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身痛心痛,加重重困惑,又是一夜。

醒来时,安燃已经穿着整齐,临走前,对我说,“起床上课。”

我脸无表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什么男人,在第二天凌晨,对昨夜被自己发泄囧囧的对象说的第一句,会是这平淡无味的四个字?

起床上课?

但我知道,他不是说笑。

很快有人来了,请我起床,说,“君悦少爷,请动作快点,老师已经在等。”

用词再礼貌,有四个男人围在床边,给人的感觉也只能是赤囧囧的威胁。

我暗叹一口气。

只能起来,入浴室漱洗,换衣服。

监狱里竟然有教室,就设在安燃睡房隔壁,设施居然很齐全,讲桌,白板,投影仪,电脑,样样不缺。

课桌出奇地大,一尘不染,旁边犹摆一盆小小文竹,周到得可笑。

老师果然在等,是个美人。

见我第一眼,出口便说,“君悦,你迟到了,下次请早。”

出言果断,不愧是安燃选的人。

她要我坐下,示意我打开课桌上准备好的讲义,说,“今天我们说几个伤人案的实例。”

我忽然失笑。

她本要转身去写白板,此时停下,问我,“很好笑?”

我应该收敛。

但,怎能不笑?

安燃,无所不能的安大公子。

你失去了过去的自己,竟想在何君悦的身上找回?

你忘了?当初那个努力自学,研读法律的人,不姓何,他姓安。

他叫安燃。

他曾经坦言,“君悦,黑道并不适合我。”

他说,“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血腥和暴力令人厌恶,那些争到你死我活的人,就算强权在手,心又怎会安宁?”

“君悦,我已经通过自学基础考试,等我再考到正式的律师执照,我会带你走。”

“我会尽力赚钱,即使没有你大哥那么奢华,但我们可以吃一口安心饭。”

“君悦,相信我。”

“我们会幸福到底。”

信誓旦旦,如阳光洒在身上,太暖。

我甚至说服大哥,安燃爱我,安燃会给我一个光明的未来,比现在的更光明,明如阳光。

大哥不信,对我摇头,“君悦,你太幼稚。安家三代都在黑道,怎会还有洗得干净的身子?”

“大哥,求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安燃答应过我,他一定可以做到。他一直在努力,他会光明正大的出人头地。大哥,你这么疼爱我,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们?”

我求。

锲而不舍地求。

求到大哥深深看我,沉默,说,“君悦,大哥当然疼你。好,将来的事,让将来做主。”

听见这个答复,我长长舒气,倒在沙发上。

抬头,仿佛看见了阳光。

于是我开始等。

呆在空荡荡的别墅,在不离身的层层保镖中,日复一日地等,等安燃,等拿到律师执照的安燃。

安燃,你每一个承诺,我都信。

我信得那么虔诚,为什么,却没有幸福到底。

没有幸福也罢了。

但等到今天这堂课,也真真太可笑。

所以我忍不住,所以我笑。

笑到老师恼怒,掏出红笔,往墙上的牛皮纸画一个叉,表情严肃,说,“君悦,请自重。”

哦。

原来我不自重。

我说,“抱歉,忍不住。”

说的是真话,却换来又一个红色记录。

我笑问,“老师,你知道这个红笔画的叉代表什么吗?”

她说,“我不知道,安燃说你知道。”

我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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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说安先生,她直呼安燃。

原来她不叫我君悦少爷,直呼君悦,不仅因为身为老师的特权。

我问,“你认识安燃?”

她说,“当然。”

我问,“他找你来给我上课?为什么?”

她说,“因为安燃说你顽劣不堪,冥顽不灵,不可救药,除了我,别人未必有本事教你。”

我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文竹,甩手就砸。

她反应竟出奇敏捷,头一偏,别致小花盆连泥带土,碎在白板上,掉了满地。

她不惊不怒,冷笑一声,“安燃的评价,果然一字不差。”

我猛站起来,可惜来不及,从房门冲进来的男人们围得我滴水不漏,态度温和,“君悦少爷,请息怒。如果不习惯,不如先回房。要不要看看杂志?最新期的各种杂志刚刚送到。”

七手八脚,诱哄挟持,请我回房,然后自觉离开。

房门关上,室内骤静。

我陷在软绵绵大沙发里,知道大祸已闯。

若在从前,安燃会苦笑,叹气,问我,“君悦,你还要多少次机会?一百万次,够不够?”

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我苦笑。

发誓不宠溺任何人的安老大,不容丝毫违逆的安大公子,别说一百万次,他连一次机会,恐怕都不会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