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门总坛, 是一座并不起眼的楼。
这楼从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像一座弃楼,很少会有闲人走近。就算真有人心血来潮想看看楼里是什么, 他们会绕着绕着发现自己又回到原地。
这些人其实还算幸运的。因为如果外人能够破解阵法走到总坛的外围, 全都杀无赦。
被留着守住总坛的, 都是兰花门杀手中绝顶的高手。
如野狼一般, 一看到猎物, 毫不留情。
正堂里,一人坐在堂上最高的位置,一身灰袍, 看上去竟有老态龙钟的感觉。
“门主,莫风回来了。”一人小跑了进来, 在那人面前半跪下来, 恭声禀报。
年老的门主抬起头, 单单只是一个眼神,已经让那堂下的弟子双腿直发抖。灰袍人眼里只有冷酷, 动了动嘴唇,只说了一个字——
“传。”
“……你放开我!他妈的我自己会走路!不用你扶!”人还未到,就能听见嚷嚷的声响。
不一会儿,便看到莫风只手拉着一个被绳子捆住的白衣少年出现在正堂,白衣人在他手里依然不安分。
“门主。”莫风终于放开了容庭与, 在灰袍人前颔首抱拳, “弟子莫风见过门主。”
“很久了, 莫风。”灰袍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走下台阶来到莫风面前, “你该带回来的人呢?”
“你就是那个混蛋门主!”容庭与在一旁又嚷嚷了起来,不停挣扎, “你就是那个想杀害诗诗的真凶!我杀了你……快给我解开绳子……”
然而,莫风显然捆得很紧,任容庭与怎么挣扎也挣不开。
兰花门主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有人上前,用一样东西塞住了容庭与的嘴,让他顿时发不出声音。
“他是容庭与,容家的少爷。”莫风轻轻颔首,答非所问。
“本座只问你,你该带回来的人在哪里?”门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他们周围每一个人放到江湖里都是能够称霸一方的枭雄,然而此刻听到老人这样的问话,心里都不约而同地一颤。
兰花门出身的杀手,无论多优秀,都对万人之上的门主有一种生长在血里的恐惧。
“门主,他是苏繁诗的爱人。”只有莫风不动声色,仿佛不为所动,“有了他,就一定能知晓苏繁诗的下落。”
“呸!你们休想!”容庭与愤怒之下,竟然用内力吐出了口中塞住他的那块黑布,“你们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丁点关于诗诗的消息!我容庭与宁死也不会让你们找到诗诗!”
“门主。”莫风却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若对这人多加严刑拷打,苏繁诗就会手到擒来。不止如此,他更能当做诱饵,苏繁诗若爱他,便会引自投罗网。”
容庭与立刻跳了起来,“你们断了这份心吧!诗诗才不会这么笨的!她才不会来呢……”
他还没说完,灰袍老人已经淡淡对身边人吩咐:“带走。”
“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这句话是问莫风的。
兰花门主知道莫风骄傲,才会在把容庭与遣走后才发话。旁边的弟子看得分明,想必兰花门里,能受到这种待遇的也只有深得门主之心的莫风了。
“莫风未能带回苏繁诗。”莫风终于在门主面前跪了下来,声音没有波澜,“请门主责罚。”
“该罚。”灰袍人点了点头,随口点名:“兮篱。”
“在。”被点名的黑衣女子站了出来。
“双手绑起来,带到听风小筑。”灰袍人挥了挥手。
黑衣女子似是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是。”
她走到莫风跟前,不知道已经从哪里拿出了绳子,把他的双手一起捆绑在背后。
莫风没有挣扎,跟着她走出了大堂。
门主转过身缓缓地走回堂上的座位,一拂衣坐了下来。
“阿风啊……”他摇头,轻轻地自言自语地道:“你可太令本座失望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正堂里回响,两个站在一边的兰花门弟子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只是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在兰花门,他们早就知道什么是不该听到的、不该看到的。
“不过,阿风,有一件事倒被你说对了。”灰袍人轻轻地笑了笑,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上敲着,“有了那小子,苏繁诗怎么也会自己送上门来。”
那笑声异常刺耳。
听风小筑名字虽然好听,但兰花门弟子都知道,那是一个地牢一样的地方,厚厚的窗子,光线透不进来,几乎算是暗无天日。在听风小筑的阁楼里,看不见阳光只有偶尔“嘶嘶”的风声,听风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犯了戒的弟子,都会被关在听风小筑。进去的人,时间长了,出来时就不正常了。
在听风小筑里被逼疯的,已经不止一个人了。
“你怎么……没带回她?”一路走到朝西面的听风小筑,兮篱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莫风轻描淡写,“她逃了。”
“……”转眼间已经走到了听风小筑的正门,兮篱也决定不多问,只轻轻地说:“我过几天来看你。”
“不用。”
“听风小筑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兮篱瞥了莫风一眼,不给他任何机会拒绝,就推了推他,“保重。”
莫风走进那阴暗的小阁楼,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阿城,你带我去兰花门总坛。”两天后,苏繁诗对那布衣乞丐这么说。
其实她早就看出阿城的身份并没有乞丐那么简单,阿城虽然穿得破烂了些,可是住的吃的都不差,根本不像一名乞丐。可是他既然坚持,又有有信物,她也不想多问。
此时阿城正闲闲地坐在火炉旁,听她如此说,回头,“你想去兰花门总坛?”
“是。”苏繁诗抿着唇点了点头,“莫风抓走容小子,想必一定是把他带回总坛交差去了。兰花门的残忍手段是众人皆知的……我绝不能让容小子落到他们手里。”
阿城站了起来,闲闲地走到窗口,望向窗外,“苏繁诗,你想过没有,他们这么做很可能就是想以容庭与为诱饵,引诱你上门自投罗网。你这样风风火火地去救你的心上人,正中他们的圈套。”
“我知道。”苏繁诗左手的拳头握紧,又下意识地移到剑柄上,“可就算是圈套,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你这么做,可能他就白牺牲了。”阿城却突然转过头,为蹙起眉头看着她。
阿城的语气含糊,并没有说明句子里的“他”指的是谁。
“不,如果那兰花门主真的是想以容小子为诱饵,引我上钩,那他又怎么会亲手伤了这诱饵?容小子已经为我牺牲够多了,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落入邪派手里。”苏繁诗显然已经想过了,坚定地说:“或许,当我出现在那兰花门主面前的时候,他会觉得其实不需要容庭与这个人了,就放他走了。”
“你想一命换一命?”阿城看透她毫不费力气,说起话来一针见血。
“我没办法。”苏繁诗有点倔强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容小子已经为我牺牲够多了,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落入邪派手里。”
阿城不说话了,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兰花门的总坛在哪里?”苏繁诗对他的沉默毫不意外,只是笑笑:“你之前不是还说这里没有你阿城办不到的事么?”
兰花门是如此隐秘的教派,没有人知道它的总坛在哪里。就算是兰花门其他分坛的弟子也未必知道,所以阿城如果说不知道,也是在她意料之中。
她也做好了打算,阿城若无法帮她,她便离开,自己打听到到这兰花门的总坛到底在何方。
阿城这次想了很久才开口:“我知道总坛在哪里。”
苏繁诗顿时一喜。
“可是我只能送你到外围。”阿城继续说了下去:“进不进得去,就得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