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城高八丈余,城外河流横卧。农家地师水师二十人全部葬身贡天河底,此时攻城,完全是士兵血肉横淌壕沟。
远处战马嘶鸣,护城河明显被投了毒,沾水不过片刻便人马皆亡,但镇魔军的意志如铁,战马士兵的骨骼架起浮桥。
双方都投入了弩器,战火如潮,这些器械失去其他有利辅助后,威力大减,镇魔军破不开城门,而备城守将也阻断不了其渡河之路。
夜将至,城头上不断有人大呼离霍军已死,想要击垮攻城意志,而下方将士兵卒,不应一语,沉默中只顾厮杀攻城。
“报!”
“后方有人来!”
“多少人马?”大将武洛问道。
“就...就一人。”斥候略显羞愧,随即又补充道:“他扛棺而来,手提弯刀,正是之前自称关内前来之人。”
“会是奸细?”大将谢裴谨慎道。
“一人而已,带到军中来。”
司正道服下贪狼留的药,气血顺畅,之前围杀中,吸入不少蛊夫的血腥气息,其中各种毒素诡异,好在贪狼相助。
很快再次见到离霍军账下四位主将。
“见过四位将军。”
“你去而复返,如今战场之前,又扛棺而来,所为何意?”
“我从齐天城来,你们觉得棺中何人?”
司正道不待众人回答,又道:“诸位将军,此城必须尽快拿下,你们要尽快返回镇魔关。”
“我只求一战,若我死了,这就是我的棺。若侥幸不死,便留此棺陪各位好男儿吧。”
“好胆魄,本将军愿为你扶棺!请!”
请!
四位主将言语不多,但大体判断出齐天城情况,此时更不再多言,全心攻城。
司正道拖刀前行,三丈河流轻松而过。但想要破开城门却不容易。
守将中也有不少高手。
血火之间,护城河散发的腥毒弥漫。
士兵几近癫狂的拼杀,司正道深入城门下,一人在前冲击。
兵甲之士多二品修为,正全力阻击司正道。
重刀威力巨大,对方长枪长剑每每触及司正道身体,便被战刀刀势重创。只是深入敌军,蚁多啃死象,司正道周身逐渐渗出鲜血,城墙厚三丈,城门在城洞两丈处,每前进一步,身上都会承受十处伤痕。
好在后续镇魔军及时跟上,侧卫左右,不至于司正道一人孤身奋战。
城外大军,轮番攻城,已经有不少注意到那口棺材,这些军士变得更加沉默,再看城门前死命破门的将士,各个都紧绷一口气,一个回防调整后重新整齐划一的杀上前去。
司正道已经不觉痛楚,整个麻衣短衫破损不堪,鲜血时时滴落。身前已经倒下近百守将,自身承受枪戟刀剑也不下百处。
城门终于到刀下。从进入战场,司正道便积蓄刀势,杀敌不过散逸一二,那城门由玄铁铸造,厚两尺,若不能一刀破开,受到城墙内两侧护卫再到跟前干扰便失去机会。
所以他一直只攻不守,竭力保存刀势,此时人刀合一,全力迸发。
一天之内,连续三场战斗。齐天城最诡异莫测;常城同境界厮杀,敌众我寡时一直被压制,只能以巧计破敌;此时战场厮杀,全力释放内心杀念,刀势与此和鸣而出。
整个城门洞都被震动,大门终是难当千钧之力,轰然崩裂,手中战刀同样蹦碎。
四主将以及诸将领见此,终于率军全军出击,司正道攻上城头眺望,一直伫立不动。
四十万大军在城中厮杀,夜半时候,胜负已分。不出所料的,镇魔军进城便注定是大胜。
备城中全是士兵,大多数在得知常城齐天城失守后,都选择投降,
死伤五万,余者全成了降卒。而镇魔军在攻城时付出两万士兵的代价,入城后双方基本是分胜负未分生死。
所以此刻备城兵甲三十三万,城中粮草充足,算是兵强马壮,而且逐渐恢复平静。然而司正道的心却反而渐感不安,那司徒野率十五万守城大军驰援,为何藏匿踪迹,始终不见现身。
诸多将领齐聚城府中,各位将领终于信任司正道。而司正道也将齐天城和常城情况禀明。
“诸位已是镇魔军之主,此城理应由你们据守,只是镇魔关内情况却不明朗。诸位可有收到司徒野将军的信使消息?”司正道进而探寻道。
“司徒野?离将军留他据守关隘,不得有误。倒是没收到具体信息。”
“我听闻,镇魔军里,战神是军魂,而关武谢田四位则是军骨,我能信诸位吗?”
谢裴应声道:“你名司正道,正道之名,我们能信吗?”
司正道无奈沉声一笑,郑重道:“自然。”
“司徒野亲率十五万守军出关,我前来时一路都有发现行军踪迹,但是接近备城百里时,他们消失了。诸位可知他意欲何为?”
