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满心生恼,恼中又生趣,在京城这地界,一个小小的扬州言氏能折腾到这份上,着实也是本事了,算了,暂且先认下吧,来日方长,跌了面子的,以后再报。?

对此再无纠缠,此事中止,再无可议,这下可该退朝了吧。?

一声微叹自金殿最上而下传来,听得下首无不敛容垂首,兢兢战战。现在不同往今,素来对政事倦怠的王上将曾经放开的朝政独揽在手,王权之势不可阻挡。?

轻叹后随之而来是急促的咳嗽声,不间隙得在空旷的静寂殿中回荡,听得无不屏息,猜度着龙体的状况的诸位免不得将立储的事端再次升上了心头,只是此时此刻,谁个又肯卖弄忠诚去抚慰逆鳞?相比这声声咳嗽,众臣们均将心思放在思量那一声叹息上,此是何含义?是对他们会意错了表示不满?还是对没有发生什么表示失望??

久久方才停下咳声的王上淡定下来,对这些上呈的罪行表示出深深自责,法度是绝容不得放过这些大逆罪人,按照欺上罔下勾结外邦的罪行,无可争议的将被判以极刑,就是最低也要贬为贱民流放边塞,府内女子也需充作官教司,终生不能获以自由,只不过,其中牵扯出一个不可争议的争议,此次牵扯中有些家门与王家系有姻亲,虽并无资格由宗正府管教圈禁,却也难以按照律法将其充为官娼,毕竟王家体面不能受到折损。这两日,后宫中一些妃嫔以泪洗面,日日在佛前忏悔,太后和太妃们对此也颇有微词,那些自幼习着三从四德的深闺女子们如何问得父兄外事,清清白白的却要受其连累,如何能省得??

“此事该如何为?”为此沉痛着的王上询问着众臣的意思。?

在京中,哪家不是姻亲带故有香火之情的,只是面对坐实了的罪行,无人敢以连坐之罪牵连家门,现在耳畔划过王上这一番忧叹后的问询,有心的当即打起了精神,听话听音,难不成可大赦??

抬目碰触了王上扫视过来的眼色,有些深,又有些冷,惊得振奋起来的都无不再次低下头去。?

“‘为君分忧’的言耀辉是什么样的人?”王上轻轻敲击着龙案的声音传下。?

面对再次发问,揣度着圣意的殿上众臣都一怔,这时候问及言三的德性是什么意思?总不至于莫名其妙就这么成全了萧泓吧?对此发问,默契着齐齐看向萧大人。?

对各位同僚们的“礼让”,萧大人认了。他也只是见过言家小三几次面,相比姓言的其他子弟,言三的稳重宽厚是肯定的;可要他说好话,就是将来出岔子的现成话柄,衡量再三,迈出行列,萧大人回禀:“扬州言三性情温厚,孝顺父兄,待下温厚,素有孝名。”没办法,踩低言三的声誉,对同在一条船上飘摇的萧府也毫无好处。?

听了此言,王上点首赞许声声,这一举动自然皆被察言观色的百官捕捉到了。明白了,王上果然有要借言三之手安置一些身份特殊的府门女眷的意思。?

在王上明显的意图下,就算是有冷眼旁观的,也都不去干预,终究这场政局仅仅还只是个开始,若是能有所放宽,也不失是桩好事。以法不责众的理念顺应了大同,齐将言三的德性好好赞誉了一番后,举荐了扬州言三为处理此事的不二人选。此刻,一直垂首无颜着的御史言官们终于稍觉了温暖,可喜可贺,如此一来,全朝都踏上了言氏这条船了。?

排序在前的萧大人听得漠然,是非之家的是非就是这么来的么?好生无妄啊。?

面对众臣一致举荐,最终,思量再三的王上勉为其难得顺应了百官的意思。自然,就算上有慈悲之心,也不能打破国之法度,大罪之人是断无可恕,其中凡是未曾出嫁的女儿,总角之年以上者皆入寺庙为尼,总角以下的女孩儿皆有扬州言三出面安置淮扬,永为贱藉。能保得些女子以清白,已是额外宽容了。?

“获罪的,除了童龀之龄的男子远放三千里之外,余者,株!”淡淡的吩咐让其下无不冷汗齐流,王上给了一线希望的同时也将所有的可能斩断!?

此刻,无不明了,借着“大赦”之名,王上在行君权森严之实,至于罪人的罪名嘛,除了京兆府不断移交往刑部的案宗之外,相信不会等到秋后,更多新案宗就会由各州各府呈达上来,足足得够用了。?

