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小姐睡着了?”采薇自言自语。
薛一的确是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她只是想着,孟向南真的走了,她再也没有希望了。明年爹就会给自己找家门当户对的人,她从一个鸟笼跳到另外一个鸟笼里。她这一辈子就这样可以看到头,她这一生过得索然无趣,所有的大惊大浪都只是在书上看来,只能去羡慕小说抄本里的仗剑江湖,鲜衣怒马的日子。
越是这么想着,薛一就越不甘心。
苏如那一身的气度犹在眼前,八岁的时候,她们有多大区别?还不都是玩泥巴的孩子。苏如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难道她薛大小姐还没这个本事么。孟向南到处游历这么多年,不也照样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任何人都活得好,难道她薛大小姐一出了清泽就会饿死不成?
大不了就去端盘子!
采薇终于听见了屋子里传来声音,总算放心下来。最好是听到个瓷器破碎的声音,砸个杯子瓦罐的,只要小姐将这口气理顺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了。
砰!还真听见里面发出一声巨响,吓得采薇一大跳,惊吓过后连连拍拍胸口,小姐终于发脾气了,发脾气了就好。否则以小姐千金之躯,将气憋闷在心里对身子多不好。
却不知屋内薛一是因为要拿屏风上的一件外衫,扯得太急,心里又有些火气,才将屏风带倒了。这一声响,将她也吓了一大跳,生怕引来下人们的注意,因为她正在——
收拾行装。
准备出逃。
是的,薛一打定主意,反正她已经长大了,如果是自己想的,为什么不自己去争取呢?之前她一直在担心不能一击必中,往后爹会更加盯紧她,又觉得尚早,还有很多时间去筹划。而现在心中憋着一口气的薛大小姐,决定破釜沉舟一行了。
忽的门打开。
采薇正要上前询问小姐饿不饿,要不要沐浴更衣时,却看见薛一背着个大包袱,采薇刚要开口问,就迎上小姐瞪大双眼
,冷然说道:“让开。”
寒意顿生,本能反应,采薇侧身。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小姐……小姐独自走了!
连忙飞奔去找老爷去。
薛一暗黑着脸,一路出薛府,谁也没看上一眼,一幅“挡我者死”的样子。见惯了自家小姐平日里总是没心没肺大笑的样子,忽然见到薛一这样的神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而然退避三舍……所以薛大小姐走得很轻松。
竟没有一个人拦住她,走到城门的时候,薛一站在那里顿了一下。
踏出去,她就自由了,不过是十步之遥,竟然这么容易,这么容易。原来很多担心都是自己制造的,原来书上说的庸人自扰、杞人忧天就是这个意思。
薛一抬腿,身子微微晃动,然后很坚定迈了下去,连心都跟着加快跳动起来。
“薛一?!”
在脚落地的时候,就听见沈星的声音,抬头看见沈星在不远处。一见到她抬头,已迅速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眼前,“你这是要去哪里?”语气里都是紧张不安。
“我要离开清泽。”薛一说得坚定无比,甚至是带着些咬牙切齿的赌气。
“你想去哪?我不准!”沈星急中抓住薛一的袖子。
“放开,你管我。”薛一简直是烦躁不已,为何都是来管她的人,为何都是将她看做小孩子的人。
“啊一……”不觉间,沈星红了眼,眼眶弥漫一层水雾,顿住话语将其逼了回去,再开口声音却有些哑:“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句“啊一”,薛一顿时软了下来,她这是在对谁发脾气,又是无辜的沈星,总是夹杂在她与爹之间如履薄冰的啊星。感受到手下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眼神也柔和一些,没有那么敌对,沈星几乎是用请求的声音轻声问道:“告诉我,啊一,发生什么事情了?”
“孟,孟向南不见了……”不知为何,泪就这样落下来。薛一虽然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但是其实真哭的时候很少,
往往只是做个样子,垂着头,等沈星安慰一番后,她就忽然抬头大笑他上当受骗了。而现在沈星很清楚地知道小姐是真的在哭,该是有多委屈难过才会让乐天派的小姐哭得话都说不完整。
城墙投射长长斜影,将薛一整个人笼罩,而她身后背着的大大包袱足有她半个人那么大,就显得她更加瘦小。沈星再也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只觉怀中的人微微颤抖,声音从下方传来,闷闷的:“爹,爹,爹又将他赶跑了……一个这样,两个……两个这样……永远,永远都是这样。”
沈星正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采薇惊喜大叫:“啊!小姐!原来你在这,”忽然又顿住,因为她现在正看到沈管家抱着小姐。虽然一向知道沈管家对小姐极好,但采薇自动归位是下属对主人的好,最多认为是感恩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情,采薇忽然意识到……或许沈管家是喜欢小姐的。尴尬站在那里,采薇不知道该继续说未说完的话,还是找个由头避开,正踌躇难言时,沈星已意识到这份尴尬。
他将薛一扶正,从袖中掏出一块素白干净的帕子给她,示意让她将眼泪擦干,这才开口问道:“采薇,出什么事情了吗?”
被忽然提问,采薇也从自己的纠结中清醒过来,连忙报告来意:“老爷,老爷听说小姐私自离家,气得晕过去了。”
“什么!”转过头来的薛一,双眼通红,眼泪却被这句话吓得止住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有没有叫杜大夫过去?”
“……没,老爷一……一晕过去,府里,府里也没有主事的人,小姐和,和沈管家都不在,都乱成一锅粥了。我,我只想着要快点找到小姐……”采薇被薛一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
还是沈星反应快,一边牵马过来,翻身上马,牵手让薛一坐于后侧,一面吩咐采薇:“快点去请杜大夫到府里去。”
“哦,哦”。伴随着采薇的回答,沈星已带着薛一扬尘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