“他不会背叛大秦。”田穗闻言断言道。
“皇族之人,他还不至于,但对离帅却不见得怀有好意。”谢裴却是忧虑道。
“所以诸位必须大军回援镇魔关,赶在他之前最好,最起码要阻止他先进关。”
四位主将闻言,终于问出心中疑忧:离帅究竟如何?
“重伤危机,有孟升阳护送回关,施救容不得马虎,所以应要挡下司徒野。”
“禀将军。”此时正有一位偏将出列。
“哦?司徒辰?你有何话说?”大将关武问道。
“其一,今日战罢,有一士卒联系我,称是奉司徒野令,邀我会面。而后此人匆匆离去,这是他取信我的信物。”
司徒辰说着拿出一块断剑,解释道:“家父早年沾染不少同族血液,后亲自折断自己成人加冠时,族老赐下的礼剑,这正是前端。”
“其二,事涉家父,末将当回避决策议事。”
“招你私下会面,那么他当在五十里外。此为剑尖,那么执剑之手在他手里了。司徒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末将守关卫国,攻城拔寨是本职,其他事若不利国,为我敌。”
“好,那么就令你私见他一面,探明他出军用意。”
“末将领命。”司徒辰即刻出发离去。
“五十里,他半个时辰就能冲到城下,但齐天城,尤其常城已降,司徒野定未料到,只是他派出斥候,当很快明晰情况。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关兴道。
“那么此地以及齐天城?”田穗迟疑道。
“留三万镇魔军足以,况且以正道城主之名统领,想来不会发生兵变,至于降卒,全部留守三城吧,想来金楚不会容他们的,若金楚兵临城下,这些人只能死命守城。”关兴释疑道。
“好,就这办。”田穗谢裴武洛三人相视都赞同道。
唯有司正道苦笑道:“你们这也太相信我了吧,我这名字在大秦可不好啊。”
自己毕竟身份敏感,这几个军中主将定然有判断,却还是让自己坐镇数百里城主之位,关键是众军在手,他们就不怕么?
“我们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离帅。”谢裴道。
在诸多将领整军时,关兴对司正道言道:“军中什么武器都有,但是用弯刀的没有,这是大家敬重离帅,而敢用同一制式,且能领会战刀质朴厚重的杀意之人,你是离帅之外,我见到的第一人。离帅选了你,那么我们镇魔军怎会不信呢?”
司正道愣愣看着刚换下血衣的将士重新整装,内心真正感触到军伍中生死与共的信任与铁血意志的坚强。
数十里外
密林之下,司徒野与儿子司徒辰低语交谈。
“父亲邀我只是要我拖住大军返程?那您率军而来所为何事,战时怎么不参战?”
“唉,我本想围点打援,奇袭常城援军,却迟迟不见城中的军出手。也是好事,能保存镇魔军实力最好。”
“父亲,离帅的情况你清楚?”
“不清楚,不过镇魔军离开离霍军,依然是镇魔军,你看他们攻城可有怯战,甚至面对离霍军战死的消息,依然军心稳固,这是我大秦的第一军啊。”
“您错了,离帅永远在镇魔军中。而且此战取胜那是因为有一个少年扛棺入战场,大军气势才重新凝聚。”
“都是我大秦好男儿,大秦儿郎又岂止一个,人人皆可。”
“是吗?可我觉得父亲却躲在背后看着他们随时败亡而未出手?”司徒辰轻言慢语道。
“唉,你来的如此之快,我就知道是这样啊”司徒野叹息一声道。
“这样是怎样?父亲知道暗谋自己败露了?”
“什么暗谋不暗谋的?知子莫若父,我儿忠勇,好事啊。”
“这么说,我是走不了了?”
“你随我返程吧。”
“司徒野,你真要败坏我大秦江山?”司徒辰怒目而视,含恨问道。
“大秦江山不就是我司徒氏吗?我只是想要抓的更牢些而已。难道我司徒氏牺牲还不够大吗?起初族人倾轧,而后部落厮杀,终了道门又报复,为什么牺牲的不能是别人?你老爹我手上的血全是同族啊,杀神葬送三百万将士,宗门被他掀翻,这些人找他索命,难道我司徒氏去填?你看看皇族,还有几个男丁?”
司徒野越说越愤慨,见儿子沉默不语,缓声道:“天下人要他偿命啊,我有什么暗谋?我不过是想要为我司徒氏减轻罪孽罢了。”
“父亲真是好说辞,你若真想保全大秦司徒氏,就应该上阵杀敌,就应该对敌人出手,你若是协助离帅再造一次镇魔血战,天下还有什么宗门敢妄动大秦?”
“我的儿,哪里还有三百万大军?你从军多年为何还不明白?”
“我的父亲,司徒野,你的私心作祟,却说得冠冕堂皇,若是力有不逮就该积蓄力量,而不是内部倾轧。你的野心昭然若揭,何必掩饰?”
司徒野不再理会儿子,百米外警戒侍卫上前,制住司徒辰。
一行人飞奔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