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天空澄碧如洗。
稍微有些刺眼的金色光线透进窗格,在屏风上映下点点光斑。这会儿已经快到午时了。
屏风后,纱帐里,被子动了动,一条玉臂从里头伸出。似是伸了个懒腰,然后翻身转向外侧,无力地将被子掀开了些,露出一片嫣红残留的雪色。
“醒了?”腰间被人轻轻搂住,耳边传来的声音温柔而慵懒:“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孟晚烟没睁开眼,倒是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了:这话听着怎么很耳熟?就好似曾在哪里听这人说过一样……
“怎么了?还犯迷糊呢?”阎幽见她迟迟未出声,于是撩开那柔顺贴肤的长发,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颈间的痒意将孟晚烟拉回神。“讨厌……”她笑着挪开身子不让某人碰到,声音有些糯糯的,还带着丝沙哑。眼里眉间也透出许多疲惫之色。
昨夜里,定是……累坏了吧。
阎幽停下动作,望了眼床帐外的光亮,复而低头亲了亲美人脸颊,生出几分愧色:“我……我昨晚是不是太……”她犹豫着想了一下措辞,才道:“太不知分寸了?”
美人脸上一热,咬着唇甩来一记眼刀:“像禽兽一样。”
她僵住。孟晚烟则是侧头过来咬了咬她的下巴,没好气地嗔道:“还不快些过来给我揉揉腰。”
“哦……”阎幽赶紧凑近了些,伸手到美人腰间,爱怜地轻揉起来。待到两人终于起床,她又殷勤地帮着孟晚烟穿衣洗漱,像丫鬟服侍小姐一样细致周到。最后,将人带到了妆台前坐下。
“来,我帮你梳头。”阎幽轻声说了一句,双手轻按在孟晚烟肩上,让她坐正。随后在镜子里对着她勾了勾唇,伸手拿起那把光滑的枣红色木梳。
孟晚烟有些意外,但见她认真,便没有拒绝。放松了身子,任由着爱人为自己打理一切,享受对方的呵护和体贴。
轻轻一拢,浓密的青丝自然披散下来,像黑色锦缎一样光滑柔软,长长垂到了腰际,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阎幽忍不住俯身,在美人脑后轻嗅了一下,随即抬手,温柔将对方肩头披散的那几缕撩到身后。
梳子轻巧落下,密齿没入青丝中,缓缓下移。
两人都沉默了。房间里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发丝穿过梳子的轻微摩擦,还有微风过隙的嗡嗡低响。而这种安定和宁静一直渗入了心底,仿佛虑尽浮华,周遭事物全都一点点褪色,消失不见,眼中唯余下彼此而已。
不经意间抬眸,两人的目光便在镜面上缱绻交汇。好一会儿,孟晚烟才偏开视线,微微垂首,耳边一缕青丝随着滑落到脸颊,衬着腮边一抹薄红,平添妩媚。
柔情蜜意,无声*。
阎幽含笑看着,不做言语,再次抬起木梳,轻柔划入眼前的乌亮里,神情专注。梳齿穿梭在柔顺的青丝间,从头顶到发尾,毫无阻碍,偶尔指尖无意触到那丝丝缕缕,便如泉水流经肌肤,质感好得叫人忍不住想要握于手心,细细把玩。
“真美。”青丝挽成云鬓的时候,阎幽叹息了一声,从后面将人抱住。美人回以浅浅一笑,绝色容颜被透进窗台的金色镀上一层淡光。雪肤剔透,眉目如画,带着股难以言说的风韵,好似五月桃李,已经退去了旧时青涩,渐渐透出成熟诱人的甘美。
“呀。”这时,却突然听得孟晚烟低呼了一声。阎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刮到哪里了,连忙放好梳子弯腰查看,紧张道:“是我弄疼你了?”
