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贵妃姐姐,这事与楚王无关,却是罪妃的这个孽障撺掇着楚王放出墨夜,才害得太子受伤!”沈淑妃也一把拉住霍贵妃,泣不成声道,“都是罪妃无用,管束不得三皇子,有负陛下与太后冀望!”
说着重重向周皇后叩了一个首,凄声道:“皇后只管请了宗正令来处置,不管怎么罚,罪妃都毫无怨言!”沈氏抬头时,可见额上乌青了一大片。
甘棠大叫一声:“母妃,儿臣知罪,是儿臣自己卤莽,不关母妃事,求母后饶了母妃!”
却听甘然惊呼道:“母妃!母妃!”却是霍贵妃捏着帕子,竟是被气狠了,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被甘然扶住。
东宫一时间乱成了一团,周皇后气极反笑:“就为这么点子事,堂堂两位正一品妃就要来脱簪戴罪,连带着楚王和三殿下当着宫人的面受掌掴之辱,怎么你们眼里,本宫这个皇后就这般暴虐,不通道理么?”
沈淑妃听了也不分辩,只是一下又一下的叩着头,甘棠又惊又急,忙不迭的扑上去欲要抱住她,却被淑妃一起按着给皇后请罪。
周皇后也不再理会这两对母子,戴着护甲的手一指,冷声道:“苏如绘你来与本宫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你又为何会出现在东宫?”
苏如绘未语泪先落,哽咽着将自己到上林苑中赏景,信步进入杏林,被墨夜戏弄,不忿之下投石挑衅,结果墨夜凶性发作,千均一发之际为太子所救的经过说了一遍,泣道:“都是臣女的错,与两位殿下无关,皇后娘娘请只罚臣女罢,若不是臣女与墨夜使气,它断然不会主动伤人的!”
又是一个请罪的!
周皇后又气又恨,忽然道:“太后不是给你配齐了四个宫女,怎么你到上林苑来一个都不带?”
“臣女本来是带了秀婉和浮水,只是刚到杏林附近发现出门时插的太后几年前赏赐的如意簪不见了,怕是掉在了路上,就打发她们两人折回去找。”苏如绘道。
周皇后目光一闪:“你出门时还插着,到上林苑却不见了?只是你走在路上,两个宫女必定是落后跟随,若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难不成她们会看不见?”
不等苏如绘回答,周皇后手一挥道:“好了,都哭哭啼啼的在这里算什么事情?霍贵妃都晕过去了,楚王还要让你母妃在这儿被宫人看笑话吗?都先去偏殿!这儿是太子居处,你们虽然是庶母但也不能随便进来,还有你苏氏!”
皇后亲自发话,自有一群宫人来把霍贵妃、沈淑妃一起扶到偏殿里去暂憩,甘然亲自抱着贵妃躺到一张软榻上,余太奇自是跟过来给贵妃请了个脉,顿时神色一变,甘然忙道:“可是母妃有什么不好?”
余太奇悄悄瞥了眼皇后,含糊道:“楚王殿下放心,贵妃娘娘并无大碍!”
周皇后脸色很不好看,道:“既然如此,那楚王和三皇子先送你们的母妃回去吧。”
“我等莽撞,致皇兄受伤,岂能就此离去?母妃来时都有宫人,且让宫人送母妃回去,我等留下但凭母后发落!”甘然与甘棠异口同声道。
“随便你们。”周皇后冷冷的说了一句,却招手叫过了安夏,“苏氏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哭成这样到底失体面,你去带她先梳洗一下再过来,本宫还有话要问。”
安夏会意,将苏如绘拉出偏殿,到旁边暖阁里,叫东宫的小宫女打了水来,安夏伺候着苏如绘重新梳洗净面,又替她把半松的云鬓新挽了一个,暖阁门忽然开了,却是方才那名绯衣少女,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宫装道:“奴婢见苏小姐的衣裳乱了,这套裙子乃是皇后娘娘所赐,奴婢尚未上身过,便请苏小姐不要嫌弃,先将就换了罢。”
“既是皇后所赐,我怎敢擅用?”苏如绘连忙推辞。
安夏却道:“小姐还是换一身衣裳罢,娘娘这会子心情不好,刚才叫你出来梳洗,若回去见衣裳还皱着,怕是让娘娘以为奴婢没听吩咐,怠慢了小姐呢。”
安夏左劝右劝,加上那绯衣女子,执意逼着苏如绘脱了外衣和中衣,将那身新装换上,这中间苏如绘身上的佩玉、荷包、钗环之物自是一件件取下来放到暖阁的桌上。
苏如绘只着亵衣穿戴新装,身上一目了然再无藏物之处,安夏又飞快的扫了眼桌上的东西,顿时露出失望。
等苏如绘重新回到偏殿,却见殿中气氛古怪,霍贵妃与沈淑妃都已不在,大约是被宫人送回了各自的宫中,甘然、甘棠双双跪在殿下,而周皇后却从上座下来,原本皇后坐的地方,坐着一个身穿明黄皇袍的男子,张安手执拂尘侍立身后,正是长泰到了。
“臣女……”苏如绘正要行礼,已经被长泰不耐烦的挥到一边侍立。
却听周皇后正色道:“臣妾到现在也才只知道是墨夜因故误伤了霖儿,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未得知,谁知两位妹妹却已经过来脱簪戴罪,臣妾也正惶恐着,想是两位妹妹误会了!”
