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桃花仙子”眼神一寒,森然道:“你敢侮骂本仙子?!你既不想走第二条路,那只有死!”看了一眼白皑皑的眼神,她忽又笑了起来:“你以为本仙子杀不了你么?看你的模样像是‘僵尸门’的弟子,只可惜你的僵尸功还不够火候!”话声中,素手轻轻一抬,一掌拍在了白皑皑的胸口上。
白皑皑眼睁睁地看着“桃花仙子”的手拍来,却不及躲闪。这一掌拍实,白皑皑只觉有千钧巨力击在胸腹上,随即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弥散开来,四肢百骼都不由自主地一阵剧震,一大口鲜血狂碰而出,一阵不可抗拒的麻木感迅疾袭遍全身,使他眼前一黑,一下昏死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白皑皑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抬着走了许久,然后被重重地从高处丢在地上——他脑中轰然一声,便再没了知觉。
昏昏沉沉中,白皑皑缓缓睁开眼,但见头顶上高高地悬着一个大亮圆,借亮光四顾一打量,他才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深深的枯井里,周围隐约是一堆一堆的骷髅白骨、一滩一滩的污水秽泥。
白皑皑想要坐起来,才发觉浑身不着力,几处大经脉似已断裂,五脏剧痛,血气翻涌。他忙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反复诵读《铁脉心经》中所载的心法,缓缓运气调息,片刻后便有一股强大的热流在全身脉络奔走,那似要断落的经脉又渐渐稳固起来。再过不多时,胸腹间也恢复了木然的感觉。
白皑皑自语道:“这‘桃花仙子’打我的这一掌,好似《铁脉心经》中所载的什么‘震经断脉桃花手’,专破僵尸功、铁布衫之类的护体功,幸亏我还会《铁脉心经》中的心法,不然就没命了……”边说着,边爬起身来四周一看,但见这枯井约摸有十丈深,周壁长满苔藓,尽是淤泥,万难爬上去。再看脚下,一片昏黑,四面惨白,果然散堆着许多骷髅。白皑皑不由对这些骷髅叹道:“你们也是被那妖女所害的吧?这妖女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呆了半晌,白皑皑心道:“我得想个法子上去才行,总不能困死在这吧?”稍一思索,他解下腰间的碧灵软剑,伸手在井壁上挖起了洞来。这井甚是宽阔,白皑皑伸手只能够着一壁,便只在一面挖洞,边挖边念叨着:“幸好这剑没被搜去……”再一摸腰间,那《龟息大法》、《铁脉心经》和《僵尸神功》三卷书也还在——想来是“桃花仙子”及其手下众女自视甚高,不屑于搜他的身。他放下了心,又自语道:“不过也真玷污了这把剑,我竟用它挖起了泥土,不知那位剑主‘碧灵仙子’得知的话会作何感想?……”
待挖了四个洞,白皑皑便将双脚踩进下面两个,左手抠在上边那两个中的左边一个,右手挥剑又向上挖。这样不停地一路向上挖去,一顿饭功夫后便已爬至五、六丈高。
白皑皑抬头向上看了看,但见距离井口约摸还有四、五丈,便更加快了手脚。谁知再挖得四个洞,待挖地五个洞时竟一剑插了个空!他探头一看,只见这处苔藓疏松中空,他心下奇怪,便将剑乱捣几下,大块软泥哗啦啦直掉,这井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四、五尺宽长的方洞来,里边还隐约透着几丝亮光。
白皑皑心下微感诧异,俯身爬进这洞里,躬着身子行了数十步,但见这洞越来越大,再走得几步便已可直着身子前行。
再行了片刻,前面更见宽阔,光线也越来越亮。白皑皑心道:“看来这洞有出口,莫非我已走到出口了么?”边想着,边加快了脚步,冷不防脚底踩着一个什么圆溜溜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地骨碌一下,差点摔倒。
白皑皑俯身一看,但见地上零零落落散布着一些李子般大小的圆东西。他捡起一个仔细一看,只见此物赤色有光、金黄莹亮,表面虽有一层薄灰,仍难掩住其光彩。闻起来更是清香甘甜、熏人肺腑、沁人心脾,万分地撩人食欲。
多日不曾有食欲的白皑皑,对着这圆东西也不禁喉头作响、流出口水,不由自主地将它一把塞进了口中。这圆球入口即化,一股甘甜的汁流直浸心底,白皑皑全身上下顿时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他一连在地上捡了数十枚吃了,全身骨骸霎时有一阵热乎乎的暖流缓缓通过,随即丹田之中一股阴寒的冷气迅疾地弥散开来,在全身各处不停地游荡。不多时,那暖流与冷气一阵胡乱搅和,顿使他全身一阵巨震,刹那间竟已觉察不到身上任何一处器官的存在,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都已没有一丝感觉,整个人仿佛进入了一个混沌、迷朦的世界里。
白皑皑的四肢虽已没了什么感觉,却仍听脑子的使唤,意念一生,行为已动,身手反倒比先前更见敏捷。他顺着亮光一路向前行去,转过一个大弯,前面猛地光亮夺目,原来四周壁上镶着十数颗鹅卵大小的夜明珠,地上竟有好几个檀木箱子,一尺见方,还有几个箱盖已打开,旁边散布着一些白皑皑方才吃过的那种圆东西。
白皑皑心道:“原来这些东西是从这几个箱子里掉出去的,大概还有主人,方才竟一时口谗吃了人家数十颗——不过这东西也真怪,竟那么诱人……”边想着,边继续向前走,又拐过了一个小弯,四周壁上仍镶有数颗夜明珠,地上赫然盘坐着一位灰袍僧人,双手合什,一动不动。
白皑皑微感惊奇,“咦”了一声,走近那僧人,作揖道:“敢问大师法号?为何在这个地方?”
