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人,你说的什么意思?”
梁问越想越觉得诡异之极,这破庙四周皆是荒凉的树林,此时黑影重重,犹似厉鬼出行,四面八方传来西索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吼叫声,那股恶臭越来越明显,竟比白日残骸遍布的余头村还要恶臭几分。
“怎么了?”
老虎刚清醒过来,灵敏异常的五觉立即觉察到不对劲,忙脱开郝铭站起身子目光往四周探去。
“梁大人,你对蛊毒可熟悉?”
梁问双眼大撑,惊疑不定。
“蛊毒?”
“咯咯……”
忽而树林中传出一声怪异至极的叫声,说是叫声实则有些勉强,听起来更像是骨节摩擦的声音,一声挨着一声,就好像一个人的骨节全部都脱开又因为移动相互碰撞在一起一样,听起来很是渗人。
“那是什么……天啊……鬼……”
老虎从来没见过这般骇人的景象,余头村近百位村民腐烂的尸体,迎着月光行走在树林之中,以着僵硬的速度正往众人扑来,或爬或拖,越过之处满是留着腐液的残肢断体和内腑脏器,这般景象加上混在空气中的气味,让人几欲作呕。
“救命,救命!”
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们当即四散开来找着藏身之处,生死存亡之际,料是皇赐御医也顾不得济世救人,士兵们一身肝胆,却也从未见过此种情况,手执官刃却也禁不住脚步虚颤。
“格老子的,天公不长眼,阎王老子也敢私自放小鬼出来作恶,都怂什么!老子的刀遇鬼杀鬼遇佛杀佛,都给老子上!”
石浪到底是经年在沙场上搏命的人,脑子里首先想的是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看起来动作僵硬很是好解决,在场不是老人就是女人,砍杀这种事又万万不能让二公子一文弱书生率着手下去动手,自己自是要充当英雄首当其冲,脑子一热便抬起大刀迎了上去。
“石副将,不可莽撞!”
还没冲上去,郝铭便拉住石浪的胳膊。
“二公子,这事不用你插手,人死就该下地升天,何况这么慢的动作,属下一刀下去就成渣了。”
郝铭差点没捞住这壮实大汉,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
“你往那地上仔细看看。”
“嗯?”
老虎眼尖,听见郝铭如此说也跟着看过去,这一看惊叫出声:
“呀!是那些绿色虫子!”
石浪眯眼一看,这才发现那些尸体身后拖着密密麻麻的的绿色丝线,皆是从尸体口鼻或是身体断裂处伸展出来,带着浓稠的粘液,每过一处,草木皆衰。
“那是虫?怎么他娘的长的这么像面条?面条还能自己动?”
老虎鄙夷看着石浪。
“要不要给你煮一碗尝尝?”
“呕,老虎姑娘,你别说了,忒恶心。”
“这是尸蛊虫。”
郝铭目光深暗,看着前方诡异的一幕缓缓开口。
“尸蛊虫?传说中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尸蛊虫?那不是百草医仙的法宝吗?”忽而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老虎转过头看着那些行动缓慢的尸体,捡起一颗石子便冲着那些尸体脑门儿砸去,尸体不知痛觉,只是一味的从四面八方往破庙靠拢,倒是那些虫子,无口无耳,却生生因这挑衅快了几步。
老虎吓得颤了颤,刺溜躲进郝铭身后眨巴眼睛不敢再出来捣蛋。
前方不远处,卫平卫安和几个修炼真气的士兵举剑挥刀,无奈数量太过于庞大,几人汗如雨下简直犹如隔靴搔痒。
“公子公子,我们要被包围了。”
老虎看着前方战况,揪着郝铭的衣摆一双小脚急的来回蹭,虽说这些死尸动作缓慢至极,无奈这些虫子太过刁钻,带着真气的刀刃横扫下去,这些虫流竟像是有意识一般,集体豁开一个口子避过刀刃,畅通无阻往众人游来。
“这哪是尸蛊虫,尸蛊虫才没有这么招人厌呢。”
老虎鼻头一酸,觉着自己这次很有可能逃不过去,一想起泰安县她那一双爹娘,又想想她梦里面那留着青胡茬的威猛大侠,小手上还死攒着某公子的半边袖子,在求生与就义之间艰难抉择,半晌忽而眉目开朗,实属大彻大悟之兆,双眉潇洒一抖,拔起木刀横眉冷对,嗓门里滚出一声疑似某种小兽的嚎叫声。
“啊呜……”
“艾玛,这丫头片子魔怔了!”
郝铭只觉怀里钻入一阵馨香,眨眼间,便见这丫头弯腰躬在自己跟前,小脸一扭道:
“快,快上来公子,我背你撤退!”
“噗!”
“噗!”
卫安:老虎姑娘,这会儿事态很严重,你能否不要逗我等笑场?
