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突然想知道边境附近的人是不是很怕突厥人, 就让他帮忙铺好一张宣纸。
若雪遗传了九王的基因,擅丹青,能左右手同画。不一会儿, 栩栩如生的一张人物肖像就跃然纸上。
“突厥兵?”他的眸光骤然收紧。
“你也这么说, 看来是没错了, 喀里也说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突厥境内, 那些人穿着铠甲应该是突厥兵。”
“他们为什么打你?”他的脸色很严肃。
“他们说我们是奸细, 要搜身,我不肯,这个黑大汉就用钢鞭打我, 迟早有一天我要找到他报仇,我记得他左眼角有一颗黑痣。”若雪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自是不甘心的。
他突然破口大骂:“这帮瞎了狗眼的王八羔子, 连我的……”我的什么?女人么?
若雪好心提醒道:“王八羔子是不可能瞎了狗眼的, 只能瞎了王八眼。”
“咳咳……”狼野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呛着。
若雪用没受伤的左手帮他拍拍后背:“你不怕突厥人么?”
“怕?为什么要怕。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小鹿,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狼野精神抖擞,把胸脯拍的戆戆的。
有人保护的感觉真好,若雪嘻嘻一笑, 说道:“你对突厥了解多少?”
“恩……不少, 你想知道什么?”
若雪蓦然失神的低下头, 咬着唇含糊不清的说道:“听说那个狼野王子很厉害是不是?”
狼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呃, 你问哪方面的?”
若雪更是不好意思,红透了脸扭捏道:“听说他有很多女人。”
“……”
若雪低着头久等不到回音, 抬头看向狼野,却正对上他探究的目光,那种直直的逼视,让她心底有些颤抖。
突然想起,她的干爹是一品骠骑将军高博远,那么她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难道你是……”狼野眸中闪过一抹欣喜,吃惊的瞪着若雪。
“我不是。”若雪吓得从地上跳起来,跑到桌子后面。
“喂,小鹿,我又没说你是谁,跑什么?”狼野疑惑不解。
“那个,我是怕你误会。”若雪鼻尖见汗,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狼野背着手围着若雪转了一大圈,突然正视着她的脸低声道:“你是李若雪。”
“不是。”若雪拄着桌子,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打听狼野的事情,你干爹是高将军,你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狼野幽幽的蓝眸锁在她身上,强大的气场让若雪脚底冒起凉气。
原本以为他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想不到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竟然这样难对付。当然,若雪也不是白给的,定神一想,在仰起头时已是嗔怪的表情:“你是来干嘛的,是探究我的家底的?还是故意找茬的?”
狼野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近距离哀怨的散射波下,终于不淡定了:“我……不是,小鹿,我只想知道你是谁?”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若雪可不傻。
“我是……我告诉你,你不要害怕。我是突厥的……副元帅巴贲,这次来小唐是因为我受了伤,而凶手从西域逃到了这里,我才追来安胡城。狼野王子还在西海岸带兵,所谓的很多女人不知你听谁说的,但是我军军纪严明,王子以身作则,从没有□□过。”
“哦,”若雪稍稍安心,虽是很惊讶他是突厥副元帅,但好歹看他不像来小唐做坏事的。
“小鹿,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女儿,不要骗我。”狼野再上前一步,简直就要和若雪紧紧相贴了,吓的她不敢说谎。
可是决不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是狼野身边的人,若是让他知道未来的可敦竟然离家出走跑到边境来玩,那就给爹爹丢死人了。情急之下让谁来做爹呢,姨父司马青云?舅舅梅莘?还是……
不容她多想,狼野捉住她的手腕:“快告诉我。”
“我爹是……你要帮我保密,其实我的爹就是兵部尚书郭翼。”若雪真的不擅长撒谎,骗人的时候总能露出破绽,如今被人紧紧逼视着,更是说不出流畅自如的假话来。
这句是真话,干爹也是爹呀!
唉!错就错在若雪太着急了,说谁不好,偏要说郭翼,这不是给日后狼野查明真相做铺垫么?
“原来是郭家的女儿,难怪也有几分飒爽英姿。”狼野看她扬起的目光十分坦然,就不在怀疑是假话,郭翼的女儿认高博远做干爹也很正常。他们同为大将军,也有并肩作战的时候,私下感情应该不错。
“恩,若雪郡主的是我的好朋友,可是她很老实听话的,我这次来安胡就顺便帮她打听一下狼野的情况么,毕竟明年就嫁了。”若雪坐下喝茶,掩饰一下自己忐忑的心情。
狼野心情复杂,暂时不想多说,放下一瓶外伤药给她,叮嘱道:“今天的话只有你知我知,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个打你的人,我回去帮你查,一定把他找出来。”
若雪点头:“我知道,只要你不做坏事,我不会去干爹那里告密的。”
“去查查这个人是谁?应该是边境附近的守军,哪个废物带出来的兵?”狼野怒气冲冲的把画像扔在桌子上。
赵万年和泽鲁瞅着王子火气不小,不知是被谁气成这样,纷纷探头去瞧。
“这个人是突厥兵?”泽鲁试探着问。
“难道是小唐兵?”狼野冷冷反问。
泽鲁被噎得一愣,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可是据属下所知,我军士兵都是用长矛,军官要队长以上才有自己的兵器,可是用钢鞭做武器的很少,甚至我都没有听说过。”
狼野怔住,刚才火气太大,没有冷静思考,泽鲁说得没错,这个人很可疑。“恩,迅速去查清我军中可有此人,对了,顺便查一下喀里这个人什么来路。”
“是。”
若雪敲开喀里的房门,却发现三穿不在:“三穿呢?”
