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提一个假设,可这丫头就担心成这样,要是假设变成噩梦……
脸色沉凝,贺御君暗地里微微运力,右手臂依然没有任何知觉。
眉心的纹路深邃起来,他很快抛开这些不好的情绪,另一手宠溺地捏了捏小丫头肌肤滑腻的下巴:“叔叔说一下,别当真,要是手臂真废了,也不耽误你。”
筱筱狠狠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不会有事的!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就算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会更放不开你。”
怎么会舍得离开他?说的她也太没良心了,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吗?
腻歪了这么久,贺御君没说饿,筱筱却受不住了。
想着他的伤有诸多忌口,筱筱请人帮忙送了些清淡有益伤口愈合的食物来,两人简单解决了“宵夜”。
时间实在不早了,筱筱要回去,斟酌半晌才开口:“那个……叔叔,我明天再来陪你,好不好?”
“不好。”干干脆脆两个字,落地有声。
“……”
“这么晚了,留下来。”
他淡淡的口气透着不容置喙,筱筱凝眉,看向病床。
留下来,意味着得跟他睡一张床,暂且不说两个都有伤的人不适合挤在一块儿,单说……这才合好呢,晚上就睡一起,是不是……又不够矜持啊?
筱筱有些无奈,可又得照顾着他“脆弱”的心理,绵软地拒绝:“你别闹了,这在国外,我们的言行可不仅仅代表个人。”
如果这个地方也好八卦的话——是不是明天一早醒来的头条就是“维和战士不顾廉耻,身受重伤医院同、房”?
筱筱猛摇头,“不行,我得回去!”
贺御君沉了眉眼,眸光别有深意地觑她一眼,薄唇掀动:“我都主动挽留了,你还执意要走,是怕我晚上对你做什么?放心,我这样子,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知道我这副鬼样子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满足你,你才不愿留下?”
“??!!”
什么!筱筱猛地抬眼,盯着他,不敢置信!!
当真不要脸了哇,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她震惊又羞赧的神情中,那人收回眼神,而后慢吞吞地默默然地,转个身,背对着她,口气要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我这样子的确是跟废人一样,既不能好好抱抱你,更不能好好爱爱你,你要走,也情有可原。”
筱筱攥拳,气糊涂了,哭笑不得。
手上一痛,提醒她手指攥不拢,她又转过头去,狠狠吸了几口气,“好!我留下来!”
反正他身份、职位更高,他都不怕丢人,她一个小罗罗怕什么!
要挨处分受教育,也有他撑着!
皱眉细细打量这张并不算宽的病床,筱筱先把招呼打在前头:“要是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口,弄疼你,可别怪我!”
“那当然。”
“另外,我双手受伤,几天没洗澡了,臭到你,可别嫌弃我。”
“咱俩半斤八两。”护士本来要给他擦身体的,被他拒绝了。
他很守身如玉的,怎么可能让除了某个丫头以外的女人接触他的身体。
要臭一起臭吧。
话虽如此,不过筱筱可不好意思真那么邋遢,还是想办法洗了脸洗了脚,稍稍清理下自己才靠近那张床。
看得出,那以高冷倨傲著称的某人现在已经期待已久按捺不住了,见她过来,他拍了拍已经腾出来的位置,怕她不够躺似得,撑着僵硬的身躯又往旁边挪了些。
“好了好了,你小心掉下去!我又不胖,哪儿需要这么多地方。”
她就是随口一说,谁料那家伙又往回挪了点,深邃眸底含着浅浅笑意:“也是,挨得近才睡的舒服。”
“……”
屏着呼吸,筱筱躺上了床,担心他浑身的伤,她直挺挺地侧睡着,不敢挨他太近。
贺御君慢吞吞地,也转身过来,侧躺着与她面对面。
两两相望,呼吸交缠,筱筱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可贺御君却坦荡十足,只恨这副身体伤的不是时候,不能进行更多。
他慢慢靠近了些,筱筱越发紧张。那只完好的手臂陡然抬起,筱筱吓得本能闭眼,却不料……他只是想把手臂放在她脖颈下,让她的脑袋枕着,拉进两人间的距离。
无声瞥他一眼,筱筱见他沉下脸,她立刻狗腿地往他怀里拱了拱,撒娇服软的意味明显,贺御君也懒得理会她,将她脑袋拢在自己臂膀上,喟叹着闭上有些热热的眼眸。
这一刻,过去的七百多个日夜里,每时每刻都在想,如今终于再次实现了。
线条刚毅的下颌在她侧脸摩挲,他低沉的嗓音有些暗哑,在她耳边格外温柔地问:“还爱着叔叔吗?”
