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将军的理解,言耀辉回以得体的礼数。没法子,行在不南不北的路口,居然还和萧泓踫上了,再恼火,也只能忍着了。常在是非中,他也很清楚,许多落下话柄的谣言起源一般都来自于心虚搪塞。既然避不过,就算再不情愿,最好的策应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看着规规矩矩说着客套话的两位的姿态,若不是清清楚楚看到平素里一派铁板脸的萧泓笑意都快溢了出来的样子,他们还当没法子将这一本正经的两位往什么情意绵绵上去想象靠拢。瞅着嘴角都快裂到了耳后根的萧世兄,齐齐摸摸下巴,就算是喜欢,也犯不着表现得这样夸张吧,反正照今天一面倒的朝议格局看,这两位的婚事大有不成也得成了的趋势。
酷日当头,借着树荫赶路的行人远远看着凉亭上歇息着好几位戎装的武官,立即放弃了纳凉歇脚的念头,快步穿行过去。早已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待遇的众人都不在意,借着山风,整顿了衣襟,一起看向萧泓,差不多的话,就出发了吧。
不理会同伴们递来的眼色,借着短暂的休息,一点也没把自己当个外人的萧泓顺着三少看向远山,竭力介绍着这一路京郊的风景胜地,按照此路往前,有许多依山傍水风水极好的大庄院,那是私人属地,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能进出的了,其中,永固王的一处别院就在这里……
……
嗯,心念处,萧泓怔了怔,竖着耳朵旁听的其他几位也怔了怔,顺着不理会萧泓的扬州言三一直注目着的远山看去,郁郁葱葱的远山风景如画,皆有些顿悟,风头出尽的言三要去永固王府的别院回避?真是好盘算。在京城中,谁都知道要想进戒备森严的大内宫廷,细细琢磨起来其实有好些门路,可想要进永固王府的府邸别院,若没有邀请,向来是有进无出。看吧,扬州言三果然和永固王府有大牵连。
心下为之震荡了一下,收回远眺的目光,萧泓道:“三少,您想寻得清净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想全然回避我们俩的事情那也不现实,您想待多久才回京?”
看了看诚恳得坚持着初衷的萧泓,思量一下的言耀辉也大不打算相瞒了,“王妃诏令我去照应一下别院的梅林。”能得到永固王妃的手谕,言家小三很荣幸得微笑道:“在占据山峦的偌大庄院别业中,就算待上个三年五载,也应该不会太闷才是。”
很多事情拖得越久,变数就将越大。在繁华的京城中,往来络绎,天子门阀无不是蜚语喧嚣,只要稍稍再出个事情就能将话题转移开,隔不了时月,这件事就如昨日黄花消失在秋光冬影中。
“对不起。”看着大有闲情逸致之态的言耀辉,笼着双手的萧泓抱歉着道:“您这个以逸待劳的法子可能得落空了。”
对萧泓的话有所指,心下盘算不出有什么不对的言耀辉轻轻握手眉,萧泓像是占据了什么好局,若能套出口风也好以应对。当下虚心请教:“敢问将军,言三哪里有不妥当的吗?”
“三少,很抱歉,您想回避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现在出了一些变数,”遗憾的看着言家耀辉,萧泓道:“您还没得到最新的的消息是吧,今日朝议上,源于王上的仁慈,众位大人们共同举荐了有大善之名的您来安置此次获罪的罪臣家的幼女,从散朝起,朝内外已经安排人手,往南和向北去,务必请您快速回京。据我旁观,为了防止您拒绝回京,礼部很可能会着手将您从员外郎擢升到郎中,如此一来,您再如何拒绝回避,怕也不能够的。”
开玩笑的吧?听了这话,素来都稳重得不被撼动的言耀辉也开始有些动摇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有实职的礼部官吏都是京官,这不是想把他绑定在京城中了么?
……不对,要是礼部给他实职的官职,岂不是部阁也就牵扯进去了?部阁的大人们谁个愿意?怎么可能呢?收了乍然的惊诧,言三审视着萧泓,本来在他眼中,一根筋之虞的萧公子不算恶徒,就算有言出胁迫之嫌,行止上也未曾逾越君子之道,如今,萧泓居然会出言诓骗,真真没有想到。
“萧世兄说的都是真的。”见言三大有疑色,一旁的有位忍不住插了一句。
受得怀疑的萧泓即刻向支援他的兄弟拱手以未感激,至今为止,无论是对还是错,他对三少都是坦诚相待的,他可不愿意在三少心中留下诓骗的恶像。
顺着木柱转开了身,多嘴的那位干笑的摆摆手礼让开了。
一旁,已经整理好衣装等着出发的年轻人们都靠着凉亭,侧目瞅着的、直视看着的,对凉亭上进行着坦诚不公的勾心斗角的这两位,好有趣。
从众位的神色得到了答案,萧泓所言的是真的了。得了这么个消息的言三思量起来,平白在京城中得到个官位,对言家造势大有好处,只是有一点让他不明白--凭什么?
前日就是为了规避被参的可能,先下手为强的父亲豁出去得四处下着猛药,借着搅浑的状态下以此做出自清的申明,那些自诩清高的言官御史就算为一时局势忍下了不甘,也不至于众位大人齐齐将他抬举起来?
转目看向萧泓,言耀辉虚心请教,“请问,京城中的大人们很……和蔼慈祥吗?”注意,以上是口头上的客套话,言家小三真正想问的是:被他们这种小户人家步步紧逼,京城中权势熏天的大人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尊心吗?
看着闪着亮亮的眼睛说着可趣的话的扬州言三,本对萧泓和扬州言三的事情没什么感觉的,也无不莞尔。虽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萧泓会恋慕着这位到了不顾三纲五常的地步,但确实很有趣。
“不,每位大的脾气都挺大。”萧泓含蓄着的回应着:“只不过在今天朝议上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意外,在论及是非公论前,京兆府尹向王上呈报了一份状纸,状纸中,六弟诉告我拐带民财。源于这份状纸,让很多很想发脾气的大人们都客气得不予以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