老虎扭扭腰,叉腿站定,又招呼道:
“你别磨叽了啊,公子,沈师爷说,行侠仗义本是侠女本色,况且你是我的雇主,老虎今天拼了老命也会护送你逃出生天!来吧,不要客气!”
郝铭满头黑线,本来不欲出手,却因为这丫头看似好心实则毁人的话双手紧了紧,是不是该给这丫头看看,他郝铭跟懦弱二字真的是毫无半点关系?
抬头,目光疾射,带着一股冰冻三尺的寒意射向那些不人不鬼的异类,手掌虚握,似有阵阵金芒自掌中缓缓流动,手背似有纹路隐隐浮现,手掌上抬,只差毫分便显现在众人眼前。
“公子!”
卫安见此大惊,看见郝铭如此动作竟然丢下卫平一人独对那些蛊虫尸,纵身向此飞来。
郝铭置若罔闻,他既然决定要在众人面前运用这不为人知的能力,便仔细考量过所得所失,卫安也懂得,此番情况,全凭公子的意愿,对于这些人来说,出手即是生路,不出手便是尸骨无存。
而老虎姑娘的存在更是让他偏于选择后者。
但是他也明白,此次出手,公子以后的人生便是风云莫测。
“哎呀,看来我来的有些晚。”
“奶奶的,这些都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全身都是面条?”
石浪:哈哈哈,原来还有跟我一样的傻叉……诶?这话好像有点不对?
老虎一愣,这不是肖子昂的声音么?他回来啦?复而一想又觉得这娃实在命里带衰,什么时候不回来,偏挑在这个时候,可不是特意回来送死的么……
花了一天时间为众人利益来回奔波的肖子昂此时若是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定是要被气个半死。
丝虫已经游上了墙壁,衬着月光一根根一缕缕,像是厉鬼枯发一般顺着墙根向众人快速游来,门外虫尸一股脑的拖肠子拽胳膊往门内挤,涂的满地腐臭的烂肉肢体,着实有些恶心了些,有些太医心态脆弱些的已经晕了过去,唯有一些胆子大些的士兵和卫安卫平等人还在不知疲倦的一刀刀砍着,剑刃上的白芒却来越暗淡,老虎知道,他们是累了,快坚持不住了。
“唉,我说你小子有好事从来没主动找过我,每次都让我来为你卖命,提前说好了,虽然师出同门,但这劳务费还是要给的。”
这男子声音很是好听,语音含笑,似是流水东来,听声辨人,比之于郝铭的华贵清泠他更像那孚日一叶小舟,说不出的畅然惬意。
老虎抬头一看,只见那层层虫流中,一男子执扇走来,一手从腰囊中抓起一把粉末撒在扇面上,轻轻伸扇一抖,虫子遇粉而散,竟是生生给这男子让出一条路来。
老虎盯着他的动作,扬脸好奇瞅着他。
安流风一眼就瞥见自家师弟跟前的小丫头,长着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两只杏仁眼忽闪忽闪的瞅着他,只是那弓着腰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费解,这丫头腰不好?
“啊!我知道你是谁!”
“哦?”安流风一甩纸扇,挑眉风流一笑,饶有兴致道:
“姑娘认得在下?”
老虎蹬蹬蹬上前扯着安流风的衣领,很不友好的拽了几拽咬牙切齿道:
“采花蜂!别以为你换了个发型我就认不出来你,我邻居家的奶奶的侄女的弟弟的女儿的二表妹就是被你糟蹋的!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还不跟我回去好好相妻教子!”
安流风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见面方式,这可有损他一直以来风流鬼医的称号,这丫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还有她邻居家的奶奶的侄女的弟弟的女儿的二表妹是那根葱?他有过这段露水姻缘他怎么不记得?
“咳咳……姑娘,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采花蜂?”
老虎呲牙,好不愤恨。
“你别试图狡辩,我邻居家的奶奶的侄女的弟弟的女儿的二表妹告诉我,采花蜂总是拿着个桃花扇,总共两件白衣来回换,天天扯着个嘴冒充良民诱骗无知少女,最重要的是,你刚刚瞄了我这里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跟我回衙门服罪!”
老虎气势汹汹的挺着小胸脯,伸出手指指了指,仿佛在说,看,这就是铁证!
安流风听得一愣一愣,他不就是稍微瞄了那么一眼,这丫头这么敏感干什么?哭丧着脸向着一旁看好戏的郝铭求救,哪知这人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思。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老虎姑娘,你肯定是认错了,在下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圣手鬼医,采花蜂这种丧良之人,怎么会与济世救人的医者沾边?再说你不信我,也该信你身边这位公子的为人才是,我可是他的同门师兄。”
老虎看看郝铭又看看笑的一脸无害的安流风,慢慢松开手。
“你是圣手鬼医?”
“在下正是。”
老虎扭头,眼睛眨了眨。
“公子,你骗我,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呜呜……”
“卡擦”某东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