筱筱微微一怔,心跳停了下,眼眶灼热。
见他等着回话,她静悄悄地埋在他臂弯深处,瓮声瓮气地道:“人都躺在你怀里了,还问这个……”
“我想听你亲口说。”他声音越发低沉,如同午夜收音机里音调性感的男主播,贴着她的耳郭,声线送进了心里,“从前……是你缺乏安全感,如今……倒换成我了,虽然你说了以后不会再离开我,可我更想听到那三个字。”
筱筱的脸埋在他颈窝边,吐息间都是他身上迷人馥郁的气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颈间脉动在说出这句话时格外有力的跳跃。
他的话都是真,不是拿来哄她的戏言。
思维越发慌乱,整颗心被他一席话温柔服帖地包裹,她没忍住落下泪来,低低柔柔地启唇:“贺御君,你听好了,我爱你,从未停止过。”
滚烫的泪烧灼着男人的肌肤,熨烫着男人的心脏,如同被硫酸腐蚀,他刚毅的身体一震战栗般的痉挛。
手指绕过她的脖颈将她的脸抬起,昏暗中,他精准地找寻到那一方小嘴巴,狠狠吻下去。
筱筱心有灵犀,几乎是在的呼吸覆上来的一刻,她便主动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张开嘴巴迎接他的热吻。
辗转吮吸,痛哭流涕,这一个吻将两年的辛酸别离全部发泄而出,开启下一段崭新美好的旅程。
*
一连几天,筱筱都在医院里陪护着,也顺带好好养养她的手伤。
贺御君不知怎么,心性大变的感觉,从前那么寡冷威严的男人,现在则跟小孩子黏人似得,只要醒着没见到人就会问个不停,让护士把她找来;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吻个不停,非要她唬着脸不悦才罢休。
筱筱沉浸在幸福的甜蜜里,虽有不满,可抗议无效,也只能尽快适应。
两人黏黏糊糊扯都扯不开的恩爱状态,终结于贺御玲的航班顺利抵达。
筱筱听到贺御君打电话的内容了,待到他把电话搁回去,她想了想走上前:“既然姐姐到了,我去机场接一下吧。”
贺御君沉眉看了眼她,淡淡地说:“不用,安排了专人负责接待她。”
“不一样啊!我要是不在这里或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也就算了,既然知道,还是去接一下才好。”筱筱推推他的手臂,甜糯安慰,“我知道你考虑什么啦,没关系的,我救了孩子,姐姐对我应该态度改观,我再好好表现下,趁热打铁。”
她这么说,倒也有理。
“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阻拦,只是,别委屈自己。”男人反手捏了捏她的手指,体贴叮嘱。
筱筱点头答应,见他眼神盯着自己,明白过来,嘟着嘴巴不怎么情愿地弯腰献吻。
贺御君毫不客气地吻了通,在她嘴边道:“快去快回,我等你吃晚饭。”
“你又不是三岁孩子,真是的!”嘴上抱怨着,心里甜蜜着,筱筱跟他拜拜,走人。
负责接待贺御玲的专员干事知道筱筱也要过去机场,专门绕到医院一趟,接了她一起过去。
路上,她跟专员了解了下申屠轩这几天的情况。
依然不好。
不怎么吃饭,光喝点水,饿的受不了了吃几口,整个人饿瘦了几圈。
筱筱不是太理解,这不是虐待自己么?他小小年纪怎么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都这么狠?
这样的孩子,太可怕了。
到达机场,贺御玲的航班正好降落。
两年不见,筱筱不知道姐姐再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是一切烟消云散的释然,还是耿耿于怀的执念?
正恍惚地琢磨着,旁边的专员猛地拍了她一下,“ann,是不是那位女士?看着跟照片很像。”
筱筱抬眸,茫茫人群中,那一袭深蓝色衣裙的中年妇人,优雅端庄,不就是阔别两年不见的姐姐么。
嘴角扬起笑,她赶紧穿过人流迎接上去,毫无芥蒂地率先打招呼:“姐姐!”
贺御玲一脸茫然,眸底藏着深深的焦虑,听到这一声姐姐,她猛然一愣,定睛看清楚快步朝她走来的女孩儿,惊愕地停住脚步:“……筱筱?”
“是我,姐姐!”筱筱站定,盈盈带着笑意望着贺御玲,“我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国外。”
贺御玲看着她一身打扮,恍然明白,“原来你也在维和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