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汉一愣, 旋即笑道:“怎么,你还不信?哈哈,你这种小白脸自然不是可以和我家王子相比的, 我哥哥就是王子身边的亲卫, 知道的一清二楚。告诉你, 我们突厥的男人都强壮的很, 哪像你们小唐人软了吧唧的。你们那小郡主, 我家王子根本就不稀罕,只不过女人这东西,多一个不多, 少一个不少,娶来也无所谓。”
“你胡说。”若雪再也听不下去了, 失控的捂住耳朵。
黑大汉却等不及了, 粗硬的鞭子抡了过去:“你给我下来。”
若雪情绪激动, 完全没有考虑战术,只伸臂去挡。若是真被钢鞭打上, 必然骨断筋折。
“小心。”喀里飞离月鎏白,用扇子去挡钢鞭。
“咔!”一声响,扇子已经断为两截,喀里右臂承受了致命一击,若雪的小臂也没有幸免, 被鞭尾扫到, 火辣辣的疼。
“你怎样?”若雪回过神来, 急问喀里。
三穿不会武功帮不上忙, 急得喊道:“住手, 高将军最近一直带人巡视周围,这里是边境, 他若看到你们打小唐人,必定饶不了你们。”
想来高将军的威名在突厥有几分力度,几个人挤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竟是转身就走:“看你们也不像奸细,快滚吧。”
若雪抽出腰带里暗藏的软剑:“别走,我跟你们拼了。”
喀里咬牙忍着疼拉住她的手腕:“现在不是争一口气的时候,我们先回去治伤。”
若雪虽是恼恨,也知道喀里受伤不轻,三穿不会武功,自己打不过那些突厥人。也只得眼见着他们扬长而去,扶喀里上马:“你还能骑马么?”
“没事,我只伤了右臂,左臂驾马足够了,我们快走。”喀里抖开马缰,月鎏白风驰电掣的跑了起来。
若雪不顾小臂上钻心的疼痛,双手握住马缰,催动胭脂灵紧紧追上。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她脑海中反复盘旋着那句话:姬妾成群、每晚连御十女。
她紧咬银牙,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狼野……
若雪坐在墙角,抱着缠上绷带的右臂默默无语,头埋在膝上,窗外的弦月散发出清冷的光,笼罩着孤单的身影。
他们回到安胡就去了医馆,大夫说喀里的右臂骨折了,给他弄好夹板挎了个布袋在脖子上,三穿送他回客栈了。
若雪觉得很对不起他,虽然喀里一再表示不关她的事,可那一鞭子本是打向若雪的,如果不是被喀里挡住,断骨的人就是她。
若雪自己也受了伤,却只是皮肉之苦,没有伤筋动骨,敷上药过几天也就好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三穿进来翻身把门锁好。
“喀里吃过饭了?”若雪有气无力的抬起头。
三穿回头吓了一跳:“你怎么也不点灯?”
“不想点。”
“哦,对了,你的手也受伤了。”三穿走到桌边,点燃蜡烛。
“太亮了,点煤油灯吧。”若雪垂下头。
“哎?你还真是奇怪,原本我一直点煤油灯,从你来了以后嫌昏暗才买来蜡烛,怎么现在又嫌亮了?”三穿郁闷的看向若雪。
“许是我心里太阴暗了吧。”
“你哭了?”三穿走近,小心翼翼的扶起若雪:“是不是伤口很痛?”
若雪叹了口气,坐到桌边:“不痛,喀里怎么样?”
“他也没什么事,骨折么,只能是慢慢养着,等骨头长好。刚才我喂他吃了晚饭,现在已经歇下了。对了,你吃饭了没?”
“不想吃。”
“诶呀,不就是受了点伤嘛,你不至于成这样吧。喀里都不在乎呢,你的手臂只是肿了,不会留疤的。”
若雪踢掉鞋,和衣倒在床上,闷声道:“你不明白。”
第二天上午,若雪和三穿一起去看望喀里,他气色还算不错,连说没关系,这样也挺好的,每日还有人专门喂饭。三穿在一边有点脸红,若雪看着他俩苦笑。
三穿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喀里,若雪点点头回去了。
喀里笑道:“我能跑能跳,左手也能动,哪需要照顾呢?”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伤员嘛,伤员要心情好才能恢复的快。我讲笑话给你听吧。”三穿搜肠刮肚把自己珍藏的经典笑话都说给喀里听,笑得他前仰后合,无法自抑。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午饭时。三穿端来可口饭菜,照旧一口一口的喂喀里吃饭:“好吃吧,姐姐可是第一次喂人家饭哦。”
喀里轻笑:“你才多大,竟然自称姐姐。”
“诶,你是不是被人照顾,听姐姐话啊。”三穿板着脸一瞪眼,几分俏皮几分撒娇,喀里竟是忘了吃饭。
“快吃啊,人家胳膊都酸了。”三穿夹着一块择好的红烧鱼在喀里面前乱晃。
“啊呜。”喀里突然张开大口吞掉那块鱼,咬住三穿手里的筷子不放。
“张嘴啦……”她使劲晃着筷子,呵呵的笑。
喀里望着她弯弯的眉眼,松了筷子感叹道:“我活了这些年都没有这几天高兴过,你是不是有什么法术?”
