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夜像一场梦,梦幻而不真实,却慰藉了穆晚孤寂的心,她初到巴黎的那天,不幸得知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妈妈已不在这里,当时她一个人面对着茫茫人海不知该何去何从。

然而今夜这个强势慷慨的男人不容抗拒地闯进她的心里,出人意料地给了她希望,好好走向明天的希望,一切都会好的,患病的爸爸会痊愈,自小离开的妈妈会回到她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缘分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许多年后再忆起当时的情景,她不由得感慨,缘分确实是很奇妙的东西!

某高级酒店的走廊,陆景年一边打电话一边试图扔掉手中碍事的手提袋,浓眉皱起,似乎想到什么,又将已没入垃圾桶的袋子拽了回来。

“好,帮我定明早八点的飞机……是,我会想办法解决,暂时不要让我母亲知道。”

三年后时装学院毕业典礼。

阳光温暖得有些刺眼。穆晚和朋友早早就到了现场。许多毕业生都由亲人陪伴而来,一家人挤在一起留下难忘的照片,那温馨幸福的画面刺痛穆晚的双眼。

“穆晚,你的家人没来吗?”一位好友兴奋得挽着家人的手,关心问道。

穆晚礼貌地回以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她不再有家人了,相依为命的爸爸终没能熬过三年前的那场病痛,永远地离开了她。从此,她在世上再无家人。除了给她生命却什么也没留下的妈妈。

当年来巴黎正是为了寻找她,然而她却早己离开。从此再没了她的消息。所有关于妈妈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家中那张泛黄的婚纱照片上,也正是因为那张照片她才选择了服装设计这个专业。

身着婚纱的母亲成了穆晚心中最美的向往。然而她的脑中却没有一丁点对母亲的记忆,反而是那个三年前曾出手相助的慷慨男人在她脑海里扎了根。

三年了,他再未出现,带着她人生中最满意的一件婚纱悄然离去。就如一场梦,来过了,又散了,淡得仿佛并不曾发生。

“穆晚,过来照相了!”朋友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来了!”

随着阵阵的咔嚓声,时间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她毕业了,这意味着她将要离开这个浪漫的,时尚的,令人难以忘怀的大都市,回到自己的国度。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诱惑牵引着她。之前她拒绝了一家时装公司的聘请,因为她知道有更值得期待的东西在等着她。

手机铃声响起,穆晚接听后快步远离喧嚣的人群。

电话中传来了一个女人优雅的声音,“穆晚,是我,妈妈!”

远处毕业典礼的演奏徐徐缓缓地响起,好似她此时的心情,不自觉地慢慢走高。

许多年后,她想起这段回忆,常常会想,如果当时她不接那个电话,她的人生会不会由此变得不同。

因为那通电话,穆晚没有选择回自己的家乡y市,而是只身前往s市。

因为毕业的那天,她从未谋面的妈妈季如兰联系了她。

“穆晚,你爸爸不在了,我希望你回到我身边,由我来继续照顾你!”妈妈带着卑微的恳求。

“我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穆晚,”她的声音似有哽咽,“这也是你爸爸的遗愿。”

她没再拒绝,她怎么忍心拒绝爸爸。爸爸在最后的时刻依然牵挂着她,如果这是他想看到的,那她会做到的。

双脚落在陌生城市的土地上时,穆晚莫名得想哭。以后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再有父亲的身影。

三年前他资助她的那笔钱,没能挽留住爸爸的生命,他怀着对她的牵挂与不舍安然离去,从此,穆晚又是孤身一人了。

看来母亲过得很不错,特意派了一辆豪车来接她。

司机礼貌地接过行李,很绅士得替她打开车门。

“太太在家等您!”太太,原来她已成了别人的太太,难为爸爸还苦苦等她这么多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在一幢单独的别墅前停下,诺大的别墅,冷冷清清。

一个雍容华贵,美艳迷人的中年妇人等候在门前,岁月如此得眷顾她,竟不曾留下多少痕迹在她脸上。

穆晚一下车,就被她抱了个满怀,这个她幼时一直渴望的怀抱,此时却并未给她带来多少温暖。

相对于对方的热情,穆晚显得理智而疏远,垂下的双臂拒绝去回抱。

只有不听话的泪水出卖了她,无论如何她是她的妈妈,没有养育之恩,但却有割不断的血缘之亲。

接下来她就堂而皇之地进了母亲的新家,一个在她看来奢华得犹如宫殿一般的地方。

母亲忙碌着为她安排打点,为她准备的卧室就像公主的寝殿一样。穆晚感到莫名的不安。她跟在母亲身后游览这个大的如皇宫一般的地方。

“一楼有客厅,厨房,和你陆伯伯的会客室及书房……还有我们的卧室。二楼是客房及你们几个的卧室……”我们几个……还有不少人吗?

母亲总是了解女儿的,“陆家是独子,不过不常回来。

另外就是你的弟弟……”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女儿自己还有一个弟弟,“穆晚,你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一直在巴黎上学,过一阵子会回来。”

除了吃惊和难以置信,穆晚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巴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还有,最里面的那个房间不要进去。”母亲特别强调,没有解释,不容质疑。

直到傍晚时,妈妈口中的陆伯伯才粉墨登场。

那是一个年近花甲但依然睿智而精干的老者,棱角分明的面庞,幽深而犀利的眼神,看到她的一刹那,脸上跃上一丝异样的光彩,“如兰,她像极了你年轻时的样子!”

母亲含笑不语,芙颜染上一层绯色。手臂不自觉地攀上他的,俩人看起来那么得亲密无间。这一幕看在穆晚眼里分外刺眼。

吃饭时,陆继鸣看向母亲,出声问道:“景年没回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来了,他回来过几回!”

“明天打电话叫他回来,见见她穆晚妹妹。他要是有穆晚一半听话,我就省心多了。”

说完笑眯眯地看向她,“我那个逆子明天你就见到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