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也渐渐长高了,眉眼确实都像我,身材均匀,健康挺拔的。也不愧我承包食堂的饭菜好,生活质量和人生的快乐优美才尝到了一点。我默默祈求上天能把丈夫从赌博桌上拽出来,和我们和和睦睦地生活。我是个软弱的女人!饥饿我能忍受,寒冷我也能忍受。但是我有一种不无悲凉的预感,我受婚姻的挫折是厄运有关。我和吴导得的感情日益僵化,在遮蔽我的健康和儿女的心灵阴影。天道无常,人心无恒。
人生太苦,女人更苦,越是精彩的女性越苦。男人不该用赌棍、嫖客,两条腿的畜生的做法、态度和话语对待自己的女人。
秋阳朗丽,热风微微,我吃过晚饭正把食堂收拾好,拍了拍身上的煤灰,解下围裙。天渐渐黑下来了,此时半圆的月亮已经是在天空,天上不时飘过片片黑云。乍一看,不是云在动,而是月儿在云朵中穿行。郭卫东朝食堂走来:“新闻,新闻!”他用雪亮的手电朝我脸上照了照,我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服气,我佯装没听见,理智告诉我,这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你傻不傻,你丈夫在外面有女人!第三者插足了,老公把你的钱往外送,我刚刚看到这对狗男女在粮管所的那栋房子里去了。”
“你诈唬谁?这怎么可能呢。”虽然我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可是内心的恐慌不用说,心中说不出有多么愤怒。
“若是我撒谎,你自己去看,说不定现在还在那里。绝不是我胡诌的,我还听到了吴导得的憨笑。”
“你真会掐时间挑拨,可也太过分了吧。”
接车员老吴散步出来:“柏花,你的两个孩子,若不是你,恐怕早饿死了。我和老婆在水泥厂上班,晚上当晚班的时候我去接她,经常碰到吴导得和和平村的那个寡妇,搂搂抱抱的可亲热了。”
也许老吴没撒谎,他的女儿吴娜娜和我女儿吴娟是同学,两个孩子挺要好,可论生活享受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也许今天当我的面揭吴导得的老底,是处于打抱不平。
两个男人说的是同一个女人,但不论是真假,只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淡定。可眉毛已揪成一个疙瘩,双眼在冒烟。我们结婚十几年了,吴导得的为人不是不清楚,我能有什么办法,以前那点爱和梦想竟然会如此消融下去。
忍忍吧,家丑不可外扬,我一边走,一边想:孩子大了就没事。计较啥呢,反正斗也斗不过他,郭卫东是个东耀耀、西耀耀的人,到处挑拨。可是吴导得明知自己的情况还明日复明日的人,将来如何是好。
“柏花,你真傻,你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老吴吗?当时他们两个蹑手蹑脚走进那破屋里,里面黑乎乎,我看不太清楚。”
“算了,你说的都是些无耻的行径。”
“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为的是请把我当作你的情夫,不知道你会说这是无耻的行径。如果你能懂得这点,你就不会抗拒了。”
“我警告你,如果你敢靠近,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会赏给你一个耳光。”我心里想: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如今丈夫不仅好赌,而且又好色,背着我偷鸡摸狗。如此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羞恨、嫉妒在猖獗,全身发麻、木住。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该怎么办?一只夜鸟从我头上飞过,一阵冷风吹来,使我打了一个寒噤。一种难言的惆怅,怨恨、软弱……
郭卫东的笑声传来:“他不仁,你就不义。虽说女人打不过男人,可报复的办法有很多种啊。”
“你他妈的少废话,狗狂挨破头,再怎么报复,我也不会去作践自己。他是他,我是我。”
“好一个傻瓜。”他干瞪着一双眼睛,心神不宁地眨巴眨巴。
“我跟你说话,是把你当作一个毫无羞耻的人,不过你也许还没有完全堕落。”
“你这是什么理由呢?你只理解法律规定的夫妻含义,我可感谢造物主的恩赐。如今我们楼上楼下的邻居,天天见面,非常高兴。”他知道无法进取,语言上开始出现了转机。
“我的丈夫轻狂浮躁,爱赌,那是比起那些浪荡公子还是好一些。”我的这一说法恰到好处。怀着善意,我找了个借口,不戳穿他的用心,过了几分钟,我们各自回自己家里。其实我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也非常慎重,无论谁要阴谋算计,都不能得逞。
第二天,天空下起了大雨。地上透亮的水上面起泡,圆了又破,破了又圆。地上到处洪水流动,有个陌生人打着伞气喘吁吁从马路上走进我的食堂说:“你是吴太太吧,国道上有个叫吴导得的男人,骑了摩托车被汽车撞翻了,是赣州的一辆东风牌货车。”那人站在门口说着。
“天哪,千万不能有事……”我此时腿都软了,心更软了,还“砰砰——砰砰——”乱跳。尽管平时冷若冰霜,其实我很在乎他,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个家需要他。我跟站长打了一下招呼,就马不停蹄地跑去出事地点。只见吴导得头部还在流血,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摩托车侧翻在地的精糠。一麻袋的精糠撕了个大口子,散满一地。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有好多围观的人,吴导得临上车吩咐在那的一位熟人:“帮忙把精糠送给赵四女。”
就是那个寡妇,可见吴导得是个情种,都到这个份上还不忘他的老相好。我是他什么人?医生给吴导得拍了CD,司机一切照办,而且他也寸步不离地跟在病房,可见这个人忠实可敬,心地善良。
粮管所的同事也陆续地来探望他。刘英、何乐、小易、老王等人都再三吩咐:“骑摩托车要小心,那段路是交通事故多发地点,这次算走运命大。”
郭卫东来瞧病倒的吴导得,还说风凉话:“老吴,你那个相好女子怎么不来看你?”
