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等, 一边和同学聊一些有关学费是多少的问题,好有个准备。只听她同学说:“今年学费又涨价了,初中要500多了。”吴娟睁大了眼睛, 重复同学的话:“今年学费要五百多, 又给我妈增加了压力。哎!我还不如不读了, 让给弟弟一人读就是。”
她的同学说:“你傻呀, 不读书将来打工都是要文凭的。”
“没办法, 还不知我妈带的钱够不够。”
我和吴建从小学办公室出来,吴建欢天喜地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朝他姐姐奔去:“姐姐,我领新书包啦, 今年我的学费涨价了,四百多。”
吴娟忙问:“妈妈, 你带的钱够不够?”
我就知道吴娟会担心这个, 这孩子从小就懂事:“我的乖孩子, 钱不够我会想办法。我先把食堂买菜的钱垫上不就得了,然后妈妈去菜场找熟人赊账不就是。只要你们好好读书, 一切由妈妈扛着。”
吴娟高兴得跳起来:“我有一个好妈妈。”
我看到这两个孩子心里感到很欣慰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诚实和工作才是最可贵的。
就在这时,吴娟最要好的同学吴娜娜过来了,看起来那女孩娇生惯养的, 说起话来娇滴滴的嗲声嗲气地:“阿姨。”穿一身很洋气的百褶裙, 我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心想:这孩子过得真幸福, 她爸又是铁路工人, 工资高又不赌, 还经常有空赚外快。孩子她妈妈又是水泥厂正式职工,双职工养一个孩子, 怎么不幸福。可怜我家两个孩子靠我一双手拉扯,真苦了孩子,我真是忍不住心里一阵心酸。
“妈妈,我去娜娜家里玩一会儿。”
“去吧,孩子早点回食堂吃饭。”
吴建不声不响地跟我回来,一个人在房间里悉悉索索包起书来。吴建平时很讲究,又爱干净,别看是个男孩,可比女孩更细心。见我每天忙于食堂工作,他不到十岁就学着自己洗自己的衣服、鞋袜,哪怕是白色的他照样洗得白白净净。这一点像我,使我感到很欣慰。吴导得表面上看很光鲜的外表,其实里面说多脏就有多脏。常常打通宵的麻将,回到家脸脚都不洗,往床上倒头就睡。只换衣服不洗澡,衣领衣袖上都染了一层“漆”,他也不洗衣服。后来我来小镇食堂做饭后,别人给我支了一招。把他衣服从四楼扔下去,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我每天没日没夜地做,供你几张口,你连自己的脏衣服都赖我洗,从今以后你就天天逛着膀子去吧。”
吴导得真是不走运,走到哪里,哪里的人跟着倒霉。以前管粮所的人有吃有喝,很是春风得意。自从吴导得调进来上班以后,就越来越不景气。三天打鱼,四天晒网的情况,效益不错的时候也只拿几百块钱。没效益的时候,几块钱都没有拿。他有钱不怕没钱时,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了。又抽烟、又打牌,爱喝酒,老天爷,叫我怎么好意思说呢。我实在很讨厌他,缺乏教养。上次他朋友酒后吐真言,在队里锻炼的那段隐情,恶习在他身上又死灰复燃了。
一月一次,车务段在我这个小站开会,站长接到上级电话,他急忙走进食堂。我在收拾厨房,他说:“柏花,明天又要开会了,你今天先买好菜准备就绪。”
“明天有多少人?”