“没有。”孟晚烟摇摇头,却又着实给她甩了一记眼刀,含羞恼嗔道:“但也是怪你。”
随着这句话,只见那玉颈上,绽开着朵朵红梅,艳丽夺目。阎幽这才明白过来,坏笑着勾起嘴角,挡住对方凝了灵力欲要抚上颈处的手:“诶诶,不许消去。”
“你还不是自己偷偷消去了?!”孟晚烟看了一眼某人白皙无暇的脖子,愤懑道:“坏人。”
“嗯哼,我不管。你要是敢消去,我就再印上。”阎幽不由分说霸道地捉住美人柔荑,还俯下身要往那里凑去。孟晚烟急忙左右躲闪,笑着捂住她的嘴:“胡闹。”
房间内便回荡起一阵嬉笑声,夹带着恋人间的呢喃低语,愉悦中满是温馨之意。等闹够了,阎幽重新将她环住,下巴搁在她肩上,侧脸轻轻摩挲。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摇晃,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悦耳。两人就这么在铺满阳光的窗台前,享受着闲适的安宁,静静温存了良久。
而后,孟晚烟拍了拍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柔声:“待会儿想吃什么?”
“想吃你。”
“不许胡闹。”
“那……”阎幽想了想,“我们就去河边捉两条鱼,然后再一同到竹林里挖两颗笋,做一砂锅黄笋煮鱼。”
于是,她们腻歪够了打开门,准备外出。刚走进院子,却见外头树下直直杵着两个熟人,看样子似乎已经在那儿站了许久了。
“王上!!”没等阎幽开口,那头的青衣判官就凄厉地喊了一声。泪眼汪汪的模样,活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你们……”阎幽讶然。风无涯几步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手臂猛摇晃:“王上,你们终于起床了呜呜……我,我终于能见到你了,好想你啊,刚才又不敢进去怕看见什么不好的画面呜呜……我等得脚都快麻了……”
阎幽将脸转向那边的黑袍女子:“池寒……”“王上,你居然无视我!这个时候你应该先喊我无涯,风儿,或者判判什么的!”风无涯吸吸鼻子,含泪指控。
阎幽:“池寒你先过来将她拉开。”
“好过分……”某判官伤心欲绝,放开手转身投入司命大人的怀抱里。那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见她如此,阎幽不由弯起了嘴角,打趣道:“你看你,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满脸小媳妇模样。”
“哼。”风无涯窝在池寒怀里闷哼。阎幽顿时好笑又好气,但不得不承认,心里很暖。于是她最后难得地放软了语调,柔声:“好了,我也想你,想你们大家。”
风无涯听了眼眶一红,又作势要扑过来。她立即补充:“拥抱就不必了。”
“噗。”池寒好笑地摸了摸怀里那满脸委屈的人的脑袋,而这边的孟晚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那几声轻笑,风无涯脸上一红,转过头来恶狠狠地报复:“孟娘娘即将有孕在身,怎么也不多披件外衣啊,挡挡风,或者遮遮脖子也是极好的。”
没说完腰间就被人用力掐了一下。
而孟晚烟经她这么一说,这才记起自己一身痕迹的事情,顿时耳根发烫。立即瞪了身侧的某人一眼,一边捂住脖子,用灵力慢慢抹消那些印记。
真可惜啊……阎幽看着暗自叹息。牵起孟晚烟的手,故意对风无涯凶道:“胡言乱语。”
“迟早的事么。”
迟早的事?孟晚烟怔住。难道说……
阎幽本欲再训风无涯几句的,忽然见身侧人转头盯着自己瞧,眼睛亮亮的,目光有些……灼热?她眼角一抖,立即生出某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却有一道绯红色身影翩然从半空中飘落,立在了几人面前。
“喂,你们蜜月渡完了没有,完了就快些回去吧。”来人妖娆一笑。
“姬兰?”
