,绝不是明智之举。”
五月要辞职走人的真正原因无法向人诉说,闷闷道:“先慢慢找找看,总有看对眼的。”
“还有,你现在虽然税务和翻译没有问题,但是小规模商社和事务所等都要求一个人负责很多工作,既要管现金,还要会做账,你总账会做吗?而且,人家问起你为什么从津九辞职,你有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伐?你这家不开心,下家万一又遇到不喜欢的人,难道也辞职吗?”
五月听出他是真为自己担心,心内不是不感动的,于是反过来安慰他说:“不要紧,我对自己有信心。你作为猎头,也要相信自己的客户才行啊。我的新工作,也交给你负责好了。”
钱沐为她的态度所感染,不由得也笑起来:“好吧好吧。咱们先把简历投起来。虽然我也想赚佣金,但是不得不说,再想找到津九这样的公司只怕是不太容易了。”
“知道知道。找到新工作后请你吃饭。”
“好的,说话要算话。”钱沐望着她手中的可乐瓶,“说了半天话,饮料可以先请我喝起来了。”
五月察觉他的目光,忙说:“这个我喝过了,等会我去买新的给你。”
“不要紧,喝过的我也不嫌弃。”
五月惊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钱沐终究是老实人,被她一说,脸“腾”地红了起来,却不气馁:“就喝一口。”趁她不注意,劈手夺了过去。
五月心情不好,马上拉下脸:“都送给你!”
钱沐拧开盖子,咕嘟咕嘟两口下去,听她这样一说,忙又赔笑脸:“生气了?别生气呀。”
五月拉着拉杆箱就走,钱沐忙又去拉她。两个人正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无厘头地闹着,一辆保时捷无声无息地靠过来,在一旁停下,lily妈放下车窗,叫了一声“钟小姐”。五月看看手表,和钱沐说话,差点忘记了和她见面的事情。
lily妈在车内看看五月的猫和行李箱,心里有数,颇为满意地笑笑,向她招招手,等她过去,说:“钟小姐,谢谢你愿意和阿姨见面。”
五月冷冷道:“我说到做到。您不用一趟两趟亲自跑来确认进展。”
lily妈大概平时没有被人家用这种近乎无礼的态度对待过,微微蹙眉,转瞬又笑:“我是有东西要送给你。”从车内递出一只牛皮纸文件袋,温言道,“这里是办签证所需的资料清单,有些是需要你提供的,上面我帮你打了钩,其余的你不用管。准备好了,我过两天会叫人来取。”说完这通话,对五月身后的钱沐饶有兴趣地看了两眼,重又和五月说,“希望上次阿姨没有吓到你。不过,只有这样,才对我们大家都好,希望你能谅解阿姨为人父母的一片苦心。”
五月冷笑:“谢谢您为我着想,但是我目前没有出国的打算,就算出国,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钱沐听到到现在都是云里雾里,这句出国却听明白了,当下一惊,失声叫出来:“五月,你要出国?那你工作还找不找!”
lily妈把车窗完全放下,看着钱沐,迟疑道:“这位是?”
钱沐职业病发作,忙把饮料瓶夹在腋下,从裤兜里摸出名片夹,从中抽出一张名片,弯腰,双手捧给lily妈:“你好你好,我是做人才介绍的,就是人家说的猎头,您公司要是招人,或是有朋友以及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lily妈两根手指夹着名片,正反面都看了一看,点点头:“好的。”这回又颇为有趣地对五月看了两眼,才转回去对钱沐说,“钱先生周末也工作?”
钱沐生性格腼腆,容易脸红,说起来,其实不太适合这种靠嘴皮子吃饭的职业,被lily妈一问起,马上结巴起来,飞快地瞄一眼五月,脸红得像大虾:“我周末不工作,但是我和她……我们,我和她不一样……”
不用解释,从他的神色,lily妈就已明白大半,心里更加满意,于是不再多问,把文件夹收好,从车中对五月挥了挥手:“钟小姐,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钱先生,再见。”叫司机调转车头,对五月撂下一句“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打我电话”后扬长而去。
当晚,五月披头散发地下楼去丢垃圾时,在楼道里碰见金秀拉,二人一上一下,面面相觑。
五月张了张口,金秀拉把两手抓着的烤串并在一起,上来按住她的嘴巴:“不用解释,我明白,我的小可怜,我可怜的小宝贝!”说完,给五月来了一个熊抱,挤了两点同情的眼泪水出来。
既然她自己看了出来,五月反倒轻松,不用再费口舌,想着如何解释才好。
金秀拉一晚上躺在她床上唏嘘不已:“唉,阶级哪里是那么好跨越的。唉,花差差、花差差的男神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唉,办公室恋情就是这点不好,一旦分手,势必有一个人饭碗不保,要选择走开……诶,你要辞职?!”
“辞职信写好了,明天去交。”
金秀拉伤心的连烤串也吃不下去了,拉过被子,在她床上蒙头睡了。
半夜,五月睡不着,捧着手机去洗手间静坐,不知坐了多久,伏在自己膝盖上正迷糊时,手中拿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一惊,猛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接,那边就已挂断。
她站起来,捧着手机原地转圈,揪头发,咬手指,半天过去,终于还是回拨过去,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什么事?”
他声音有种没睡醒的慵懒和随意,以前她半夜醒来,他就会用这样的声音问她要不要喝水,问她是不是做了梦,每当这时,她会望着他笑,最后会忍不住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所以,才听见他声音的这一瞬间,她的心脏就重重地动了一动,紧接着就是一暖,这种温暖与心动交织的滋味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即被后来翻涌而上的思念所淹没。心中对他的思念犹如涨潮海水,铺天盖地而来,她的声音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不好意思,打错了。”
“你经常在凌晨三点打错别人的电话?”
她咬自己的手指头,半天,说:“明明是你先打给我的。”
那边沉默了一瞬:“从酒吧回来,有点醉了,看见家里没有人,想问你在哪里,就给你打电话,后来想起你已经走了,又马上挂了。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哦。”
“嗯。”
“下次不要这么晚回来了。”
“要你管。”
这句话有点幼稚了,却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放下心来,挂电话之前,又多了一句嘴:“有好好吃饭吗?”
“不关你事哦。”
“哦,知道了。”
“嗯,知道就好。”
“挂了哦。”
“话好多。”
“哦,对不起。”感觉很丢脸,连忙解释说,“你知道我的,不论打电话,还是发短信,我一定要做最后结束的那个人。人家一句,我一句;人家一条,我一条。我发好,或是说完,人家不回我了,我就安心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知道。”
“对,我就是这样。”
“……”
“哦,我懂了。晚安,再见。”
电话挂断,回房间睡觉。
躺在床上,细细思索。想起他时,心底有思念有微微的酸和甜,唯独没有意料中的悲伤与难过。也许金秀拉说的对,和他爱过一场,此生再也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文太长,章节名字都用光,只好用旧名字了。
明天也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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