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寒风彻骨。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城墙边某个角落里蜷缩着,发抖得厉害。城门已关,半夜里这里一个行人也没有,自然也无人发现他。
他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有些甚至很新,还在泊泊流血。他身上穿着的布衣本来是黑的,但是已经被鲜血染得暗红。
安静的街上有脚步声响起,由远而近,少年感觉到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那个人问:“小兄弟?你还好么?”
少年抬头,眼前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少年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然而,少年抬头的时候,中年男子看到他脸边的那个兰花标记,已然变了脸色。
“你是兰花门的人?”
下一秒,中年男子直起身子,一剑刺出。
蜷缩在地的少年措手不及,又身无寸铁,情急之下,只好捡起旁边地上的一根树枝,回手来挡。以不堪一击的树枝做武器,几乎一触及断。就在同时,他的身形一闪,借这一挡之力,飘出数理之远。
这一动,扯动了旧伤,少年身上到处开始流血,身上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然而,中年人的剑还是凌厉地刺来,那剑身晶莹剔透,显然是名剑。
周围再无树枝可寻,只有落叶和小石子。少年竭力向后仰,他的身法动得缓慢,长剑在他胸前扫过带出血丝。与此同时,少年得此空隙,右手飞快地从地上拿起一块小石子,向中年人的长剑弹去。
中年人的剑势只是微微一缓,并不停,凌空而来。
少年两番后退,已经退到城墙边,再无路可退。
他的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各处伤口都在流血,胸口又新增一道剑伤。然而,人有求生的本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一指弹在迎面而来的剑身,一脚扫飞地上落叶,以漫天泛黄的落叶缓了剑势。少年手撑着城墙,急急翻身,城墙上陡然留下一个鲜红色的手印。
那剑削土如泥,一瞬之间,在少年身边不到一寸之处,没入城墙。
“不要杀我!”
少年倚着墙,喘着粗气,眼里却有雪亮的光。
——他已经在那一瞬间瞥到了剑身上的“宁”字。
江南苏家在百姓口中如传奇一般,在江湖中几乎无人不晓,其一家之主就是曾经被称之为“神剑”的苏之青。几年来,苏家已经成了江湖中正义的代名词。苏家的所有兵器都会有“苏”字,唯有苏家祖传的掌门剑身上,刻有“宁”一字。
据说,这是因为苏家祖先的爱人宁氏,宁在苏前,以示敬意。
也就是说,眼前的中年人,正是苏家的一家之主苏之青!
重伤的少年竟然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挡下了苏之青的四招有余!
少年已经无处可逃,苏之青抽回剑,直抵他的咽喉,眼里已经有赞许的光:“我为什么不该杀你?”
“我……不是兰花门的人!”少年咳嗽着,挣扎着说出一句话。
“不是兰花门的人?”苏之青冷笑,剑刃划过少年脸边的兰花标记,“那这是什么?”
“咳咳,兰花门毁了我的一生……是他们把我弄成这样的……那老头说,说我没有学蛊术的资质,就把我……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少年说得断断续续,到最后已经几乎力尽,伸手去拉苏之青的衣衫,“求求您,救救我……我恨死兰花门了,我不是他们的人……你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苏之青颇为嫌恶地拍开少年的手,沉吟了一会,突然双眼一亮,笑了笑:“我救你,可以。我也可以让兰花门永远找不到你,可是,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少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刚才为了避开苏之青的剑,那个翻身已经造成内伤,咳嗽时咳出鲜红的血液。
苏之青丢下剑,两指卡在少年的咽喉之间,逼他抬头,“嗯?”
少年知道此刻命就在苏之青一念之间,用尽力气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的剑法不错,习武资质也极佳,我要你做我女儿的贴身保镖,时时刻刻护着她,不能有任何闪失。你在兰花门待过,他们的手段你应该最清楚,如果有人伤到我女儿,我就立刻把你丢回兰花门,任由他们处置。”
一个跄踉,少年虚弱地动了动双唇,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好。”
“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我随时可以收回。”苏之青满意地这才收剑,替少年点了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的伤口,一把将他抱起来。
昏过去之前,少年的脑子里闪过那老头子的那句话——
“阿风,你休怪本座无情,这场苦肉计这场苦肉计我们必须演得真,演得实。你要让苏之青在临死边缘救你,他才会完完全全地相信你,你才能近到他女儿身边。别人不知道,苏繁诗的麒麟血只有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才会完全苏醒,在此之前只会有很微小的作用。你必须让她吃下药丸,让她在五年后变成一个废人。阿风,这是一项重要的任务,而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本座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本座对你的期望。”
那时,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跪在门主面前,应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