连问了数声,不见回答。白皑皑仔细一看,这僧人不过三十多岁,双目微闭,面色红润,全身无一丝动静,胸腹也毫无起伏。
白皑皑伸手在这僧人鼻前一探,毫无气息。这僧人显已圆寂归西,白皑皑却惊异他仍面色如生,仿佛正静坐打禅。再看地上,堆放着白皑皑先前见到的那种箱子,总共有十多个,俱都用藤索捆着。
箱子旁边的地上赫然刻着密密麻麻好多字,白皑皑低头一看,只见刻的是:“贫僧弘灵,少林寺武僧。天福六年,天下瘟疫流行,贫僧携徒儿慧果……”看到这里,白皑皑倒真吃惊了,自语道:“天福六年,不是后晋高祖石敬塘那时候么?距今可是已有三十多年啦……”边自语着,边犹似不信地看了看盘坐在地上面貌如生的僧人,又想道:“慧果,莫非就是现今相国寺住持、长眉毛的慧果大师?”边想着,边再往下看,但见后边刻着:“来到这深山老林中,为的是取得桃林中的‘仙桃精髓’,以炼成少林秘宝大还丹。一来用大还丹溶于各地井、河水中可消除瘟疫;二来武林中出现了一怪异门派,名叫‘僵尸门’,门人所练的僵尸功不畏刀枪水火,不惧内家点穴,比少林金刚护体神功犹胜几分……这‘僵尸门’源出党项族人,广收门徒,不时到中原地带刺探动静,大有侵吞中原武林之意,中原武林非得有多位习得上乘护体神功的高手不可,且要以大还丹辅之,可提高功力,否则中原武林难御外敌之入侵,中原大好江山亦将沦入不覆之境……虽高祖石敬塘卖国求荣,然天下志士莫不愿重振中原雄风,诛灭入侵异族!少林寺身为武林泰山,自当勇挑重担。贫僧担此重任,与徒儿慧果千辛万苦提炼成数百枚少林大还丹,不料出山之时竟然迷路……正焦急间,忽遇两名美艳少妇,对贫僧师徒二人百般挑逗。贫僧正言相劝,这两名妖妇竟突下毒手,以‘震经断脉桃花手’将贫僧震伤。贫僧惊怒之下与她们交手数十回合,发觉内伤极重,乃携徒儿急急逃离,那两名妖妇竟穷追不舍……直追至一口枯井边,贫僧被其中一名妖妇一掌扫中双腿、跌落井中,下落间瞥见井壁有一小洞,不及细想,折身翻进洞中……井口那两名妖妇并未细看井中情形,只是冷笑数声便离去了……她们自忖贫僧必死无疑,对自己的‘震经断脉桃花手’也很自信……可惜,她们若能用这种武功对付‘僵尸门’……贫僧双腿已残废,由徒儿背着向洞里行去,不多时发觉这洞似是人工开凿,壁上镶了数颗夜明珠。仓促间,贫僧未能顾及装大还丹的箱子,有好几箱大还丹遗落地上。徒儿慧果要贫僧服用大还丹以疗内伤,贫僧自忖伤势太重,且双腿已废,乃要慧果背负半数丹药从前方不远的洞口出去……若他一月内不来接贫僧,贫僧当自绝而去。约摸过了二十多日,慧仍未来此,贫僧忖他必然寻不着来路,亦不知他是否已安然抵达少林寺……若后人有缘,见贫僧留字,恳请将余下大还丹送至少林寺,另有一半大还丹相赠。此字乃贫僧以金刚指力刻下,少林功夫博大精深,贫僧亦不过习得些皮毛,现将几项技艺刻于一旁,望有缘人习之,完成少林夙愿。”
再看右边,果然刻有几项少林绝技:一项是“大力金刚掌”,一项是“达摩剑法”,一项是“拈花指”,一项是“韦陀降魔杵”,还有一项却是少林功夫中入门的“伏虎罗汉拳”,它后面还加了几句话:“此套‘伏虎罗汉拳’经贫僧多日揣摩,比原先的拳法增加了十几种变化,在刚、猛之上更重灵活多变、出拳快捷,少林弟子中亦不过贫僧与徒儿慧果习之。”
在这洞中,没有昼夜之分。不知过了多少天,白皑皑才将这几项技艺练了个大概。其中“达摩剑法”练得最得心应手——这套剑法共六式,每式有十三招变化,白皑皑用碧灵软剑照着心法图式练得倒十分淋漓畅快。
