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并不一定就要宣之于口。
顾成双和云霜认识的那年,恰好是桃花遍地的时节。
满城的桃花花瓣洒遍了南枫京城的每个角落。
也许,对她和他来说,爱过,恨过,这一生才没有白活。
没有什么梦是长眠不醒的。
子时,云霜睁开眼睛。
金殿君临,万千臣民,盛宴歌庆,江山为聘,似乎都已经使前生的事。
如今的云霜,只是云霜而已,一个放下家国的枷锁,单纯的,只为自己活着的云霜。
九重宝塔之上的毒药,金銮宝殿之下的背叛,一刀一刀割开的心脏,都掩埋在内心的最深处,云霜起身,看着外边还未泛白的天色,赤脚站在房间的地上。
既然你们对我如此无情,就无须怪我仁至义尽!
“自此始,北洛云家第二子,云家嫡出公子云霜便是南枫太子云霜,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少爷,你怎么这会就醒了?”小丫鬟照例查房的时候,看见自家少爷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寂然无声。
“睡不着,就起来了!”云霜淡笑着,任由小丫鬟将自己带到床边坐下,拿起云霜衣柜里的袜子,蹲下身,套在云霜的脚上。
“少爷,你身体本就欠佳,夫人说了不让你着凉的,你光脚站在地上,可不得生病了!”云霜含笑听着小丫鬟的抱怨。
闷声道:“明月,你家少爷没那么脆弱!”
“还说没有,上次不知道是哪个身娇体贵的少爷生病,害的夫人天天以泪洗面!”明月嘴里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减,麻利的给云霜穿上厚实的衣服。
才道:“少爷可要小心,虽是入春了,可这日子还是凉的很,少爷还是小心为上!”
“入春了啊……”云霜忽然发出一声叹息,眼神悠悠的飘到远方,没有焦点的眼神似乎是透过远处的窗檐看着未知的东西。
明月诧异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识相的没有去问任何问题。
云霜挥挥手,示意明月离开,便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南枫皇都乱了一宿,云霜便在窗边站了衣袖。
也许,自此之后,便和从前的云霜就此再见,也许,是再也不见。
云霜低下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忽然笑了。
笑容里面带着苦涩,带着遗憾,带着……无法言说的……恨。
窗外月色正浓。
浓浓的霜雾打在窗檐之上,云霜沾起一点,放在嘴里轻轻的尝了尝。
真苦……
你要记得,今日的滋味,苦……真苦!
云霜闭了闭眼,掩去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辣。
不再言语。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无需宣之于口。
云霜在窗边站了一夜,第二日,
卯时,云霜跟着明月一起到夫人房中请安。
“母亲安好!”云霜看着眼前作的端庄的女子,微微俯身道。
“来,霜儿,让娘看看。”云霜看着母亲伸出的手,愣了愣,便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母亲的手中,一细腻,一幼嫩,一有力,一弱小。
眼睛里忽然流过意思怀念,母亲啊,多遥远的记忆!
母亲。
那深宫之中,母后从不奢望皇后的宝座,即便是已然位居中宫,可是母后要的,从来就不是得到那三千分之一的恩宠。
朝朝与暮暮,夕夕与君同。
或者,这才是母后真正想要的。
云霜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母亲。
罢了,母后早就去世多年,既然如今我已是云霜,定然侍奉她终老。
云霜低头,掩去眼眸中的厉色,回过神来,依旧是北洛五品侍郎、母亲徐氏的嫡子。
终其一生无法摆脱的命运纠缠。
就这样吧,云霜忽然叹了一口气。
“霜儿,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就发呆。”徐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
“少爷怕是年纪小,不顶事,这会累了呢!”徐氏的奶娘笑着说。
“也罢。”徐氏将自己的小儿子拉到跟前,道:“霜儿已经十七岁,过几天就回学堂去吧!功课不要拉下太多,不然老爷知道,又要生气了!”
云霜道:“母亲说的是!”
徐氏抬头看自己落水病了三天的儿子,却发现从儿子进来之后,便从没有抬过眼睑。
徐氏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脑袋,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不由一阵叹息。
若不是……何必委屈自己的女儿非要扮成男子妆饰,自己的女儿,本就应该使天之骄子,天下无双。
云霜请过安之后,边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看着园林里桃红柳绿的树枝,云霜闭了闭眼,掩去眼神中的迷茫,转身进了书房。
五品侍郎,家境所不能说殷实,但也算是小康之家,该是嫡子的待遇从未少过,只不过……
云霜抬眼看了看书房桌上的纸张,对着明月道:“明月,这里可有我以前的字迹?”
明月点点头,道:“有的!”
转身便道内间去取废弃的旧纸张。
云霜转头看着身后的书架,曾身为南枫太子,自然是博览群书,虽不说上知天文,但下知地理还是能做到。
更何况,云霜从小学的,便是帝王心术。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着书封上的字迹,云霜低头,默默地撕下那一页纸,丢到火盆里燃烧干净。
看着熊熊而起的火焰。
云霜眼神微微一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再也不是云霜安身立命的根本,自今日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等到明月拿出那些个字画是,云霜早就恢复了一脸淡漠。
“……”看着明月拿出来的那些字迹,云霜半晌无语。
“这都是近期的?”云霜抬眼问道。
“是。”明月低声回答。
“算了。”这些字跟狗爬的似的,还想着临摹以前的字样,看这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云霜将手中的纸随手一抛,道:“扔了吧!”
明月默默地捡起一桌子的纸张,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便将这些都带了出去。
云霜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世人皆知,南枫太子左手善书,一笔书法承继北魏之风,笔迹清俊,颇得赞赏。
可无人知,南枫太子右手写的一手字迹,乃是融合北晋风骨,铁笔银钩。
“既如此,从此便是你了!”云霜对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