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说到,一匹拖着电台的白马失足落崖,彭云飞为了找回电台独自下到电台滚落的地方,他抱起电台正要往上爬,突然脚下一滑,顺势滑下山崖去。
“彭云飞——”“彭云飞——”一看彭云飞抱着电台滚下了深渊,邓克保等人在上面惊叫着,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失足滑下去的彭云飞双手抱住电台,像是顺着瀑布流下去的一根木头,一直滑到了那匹受伤的白马跟前,然后一使劲,双脚蹬在了马的身上,停住了。
彭云飞站了起来,又赶紧向上边正在张望的兄弟姐妹们挥了挥手,意思是说:我没事!
彭云飞把电台放在大石头旁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和乱草,寻找着往上爬的有利地形。上边的人也在东张西望,看看该怎样让彭云飞重新上来。可是山崖陡峭,岩缝间的荆棘丛草断断续续,石块也不稳定,根本就没有适合往上爬的有利地形。
就在上面的人着急的时候,彭云飞在下面喊话:下边有一条小溪,顺着小溪,或许就能绕过去!
邓克保立即让武大昌带着两名战士,带上冲锋枪、刺刀以及指南针等野外生存物品,下去和彭云飞回合,并告诉他们:今晚大部队就在山梁那边宿营,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一定要密切配合彭云飞,把那部宝贝电台带回来。
人们静静地看着三位战士顺着“瀑布”滑向深渊,滑到了那匹半死不活的白马身旁,滑到了接应他们的彭云飞身旁。然后,又看着他们站起身来,将刺刀伸向那匹挣扎抖动的白马,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撕吃马肉,喝马血……
翻过了山梁,天已经黑了下来。远远听到前方有水流的声音,不用说,不远处又有一条河,附近还有山泉。最适合安营扎寨。为什么?但见此处:
林涛呼啸草茸茸,地软菇鲜水流淙。
脚下山蛙跳涧过,身边松鼠荡枝丛。
鸟鸣天籁声声啭,叶舞林仙冉冉风。
眼底烟波浮绿翠,飞身犹进碧游宫。
见到这样一片平整的林地,女兵们全都兴奋起来,第一分队的人马已经在前面的树林里安营扎寨,邓克保率领的第二分队也停了下来。战士们各自寻找有利地形,搭建窝棚,准备宿营。
女兵们找了几棵相互靠近的芭蕉树,拢起芭蕉树的叶子当作帐篷,又摘下许多芭蕉叶铺在地上,然后住了进去。
邓克保心事沉重,他担心彭云飞等人能不能顺利返回,担心电台安全,更担心今晚宿营地少了四位精兵强将,警卫任务该怎样完成。
宿营地燃起了一堆一堆篝火,官兵们围坐在篝火旁烧烤着各自的猎物——野兔、山鼠、山鸡、蛇还有野果、野蘑菇等等。当然,有几个小头目没有找到食物,就到处溜达着,闻闻哪一堆篝火香味浓,到那儿抢了就走。所以,篝火旁不时有争吵、怒骂和打斗的场面。
烧烤的香味传向山岭,山顶上的狼群和野兽就像巡逻兵一样,惊恐而又贪婪地远远望着接连不断的火堆巨阵而大声吼叫着,并忽远忽近的围绕着这片火堆徘徊着。
邓克保来到女兵队伍的芭蕉蓬外,看着正在吃香蕉的两个女儿和妻子,不免心头一震:我他妈……这算是当的什么丈夫,当的什么父亲!竟然让妻子和孩子如此担惊受怕,吃苦受罪!他真想抽自己耳光,但他想到自己的职责,想起这支队伍,想起身上的担子,再看看妻子和孩子周围还有那么多头发蓬乱、穿着破衣烂衫的女兵,他马上又忍住了: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要稳定大家的情绪,使大家树立起必胜的的信心,提高战胜困难的勇气!
邓克保来到正在写日记的王丽君身后,两个女儿也依偎在爸爸身边。
“邓副官,我马上就写好,写好了就给你看。你瞧,我正在写着今天早上的事:我们分队的小眼睛刘标,今天一大早起来弄吃的,竟然把第一分队留下的马粪蛋当成了树上掉下的野果,捡到手里才又扔了出去。哈哈,你说,笑话不?还有,我们今天又听到了老虎叫声,可是没有人害怕,我们是不是比原来的胆子大啦?”王丽君一边写着这几天的经历,一边和邓克保打招呼。
“我想多给你提供点儿素材。今天中午我了解到,我们这个队伍中的女兵小李丹,曾经从悬崖边上救回一个士兵兄弟。这个士兵兄弟去采野果,没有看清前面被荆草覆盖的悬崖,是小李丹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小李丹还多次到周围采野果,打水等,她把采来的野果和泉水分给了我们队伍中的伤病员和体弱者,分给了这些姐妹和孩子。当然,我们的女兵个个都是好样的!你们看,这么艰苦的行军生活,你们这些闺秀小姐,这些贵府千金,没有一个哭鼻子抹泪的,在这茫茫的高山密林中,女兵们竟然也能和我们老爷们一样,克服千难万险一路走过来,真是了不起呀!都是好样的!这部书,一定要突出我们这些了不起的女兵!”