“我站值班的和查道路的两个人,还有调车组的人,总共有40人。”
“站长,能不能先预支500元钱买菜?我的钱给孩子读书报名了。”
“没关系,这就给你。”他随从上衣口袋掏出了500元钱。
我骑着自行车来到小街菜市场,那里人真多。人群里只听两个小青年揪着一个老头,瞪着牛一样的眼睛,咄咄逼人地斥责着老人:“你他妈的瞎了眼?没看见我的脚吗?不看你年纪大,非忙活忙活你这个乡巴佬不可。”老人诚惶诚恐地陪着笑脸说:“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去买地摊上的草药,真……”
“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值几个钱?瞧刚买的新鞋就被你踩破了,赔钱吧。少废话!”两个青年把手一摊:“拿钱吧,50!”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去掏腰包,包里总共只有三十块钱:“行行好吧,就赔20吧。留点给我买药回去。”
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继续走过去,经过一个水果摊,正瞧见水果摊的小伙子给一位老奶奶称草莓,我拍了拍老奶奶的肩:“老奶奶,你受骗了。其实他压了称,你这里不足两斤。”老奶奶掂了掂,似乎是少了许多。那小贩可急了,他以为我好欺负,就气势汹汹地对我说:“你懂啥?不要多管闲事!”我把亲眼目睹的情形对老奶奶说了一遍,老奶奶半信半疑地走到其他商贩那里去称了会,果然少了许多。她又走到小贩这里对小贩说:“请你再称称。”小贩不肯称,我帮老奶奶打抱不平说:“你刚才称时,为什么用小指头压秤杆呢?”小贩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找了个可笑的理由:“我这把称是从外地买回来的,称东西就要这样的。”我知道他在强词夺理,我替老奶奶拿秤杆称称了一下,现在就和其他地方称的一样多重量,两斤草莓却只有一斤四两。老奶奶这时才知道自己上当了,那挣黑心钱的商贩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错误。
我从小街把明天开会用的菜全买好了。
“快,快点骑。”一阵吆喝声突然从后面传来,我回头望去,只见两个青年骑着自行车直冲过来,车架上横放着一只大筐。大概他们有什么急事吧,把车子骑得飞快。只见两个青年一刹那超过我的自行车,突然一拐,他们那只筐刮在我的自行车上,然后掉在地上。我一看,原来是半筐豆腐,现在摔成了一摊泥了。我一惊,连忙跳下自行车,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一看有一个青年就是刚才扣秤的人,他显然是恶作剧,气急败坏地跨过来,抓住我的手,另一个青年抓住我的自行车。两人几乎同时说:“赔吧。拿50块钱,不然……”
天哪,这明明是在讹诈我呢。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虽然好话说尽,但是他们就是不依。还抓着我的上衣,推推搡搡,骂骂咧咧:“叫你多管闲事,这就是报应。”后来他们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更来劲了:“损坏东西照赔。”
我此时感到说不出的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一些人围过来:“不就是几块豆腐嘛,值几块钱。”
那小贩强词夺理,讲得唾沫星子横飞,脸红脖子粗,非让我赔50块钱不可。这时,小街派出所的一位执勤警察,吹着口哨维持秩序来了。他主持公道:“小伙子,得饶人处且饶人,看来这豆腐也只不过十来块钱不到。我做见证人,就20元钱了事,大伙都散了吧。”
我摸了半天,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这位警察同志,心知肚明:“同志,我给你先垫上20块钱吧。”世上有坏人也有好人,该帮的都要帮,该管的都要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然我吃了哑巴亏,但我脾气还是那样拧,我要向雷锋叔叔那样做好事,但我绝不会去做坏事,善恶到头终有报。
大家都走开了,也有的窃窃私语小贩不对付,但又随即住了口。
回去后,厨房里飘出了油炸扣肉的香气,食堂的灯亮着,路上的行人吆喝着:“好香啊!”
站长走来只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他鼻子比较大,脸上的胡子刮得光光的,又匆匆走了。
时间已近午夜,两个值班的不声不响闻到香味走进食堂,我作为东道主操劳了半夜,这时坐在椅子上歇一阵子,默默不语地凝望着木炭烧成灰,大铁锅上冒着热气。
“有什么吃的吗?我们想吃点宵夜。”
“我给你们煮两碗大肉面吧,锅内的扣肉马上就好啦。”
“今天当夜班真幸运,柏花姐谢谢你。”
寡妇接到吴导得的电话,晚上一同去看戏,女人补了一张戏票。她像平常一样,身上穿得怪模怪样。她还笑着说剧院的情景,被挤来挤去,挤得让她坐在吴导得的腿上。她矫揉造作,胸部戴着海绵胸罩,活像个奶娘。过了一会儿,吴导得出来剧院门口买了一包五香瓜子,进去不小心踩到舞台地板的活板门里。脚扭伤得很厉害,在那里骂骂咧咧,寡妇上前去背吴导得。吴导得沉得很,压弯了寡妇的腰,不过她还是笑吟吟地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在剧院大门口他们两成了大家的笑柄,他两摆开姿势在那里索性呆了一会儿。
吴导得倒是站在那里骂了一句:“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