白皑皑回到来路上将散落地上的大还丹装进一个箱中,又回来将地上的十数只箱子尽皆绑在身上,再向盘坐着的弘灵大师遗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弘灵大师,弟子白皑皑,决不负大师遗愿,定将大还丹送至少林寺或相国寺。”说罢,起身向前而行。行了数十丈远,前面已没有路,一面墙上挤进几隙亮光,白皑皑便用手往那儿一捅,捅落不少缠藤枯叶,已将出口打开。
但见外面艳阳高悬,万里无云,四处鸟语花香,与方才洞里直恍若两个世界。
白皑皑小心地用杂草将出口遮掩了,四周看了看,发觉这儿正处在一座绵延无尽的高山的山腰,四处的花草树木和岩石大都相似,若初来这山上,必然迷路。
白皑皑低头向前而行,走了几日几夜,方始走到了一条大道上。回头一看,身后一座座高山峰峦叠嶂,各式各样的树木杂然丛生,四处一片姹紫嫣红,奇花异草成团成簇,景色盎然。那个通向枯井的洞口,白皑皑自忖也是再也找不着了。
顺着大道走了数日,路上不曾碰到一个行人。这数日来,白皑皑发觉自己的头发、胡须和手指甲都已不再长了,而用碧灵软剑削也削不断。白皑皑心下苦笑:“看来我现下真的跟一具僵尸没什么两样了……”
又行了几天,方始碰到几个樵夫。一问路,得知这条大道正好通往东京城,再行得两三日便可到了。
果然,两日后白皑皑便已行到了东京北城门。他猛地想起自己可是“朝廷要犯”,便将头发披散,脸上涂抹些灰泥,半低着头进了城里。他身后负有十数个檀木箱子,穿着又是如此破烂不堪,不由引得来往路人一阵阵嘀咕。
如此走了几炷香功夫,白皑皑便已行到了相国寺门前。日已偏西,众香客纷纷离寺归家,门口布施的粥饭也已所剩不多。寺内仍烟雾缭绕,钟诵之声不绝于耳,整个相国寺在如血夕阳的烘托下更显得无比神圣、**。
“回去吧!回去吧!今日的粥饭已施完了。”在门口布施的老和尚挥着木瓢头也未偏地对白皑皑道,他身边的小沙弥已动手搬缸正拟进寺。
白皑皑作揖道:“两位大师请了。弟子并非求施,乃是有要事须面见贵寺住持慧果大师。”
老和尚愣了一下,惊疑地看了看白皑皑,才待开口,寺中忽地传出一声庄重、肃穆而洪亮的佛号:“阿弥托佛!这位施主找老衲有何事?”随即寺里缓步走出一位长眉老僧,正是相国寺住持慧果大师。
布施的两名老少和尚齐地双手合什,垂首恭声道:“见过住持长老。”
慧果大师还礼轻念道:“阿弥托佛。”猛一看到白皑皑,他的长眉又是连跳数下,低念数声佛号,方始道:“原来是施主……”目光转处,瞥见白皑皑身后背的檀木箱子,他身躯不由一阵剧震,脸色大变,颤声问道:“施、施主背后的木箱从何而来?”
白皑皑低声道:“徐州深山老林、枯井、夜明珠……”话未说完,慧果大师已如一阵风般掠至他面前,一手扣住他的手腕,携着他几个大步已跨进寺里,转瞬间便来到了方丈寺门前。
慧果大师在门前恭声道:“师叔,弟子慧果求见。”
门里传出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慧果大师轻轻推开门,携着白皑皑进入室内,再将门栓上起,带着几分欣喜和兴奋对背朝他盘坐着的僧人道:“师叔,有了师父的消息了!”
那盘坐着的僧人双肩似乎微微一颤,缓缓转过身来。但见这是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僧人,目光湛然,盘坐似佛,正是相国寺方丈弘虚大师。
弘虚大师一看见白皑皑,不由吃了一惊,轻声道:“阿弥托佛!慧果,你不见这位施主目光浩瀚、胸腹平静、稳如泰山,似已达到不坏金身的仙佛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