邓克保说着,竖起了大拇指。接着又讲道:“开始让我负责你们这些女兵一路上的安全,听到有人背后喊我妇女主任时,我还挺不好意思,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和你们这些闺秀小姐打交道,要不是这几天看到你们一个个这么英勇顽强,我还真的难为情。我得谢谢大家。是你们让我认识到了什么叫男女平等,什么是新的女性。等走出了这鬼地方,我一定请客,好好说说我一路的感受!”
听着邓克保的连声赞叹,女兵们一个个昂起了头。一边吃野果,一边笑出了声。这笑声,逗得外面的男爷们直往这边瞅。小李丹特别开心:“要是让我吃饱了,我还能为大家唱歌跳舞哪!”
一阵笑声过后,邓克保接着说:“不是早就提倡男女平等吗?提倡了这么多年,咱中国做到了吗?没有,可是现在,我们的女兵做到了,女兵们和这些男人一样爬山越岭。这就是创举,伟大的创举!真的,了不起!”
“唉!这男女平等呀,什么时候也做不到。”医疗队护士邱清莲说:“男人和女人在生理上,本来就是有差别嘛!”邱清莲到底是学医的。
“不过我们能够坚持下来,还得全靠兄弟们一路上的帮忙和照顾。”这是邓克保的妻子政芬在说话:“姐妹们说是不是啊?”
“是——”“谢谢各位兄弟——”女兵的芭蕉蓬中传出一阵喊声和掌声。
邓克保坐了下来,继续说:“也许我们再过几天就能走出这片丛林。现在,我们大家都说说,今后走出了这片林子,每个人的理想是什么?”
好久没人回答。邓克保只好点名:“王丽君,你先说。”
“我吗?”王丽君从沉默中醒悟过来:“我要上大学,去读中文系,当一名新闻记者,要是有可能的话,争取当一名作家。”
政治部演出队的小李丹兴趣来了,她连忙“揭露”着王丽君的“秘密”:“她呀,她早就想到法国留洋去了!说什么去法国学文学最好了,全世界都有名,那儿出过什么雨果,还出过什么……巴扎尔克……”
“是巴尔扎克!”政芬纠正道。
“巴扎尔克也好,巴尔扎克也好,”小李丹一点也不因为自己说错了名字而不好意思,“反正是那里出了很多有名的文学作家吧!所以,她最想去法国学文学了。”
“是又怎么样,小妮子!”王丽君显得信心十足:“我要是当了作家,文学家,看我不把咱们的经历写成轰动世界的巨著,你们都是我作品中的人物,还不跟着沾光?”
又是一阵笑声。
“只要努力,我想你一定能去成的。”邓克保接着问:“那你呢?小李丹?”
“我呀,我也不想打仗了。我要当演员,当芭蕾舞演员!”小李丹大大方方的说起来,“我早跟丽君姐约好了,等回到了国内呀!我先跟丽君姐一起去法国……”
“你当演员去法国干什么呀?”“莫非也想上法国的大学?”“去跟王丽君当保镖吧?”“是想嫁给法国人吧?”人们为小李丹打趣。
“我到法国的巴黎学跳芭蕾舞去呀!”小李丹头儿一歪,十分认真地说:“你们知道个啥,哎,人家邓副官和政芬姐懂得多。政芬姐你说,这芭蕾舞是法国巴黎发明的吧?”
“芭蕾舞产生于意大利。”政芬再次纠正道。
“不对呀,芭蕾、巴黎,”她像是在数手指头:“正因为芭蕾舞产生于巴黎,所以才叫芭蕾,而不叫意大利蕾,不是吗?”
人们“扑哧”笑了。小李丹把头一昂:“反正不管芭蕾舞诞生在哪儿吧!赶明儿丽君姐到法国学文学,我就一定要跟她到巴黎去学芭蕾舞!学好了,再回到中国演出!”
“好,有意思!那我们今后就等着看李小姐的芭蕾舞表演了!”邓克保点点头,继续说:“到时候我带着这些姐妹去给你捧场,一定让你成为大明星!”
“你呢?我们的缅语翻译小姐?”邓克保对满脸病容、带着深度眼镜的李玉湘说。
“我嘛……”李玉湘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我就这么一点儿本事,只能来缅甸当翻译。或者说,到北平大学,对,就是现在叫北京大学。到北京大学东方语言系学习一个时期以后,再来缅甸当翻译。为和平时期的中缅交流做出点儿贡献,我很喜欢缅甸的山山水水。”
“我呀!”高个子的护士长夏芸香昂昂头,插上嘴来,“只要能回到了国内,我再也不到缅甸这个鬼地方来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到湘雅医学院学医。我要当个很好外科医士,为老百姓治病。老百姓太需要好的外科医生了!”
这就是人各有志,这就是这些女兵的梦想。只是:
一帘幽梦寄情怀,立志梁材梦里栽。
九曲回肠言隐事,焉知梦醒化灰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