“干嘛都这幅表情,见着我来了很意外?”姬兰扫了眼几人,在孟晚烟身上颇具意味地停了片刻,最后将目光落在阎幽身上:“我已经向宗庙递交了禅位文书,不当那个冥王了。现在商祺冥界无主,你想不回去也不行。”
说着拿出一个锦盒:“这是玉印和十殿议函。你看着办吧。”
“王上,回去吧。”风无涯忍不住在一旁出声,眼里满是期待。
阎幽看着姬兰一派轻松不甚在意的模样,慢慢抬起手接过盒子,心头忽而有些复杂。她曾丢却了家族的责任,把这个冥界抛下不管,扔给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考虑过对方的感受就一味强加,还自以为是的认为给了对方想要的一切,是否……真的是太自私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还在受罚。”
“是我们在受罚吧!”姬兰快速接口,竟还给了她一记白眼:“宗庙那里,老头子已经搞定了,你废话少说快带着自个女人回去。”
老头子?阎幽神色一变:“你说父亲回来了?”
闻言,在场其余几人也都惊怔了一下。
姬兰摆摆手:“这会儿估计又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咳!”那头的风无涯明显被自个口水呛到了,池寒拍抚后背帮着顺气。而她也不理会她们各自怪异的表情,继续道:“如今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只要快些回去收拾残局就好。这大半年被困在冥界我已经受够了,可不想再在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呆下去。”
阎幽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既有愧疚,也有对这个妹妹的疼惜。
“谢谢你。”她轻声道。
“不要道谢。更不要道歉。”姬兰深深看了她一眼,扬起笑:“你可是我姐。”
阎幽怔住。半晌,蹙起了眉头,低声说了一句:“终究是我亏欠与你。”
“那……以后你得当个好姐姐。”面前人俏皮地眨眨眼:“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给我留一份,有时间就来荒渊看看我,顺便酒窖里的珍藏任我拿喽。”
她不禁莞尔。
“喂,你们几个。”正说话间,门外忽然又走进来了两人。
她们转头看去。只见两位仙人一齐走来,俱是月白色衣袍,长发拂动,身姿绰约,一个清洒俊逸一个秀美出尘,在阳光下美得晃眼。后头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模样乖巧可人。真是幸福的一家子。
“司徒虞,慕容?”阎幽没想到她们会过来这里。身旁的孟晚烟则是被这仙君一家子惊艳了一把,特别是看见那两个孩子的时候,眼底都盈盈颤动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风无涯已经毫不掩饰地双眼冒光了:“诶诶,这不是澜衣和尹儿么,好久不见了真是越长越可爱啊!快来给我抱抱呀。”她头一个跑了过去,荡漾得像个狼外婆,把小尹儿吓得直往姐姐身后躲。
“哈哈,带了许多好东西来呢,刚好碰着那么多人。”仙君大人牵着自家狐狸美人走到一旁树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桌面上,朝这边扬起灿烂的笑脸:“还愣着作甚,来来,一起喝酒啊。湘湘她们待会儿就到了。”
姬兰和池寒笑了笑,抬步往那边走去。树下,青衣判官已经和俩孩子闹作一团了。
阎幽嘴角弯起,牵着孟晚烟的手,挑了挑眉:“喏,走吧,我未来的王妃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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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兰:(凶恶)阎幽你还想欠我到什么时候,快还钱!!
阎幽:要命有一条……
孟晚烟:说什么呢你的命可是我的!!话说,你又出去赌钱了?!!
姬兰:少罗嗦先把赌债还了,没钱可以以身抵债啊,当我们荒渊好欺负是不是?告诉你,我们可是三界恶霸,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泯灭良知惨绝人寰啊!!
阎幽:好可怕,我的小金库给你。
姬兰:不够!
阎幽:我的写真集给你!
姬兰:嗯……不行!!
阎幽:那……(悲痛)我把小枸杞给你!!(拍拍手,侍女们扛来五花大绑封住嘴的杞袖神君。
杞袖:(惊恐飙泪)呜呜@#&@#!!!
姬兰:(傲娇甩脸)这,这个的话,勉强吧……小子们快些扛回去!!扔我床上!!!
荒渊众人:是大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