“太子的伤势如何?”长泰并不接皇后的话,只是冷冷瞥向余太奇,余太奇白眉一抖,欠身道:“回陛下,太子是右臂被墨夜抓了一把,墨夜当时并无杀人之意,只是警告,所以太子伤口看似血肉模糊,其实都是皮肉之伤,筋骨完好,并无大碍。”
余太奇这么一说,苏如绘不由惊讶抬头,果见周皇后脸上同样闪过一丝分明的惊色,随即和着怒气压了下去!
“既然太子伤得不重,怎么朕的两位爱妃这般惶恐,甚至在东宫里当着宫人的面就脱簪戴罪……照……霍氏怎么样了?”长泰不耐烦的问道。
这回余太奇却没有什么为难的,而是带着一丝得体的微笑道:“说到贵妃,臣却要恭喜陛下了!”
“嗯?”长泰一愣,周皇后却仿佛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煞时惨白!
果然,余太奇笑着道:“贵妃娘娘有了龙脉,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余太奇话音刚落,周皇后就失手将手边一只白底绘喜鹊登枝美人瓠拂落,“砰”的一声脆响!原本为余太奇之言惊喜不一的殿中顿时将视线都投了过来!长泰眉心一皱,周皇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幸亏甘沛忙跪下道:“儿臣失仪了!儿臣乍听会又有一个新的弟弟或妹妹一起玩耍,过于惊喜,因此才失手,还请父皇责罚!”
长泰面有不豫,一旁张安忙笑容满面道:“碎碎平安!五殿下这么一摔,贵妃腹中的皇嗣,必定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张安这么一说,满殿宫人自是要为皇后和甘沛圆这个场,均道贵妃必定能够平安顺利的诞下皇嗣,长泰这才脸色稍霁,却冷冷道:“那贵妃为何会晕过去?”
“禀陛下,请恕老臣直言,贵妃当年怀着公主时,因乐安郡夫人之事伤了胎,此后多年承宠不孕,也是这几年调养得当,才逐渐恢复了过来,因此方能得嗣,只是终究底子薄了点儿。乍听到楚王豢养的鹰隼误伤了太子,贵妃娘娘忧愤交加,从西福宫一路赶到东宫本就略动了胎气,方才在殿上叩首与责打楚王,引动怒火,导致气急攻心,才会暂时闭气!”
长泰顿时微微前探,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贵妃可有事?”
“陛下放心,贵妃娘娘暂时无碍,臣刚才也已经让太医院擅妇婴的太医去西福宫照拂着了。只不过……”余太奇拈须沉吟,“不过,娘娘早年终究是伤过了身子,这回又动了真怒,胎像难免有些不稳,此后切不可受到刺激!”
“父皇,都是儿臣不孝!不但伤了皇兄,还连累母妃!请父皇重责儿臣,以为皇兄、母妃出气!”甘然蓦然膝行几步泣道。
“父皇,此事不关二哥,是儿臣出主意带墨夜去上林苑的,一切都是儿臣的不是,请父皇要罚就罚儿臣!”甘棠忙跟着膝行上前,拉住了长泰的袍角泣道。
长泰看了看这两个儿子,他膝下统共就六位皇子,最小的甘露还一直养在宫外难得一见,太子早慧,又是储君不可纵容,五子甘沛尚且年少,又养在这几年他很少去的未央宫,难得一见。而甘然从小养在霍贵妃名下,与长泰接触极多,长泰对这个次子甚是宠溺,甘棠的生母沈淑妃,早年固然宠爱不盛,但甘棠一向最得太后欢心,又乖巧伶俐,加上这两年沈淑妃协理宫务,宠爱也渐渐比从前增多了许多,这两个儿子恰是他相处最多也能够适当放心溺爱的。
何况,这两个儿子在膝下再养个一两年,说不得就要就藩,此后纵然年年召入帝都相见,也不过匆忙一面,再无可能看他们承欢膝下。
长泰脸色数变,却不说如何惩罚。周皇后袖子下的手已在微微发抖,悄悄瞥了眼甘沛,甘沛只得也跪到长泰面前,脆声道:“父皇,如今霍母妃有孕在身,太子哥哥也无大碍,还请父皇念在两位皇兄都是无心之过,一切都是墨夜惹的祸的份上,免了两位皇兄的责罚吧!”
见长泰还是不说话,甘沛摇着他的袍角,复道:“霍母妃一向疼爱二皇兄,刚才动怒也是为着二皇兄的缘故,若是让母妃晓得父皇责罚了二皇兄,还不知道有多难过呢,到时候若影响到了还没出世的皇弟或皇妹,岂不是不美?父皇若一定要给太子哥哥出气,但请把墨夜打死就是!万万不可伤及两位皇兄!”
苏如绘听到甘沛说霍贵妃一向疼爱甘然,嘴角抿了抿,五殿下这个年纪确实也该懂得下眼药了,只是太过明显……她目光一晃,却见甘然听到“墨夜”二字,跪着的身躯一晃,心中莫名的涌上一股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