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微微一怔,却见柔淑指了指殿外,苏如绘目光一扫,见殿中人未注意到她们,悄悄上前去拿空了的药碗,余太奇立刻警觉,张袖护住道:“苏小姐,这些老夫来就行。”
谁知他话音刚落,苏如绘却低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撞在桌边,药碗连同桌上原本的锡奴皆滚落下来,幸亏地上铺着厚厚的戎毯,只发出些微闷响,却也让齐云恼怒的回首:“太后暂时醒不来,你们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太后安置!”
苏如绘面带愧色的告了个罪,与柔淑一起退出寝殿。外面的袖香已经换成了袖雅,见她们出来,好意道:“若是太后身边暂不缺人伺候,郡主与小姐莫如去暖阁里休憩片刻。”
这两日东西暖阁专门被收拾出来,供侍疾的人就近小睡,西暖阁给了皇子,两人进了东暖阁,挥退宫人,解下外衣,进了帐子,苏如绘才小声道:“太后虽然病着,可迟早要醒来,齐嬷嬷是精细人,咱们这么做,瞒不过她,你太卤莽了。”
“就算她知道你我心有算计又如何?”柔淑摇头,“齐云现在的心思全放在了太后身上,其他事未必有兴趣多管。”
苏如绘钻进锦被,疲惫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小霍氏死了!”
“我知道,今儿我被淑妃德妃召去问了半晌,还闹到西福宫贵妃那里,淑妃说话不当心,贵妃被气得动了胎气,楚王为避嫌疑,自请提前就藩,陛下在那里盯了半晌,我跟着跪了许久。”苏如绘忍不住揉了揉膝盖,叹息道,“真真是麻烦极了!”
柔淑冷笑道:“你只不过觉得麻烦,可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不是说坠井?”苏如绘道。
“你以为是什么样的坠井?”柔淑也钻进被中,她本就生得美艳,如今隐带煞气,盯住了苏如绘,一字字道,“那口井我昨晚偷偷去看过,极窄极深,若只一个人掉下去,哪怕是个孩童,双手双足抵住了井壁,也能爬上来,毕竟井水在这时候是温热的,在里面也不会冻死!”
苏如绘微一皱眉,柔淑继续道:“小霍氏之所以会死在里面,是因为她和她的两个宫女一起掉了下去,三个人彼此拥挤,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束手束脚,别说爬上来,连浮都浮不起来,就这么生生淹死的!”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苏如绘不解道,“难不成你以为小霍氏之死与我有关?”
“是楚王干的!”柔淑很是肯定。
苏如绘索性闭上眼:“你不困,我可想睡一会,齐云虽然打发了我们暂时出来,可总不能叫她与四殿下守这么一夜,咱们什么都不管?过一会定然要去换的。”
“车非不见了!”柔淑咬牙切齿的推着她,“是不是你们干的?”
“你想多了。”
柔淑森然笑道:“我从前一直以为楚王心软,谁想到他才是那个厉害的!小霍氏何等美貌?又得太后欢心,如此佳人,他说杀就杀了……除了你们,谁会对车非下手?”
苏如绘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柔淑郡主,慎言!这里是德泰殿,不是裁云阁,也不是鹿鸣台!”
“我可以发誓,绝不说出那夜我在你那里沐浴更衣过,并且将那身衣物焚毁,如何?”柔淑想了想,提出条件。
苏如绘看着她,缓缓摇头:“已经有人知道了!”
“谁?”柔淑不信。
“嬷嬷!”苏如绘吐了口气,“就是去年国宴,我们从未央宫一路散着酒意回仁寿宫,路上被你呵斥过的那位嬷嬷!”
“那老虔婆最是多嘴罗嗦,若是发现此事,早便到了太后面前告状,太后安能忍我至此?必定早早就要收拾了我!”柔淑皱起眉,怀疑的望着她,“就算长公主在,太后要收拾我,难道这仁寿宫还会传出半点风声?”
苏如绘摇头:“是你自己糊涂了!那嬷嬷奉了太后之命去裁云阁看管你,你和她处得不好,平素里你有什么失仪张狂之举,她自然要忙不迭的告诉太后,好给你颜色看。可你失……失贞,这是何等大事?尤其是即将下降给北戎,事关国体,虽然听说北戎那边的男子不甚注重贞洁,可大雍却丢不起这个脸!再说你未来的夫婿乃是可汗之子,对大雍习俗总有几分了解,弄得不好还不知道会因此死多少人,甚至打上整个大雍的脸!到那时候,太后和陛下岂会饶了你身边人?太后把她们派到裁云阁就是为了看住你,结果你却在她们眼皮子下面做出这等事!这一个看管不力的责任,别说那嬷嬷,只怕太后一怒,连她家人都保不住!”
“能够在宫里待到现在,还能叫太后委以重任的人,怎么会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多想一想?”苏如绘叹息道,“恐怕那嬷嬷被你斥骂之后,郁愤在心,当夜睡得不实,又或者是存了心想寻你不是,还可能察觉到你夜晚溜出去的行迹……不过就算她想跟上你,到底年纪大了,也怕被你察觉,等看到时……怕已回天无力,所以才回去把那扇门给锁上!等到天明再打开!”
柔淑怔了怔,她本也是聪慧之人,只不过一时间没疑心对人,被苏如绘提醒,仔细一想,顿时冷笑出了声:“想不到这老货如此机灵!”
“有其主必有其仆!”苏如绘脸色比她更难看,“你们两个打的主意都是一般,不过是把这件事情多多少少拖我下水,借助我与身后苏家之力来替你掩护!”
“不过一个老奴,你等着罢,过了今夜,我就了结了她!左右连太后的掌上明珠小霍氏都死了,你的秀婉都能吊死在玉堂殿,裁云阁里也不缺一根能上吊的梁!”柔淑思忖片刻,无奈道,“只要不伤车非,一切好商量。”
苏如绘冷笑道:“你当真这么重视车非?”
柔淑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如绘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只是好奇,为何孤忽王子求娶小霍氏时,眼睛盯着的,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