三穿认真的点头:“恩,我是魔法师,改天给你变个戏法吧。”
“呵呵,好啊。”喀里笑着看她收拾桌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紧了几分:“小路子没事吧,早晨我看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唉,谁说不是呢,其实她受的伤不算重,也不知为什么昨晚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有受过伤吧,我原本还以为她不像那娇气的人呢。”
喀里踱到窗边,小声叹了一句:“谁都不容易。”
“你说什么?”三穿没听清。
“没事,我说让你回去瞧瞧她吧,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姑娘家总是娇气些。”喀里已经重现笑脸。
三穿确实也有些惦记若雪,虽说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总觉得她有点别扭。果然,她进门时若雪还蹲在那个角落里,深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 你还没吃饭吧,我端来了你爱吃的小炒肉,快来尝尝。”三穿把饭菜放在桌子上。
“谢谢你,放着吧。”若雪没有抬头。
“大小姐呀,你这究竟是外伤还是内伤啊?”三穿走过来蹲在她身边。
若雪蓦地抬起头,咬了咬下唇,坚定道:“我什么伤都没有,我吃饭。”她起身走到桌边,解下臂上的绷带,红肿已经消了,如今剩下一条触目惊心的青紫色鞭痕。
若雪洗净残留的药渣,准备吃饭,转头对三穿道:“我没事了,你去照顾喀里吧,不是说要把他拿下么,我等着看成果呢。”
三穿嘿嘿一笑:“咱不是那重色轻友的人。”
若雪扑哧一声笑了:“快去吧,难得好机会,喀里真是个不错的男人,他舍身救我,我都快要动心了呢,你在不去我可去了。”
三穿见若雪如此打趣只当她没事了,就开心的跑出门去:“不行,是我先抢到的,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了,若是遇着个中山狼可要哭死呢。”
一句话又触到若雪心弦,刚刚拿起的筷子无力的放下,越想越郁闷重新蹲坐在墙角。
跟爹爹说不想嫁,要退婚?
爹娘对她的疼爱,她自己最清楚,听说爹爹费劲心思训练了一支奇兵,就是为了将来悔婚时兵戎相见。
只要她说不嫁,没有人会强迫他,连干爹、伯父们都做好了打仗的准备,不愿牺牲她做一枚和亲的棋子。
可是她能么?
就算不想嫁,她敢说么?
五年间,突厥铁骑踏平西域,统治了整个大漠,铁勒九部,六部已归突厥,余下的同罗、葛密、回纥三部早晚也要落入突厥版图,到那时他们就直接与吐蕃接壤了。
小唐朝物阜人丰,百姓和乐,前提是这十几年没有战乱,她怎么可以因为一己之私让生灵涂炭,让社稷不稳、百姓流离失所?
曾经天真的以为狼野王子长大后会有喜欢的姑娘,或许就会放弃婚约,可是直到今年夏天,突厥使臣来议定明年的迎娶礼仪,她才明白那是妄想。
听说狼野和他的父亲摩多可汗看中的是她体内流着一股雪狼的血,百毒不侵,身体强壮,能生下优良品种的孩子。说到底,不过是传宗接代而已。
狼野……姬妾成群,每晚连御十女。
你既然不缺女人,干嘛不放过我?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掌柜的声音传来:“小路子,你在屋里吗?有人找你。”
“门没锁,进来吧。”若雪闷头答道。
一个高大的身影破门而入,巡视一圈才发现埋头坐在角落里的若雪,十几天没见,她怎么成了这样?
“小鹿,你没事吧?”他蹲在她面前。
是他的声音,虽是威严、冷硬,却又含着一丝一缕的温情,若雪抬起纠结的小脸,看到狼野焦急的眼神,竟有几分想哭的冲动。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定定的看着狼野。
“小鹿,我昨天回来,晚饭时就没见到你,晚上去悦舞楼也没有你,今天午饭你还没出现。你究竟怎么了?”狼野着急的抓住她的手臂。
“啊……”若雪吃痛惊叫,他低头疑惑的看向她的手臂,好像也没用太大力气吧。
“我被人打了。”若雪弱弱的挽起袖子,给他看莹白的手臂上那一片青紫。
腾的一下,火气窜上脑门,额上青筋暴起,狼野拉起若雪:“谁敢打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你真的要帮我报仇?”
“恩,说吧,是谁?就算天王老子,我也把他生劈活剥了。”他怒了,散发出腾腾杀气。
若雪突然甜甜的笑了,两个酒窝泛出动人神采,虽然她不希望真把那几个突厥兵生劈活剥了,但有人肯这样说,她还是很开心的。
狼野一时竟看呆了,真像记忆中那个调皮的小女孩,喜欢冒险、犯错,又需要别人去救。怎么可能不是她?
“算了,其实你这样说一句我也就开心了,你的伤还没好,不能运功,我也不能让你去冒险。”
他轻笑:“这次回去就是疗伤的,暂时已经没事了,你告诉我是谁,我绝饶不了他。”
“真要知道?”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