大势已定,今日朝议完结,退朝。?

恭送王上离去,久久,百官们才照品阶按序往外退去。?

屏息出了九重宫阙,这才交谈起来,对扬州杨家贩买犯官幼女之事的知情者也不少,随着年限久远,以往翻身的家门也有些,谁家也不敢说能得百年荣华不衰,只要在官场中,对杨家之举,官家多以睁一眼闭一眼。只是多半人没想到扬州的杨家就是言三的外祖父,如此一来,着实就更牵扯不清了。?

夹在众位大人们的窃语议论中,萧大人烦恼不已,压抑着狠揍萧泓一顿的心绪,和拜别的萧泓做着父慈子孝的假象,这时候,亲信家丁远远得冲了过来。?

看着亲信家丁满脸重现昨日欲哭无泪的模样,备受风浪洗刷的萧大人缓缓询问,“又怎么了?”?

“老爷……”跑来报信的亲信家丁又要哭了,“言三少跑了。”?

这消息听得萧大人也疲了,转身负手着人备轿,该回官署去了。事到如今,言家小三还有地方可跑么?用不着萧府费半点心思,有太多的人都会寻他回京。?

萧家父子反应甚小,倒是一旁的都炸了营。?

啊?言三跑了?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能呢?此消息让其他事不关己正往自家轿乘去的官员也回首侧目,言三走了?言三溜了?言三……喔,终于跑了。?

没错,言三走了。就在无数盯着扬州言三最新动态的目光被穿梭在各官署的言三“老父”的行程吸引开去的哪会儿,被严父教训了一顿后的言三随着漕运船队回故乡去了。?

虽有个六品的虚衔,其并无实职在身的言三不告而别并无可谤议之处。一众扫视向萧泓,个个寻思,言三溜了,萧大公子的相思病会不会再陡发??

面对一众探寻的目光,气宇轩昂的萧泓坦然自若,旁人所期待的反应全然落空。向父亲辞别后,再和众位大人道别,翻身跨上健马,抖动缰绳飞驰远去,其他的落后一步的也纷纷纵马相随,充满豪情,新的人生将要开始。?

在万丈光芒倾洒大地之际,将大罪之人的罪行广告天下是各部衙门的首要职责。很快,一道道备好的公函从各部发出,候着的信差飞跃上马四散往各州各府迅速传送。?

马蹄阵阵由远而近,犹如疾风骤雨,没等回神,无数良驹如一道道洪流往四城飞散,许久不见的豪迈,看得久居在京城的百姓都惊诧,了不得了,看来,朝廷是要动真格的了。?

耳畔传来府衙敲锣的召集声,皆跑出家门看着张贴在城门干道和府衙前的榜文,这些由各部连夜誊抄好的榜文中有将罪人的罪行广告天下百姓。早已对政争习以为常的京城百姓瞧了瞧也没什么反应,享受荣华富贵的豪门贵胄却做出勾结草莽诬陷忠良、勾连外邦侵略神州的恶行,理所应当该被缴清严惩,早杀早干净,没什么不拥戴的。?

靠着个路口,一趟路过的书生们好奇得上前看新张贴出来的榜文,除了此次朝政骤变的罪行的文榜之外,还有特别嘉许好几位自荐从军的年轻才俊的以昭告天下的榜文被隆重得张贴在高处,这才才俊中的第一位理所当然是在塞北立下抗敌之功的箫将军!如今又自荐从军,欲保家卫国,这样毫无私心的千金之子理所应当是天下子民的榜样。一旁个路过的文士高声诵读着此榜,听得无不热血沸腾,此时,众书生们突然想起聚集而来的缘由,皆矜持起来,没错,他们是为了箫将军犯下有悖纲常的事情特地聚集过来特地跑来上书的。?

端正言行,准备继续向前,耳畔突然传来喧哗阵阵,“看啊!箫将军过来了!”?

自远而近,一众衣作软铠的年轻人纵马而来,在京城中,武官方有驱马佩剑的特权。见着人多,正勒着缰绳,放慢马步穿行过来,那些看管榜文的衙役眼睛也发了光,没错,为首的正是箫将军!?

就算自己不愿意舍命疆场,对积极保家卫国的忠良,谁人不乐见?阵阵声浪欢呼而来。大有纵横一番的意思,可叹眼前道口聚集了众多百姓,不得已勒住缰绳放缓马步,这种经常莫名的欢呼声早已不在萧泓会注意的范畴中,正想穿行过去,抬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卖花的女孩儿,萧泓眼睛立即发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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