吴导得低头不说话,两只手互相搓着,心里盘算那包精糠的状况。
临走时郭卫东做了个鬼脸,跟着其他探望的人离开医院。
晚上我陪吴导得在医院,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四肢无法伸展,一个个惬意的哈欠从我口中盛开。但是无法入睡,眼前身边这个可怜的男人,真恨不得他死于车祸算了。沾花捻草,为了一个风尘女人,差点丢了性命。
车站来电话,明天又开会。司机替我照顾吴导得,我赶回火车站食堂。粮管所所长和加工厂厂长,特意过来向我打听吴导得的情况。
“柏花,你老公伤得咋样?”
“谢谢领导关心,拍了CD有轻微的脑震荡,虽住院观察两天,但是没有其他危险。”
“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好,此后叫他多家小心。”
“好的。”
小型火车站会议结束了,天黑了我带着疲惫的心情回家。回到家中,对着两个孩子发呆。
“妈妈,你怎么啦,昨天为什么没看见你?”
“哎,别提了,你爸昨天差点被汽车撞死,还好只是轻微脑震荡。”
两个孩子惊恐得张开了嘴巴,但谁也没说什么。两个孩子在房间里乖乖地做作业。
门又响了,进来的又是郭卫东。
“寡妇就是克夫命,谁沾上谁倒霉。”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落井下石。”
“我这个月毛猪上卡,有一万多块。”
“谁稀罕,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他自讨没趣走下楼去了,也朝村外走去,他拿着手电一闪一闪,迎面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怎么是你?你不在医院里躺着?跑回来干嘛?难道你头上盖的是米彩章?”
“我命大死不了。”
“司机赔了多少钱?”
“营养费、医药费、还有误工费总共五千块。”
“哇,好家伙,涨能耐了。”
“你可别跟我老婆说,我要痛痛快快玩一把牌。”
“老吴,你到底弄了多少钱?”
吴导得伸出一只手。
“五百块?”郭卫东说。
“再加一个零。”
“真的五千块呀,真是走狗屎运。”
吴导得看了看郭卫东。
和平村的便民商店里,异常热闹,大家接上客一样。“吴导得来啦,快这里来。”吴导得吊了两天营养针,红光满面:“今天大家玩大一点的麻将。”
“一、三、五?”
“不,今天玩五、十、K。”
“好嘞,谁不知老吴今天发了。”
吴娟放学回家,蹦蹦跳跳,来到我身边。“妈妈,学校又要交钱。”
“多少?可不可以过两天?等妈妈发工资?”
郭卫东瞅见了吴娟:“吴娟,去你爸爸那里拿,他身上怀揣着五千块。曲曲两百算啥?”
“郭卫东,你看见吴导得回来啦?人在哪?”
“只有你蒙在鼓里,他早就去和平村陪野老婆去了。”
吴娟听了郭卫东的话,一路小跑找她爸爸去了。和平村麻将室热闹非凡,吴娟走近父亲,轻轻说:“爸爸,学校要交补课费200块,同学都交了,只差我没交。”
“去,去,去,找你妈妈要去,甭想拿我以命换来的钱。”他用眼瞪了吴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