“她好像去掌柜的那里了,你的手臂没事了吧?”喀里柔声道。
“没事了,一点淤青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你呢,我总觉着对不起你,若不是为了我……”
喀里笑着打断她:“又来了,在这样我可不拿你当朋友了,快坐。”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给若雪倒茶喝,被她抢过去倒满一杯捧到眼前:“献给最勇敢的英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喀里接过去一饮而尽。
喀里爱笑,和他在一起气氛很轻松,若雪笑问:“三穿是不是很有趣?我有时都被她逗得笑到肚子痛。”
喀里盯着她的酒窝笑而不答,直到若雪的目光有些闪躲,才深情感慨道:“她的确有趣,但是……却不如一个女孩子可爱,在我心里,她是最可爱的姑娘,可是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哦……”若雪轻叹,替三穿担心。
“前几年去吐蕃,遇到一个小妹妹,她竟然一个人就要和别人比赛打马球,那股劲头真让人佩服,我虽是不会打,都忍不住要给她帮忙,呵呵,最后还是输了。”喀里把目光移向窗户,人已陷入回忆中去。
“哦?”若雪眸中神采一现,声调提到了两度。
“她好调皮,晚上竟然跑去放跑人家的马,幸好我刚好遇到才救了她,那时我年纪不大却已经随父亲走南闯北,会骑野马。”喀里收回视线,重新看着她。
“哦!”若雪亦惊喜的回望着他。
喀里叹气摇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若雪脸上:“只可惜经年日久,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五官模样了,只忘不了她有一张漂亮的笑脸和两个喜人的酒窝。”
若雪怔怔的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竟不知说什么好:“你,你去过吐蕃?”
“对呀,你也去过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从第一次见你笑,我就觉得你就是她。可是我不敢相信,我找了这些年都没有找到,竟然在我失去信心以后遇到了,太不可思议了。”喀里眸光颤颤,天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我也是,我以为再也见不着那个哥哥了,想不到原来是你啊!”若雪笑得合不拢嘴。
“那时你还骗我,说你的名字叫逗你玩,让我到哪里去找你么?”喀里笑着宠溺的用左手揉揉若雪的头发。
若雪有些不好意思的躲了一下:“那时你还快马加鞭的追了来,害我被娘亲好一顿盘问。”
“呵呵,我带着那些人没吓着你吧?”
“人?什么人?你不是自己追来的么。”若雪诧异了。
喀里恍然大悟:“哦,对了,我追你的时候太着急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了。当时家里人怕我有危险,派了好多随从跟着。对了,你娘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我娘就是爱虚张声势,其实她舍不得打我的,再说还有爹护着呢。我小时候皮,打碎过很多值钱的东西,娘过日子节俭,就要教训我,都由爹爹当替罪羊了。嘿嘿!”
喀里开怀大笑:“遇见你真好,我太高兴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我喜欢听。”
“好啊。”若雪心情也很激动,开始语无伦次的讲儿时趣事。
门外端着牛骨汤的三穿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刚刚那个人还跟自己说:你是我遇到的最有趣的姑娘,和你在一起真开心。转眼,他就对着另一个人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
竞争还是退出?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也需要牛骨汤来补充一下.体力,于是端着汤盆转身走了。
晚饭时,狼野不急着点菜,却在询问若雪的伤势。“带着伤还来干活?”
“已经好了,没事了。”若雪爽快的答道。
“可是我去看你的时候,你还那个样子呢。”狼野皱眉不解,难怪人家说女人是善变的。
若雪挑了挑柳叶眉,抿嘴一笑,我就忽然心情好了。
喀里从客房那边走来,若雪一见连忙迎了上去:“你怎么出来吃饭了,三穿没去喂你吃么?”
“如意阁今天下午开门了,她去忙,我没事,自己也能吃。”他走到西边靠窗的位置,隔着一张桌子背对狼野坐下。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端。”
“好久没吃鱼了,你看看有好吃的鱼么?”
“好。”若雪蹬蹬跑下楼去,喀里觉着后背的关注度颇高。
“来啦,来啦,你等急了吧。”若雪端着一个大托盘上楼,里面有一条清蒸鱼、一盘炖排骨,一碗丸子汤,一盘青椒炒鸡蛋。她一边一样一样放到桌子上,一边絮叨着:“你多吃点排骨吧,人家说吃哪补哪,还有这丸子汤也不错,光吃肉的也不行,还要吃点素菜才好。”
“好,谢谢你,小路子你去忙吧,我左手也能吃。”喀里拿起一只勺子去舀鱼肉。
“哎呀,你别动,你不知道鱼有刺么?等我帮你摘好刺在吃。”若雪用筷子按住他的勺子。
她小心翼翼的帮他摘刺,认真的盯着那条鱼都没有注意别处火辣辣的目光。
“啪。”狼野手里的筷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