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宅想来春灵和半芹他们已收拾妥当, 我该走了。”素云觉得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简玉珩一个人仔细想想该怎么办,且她还一心惦记着回宅子整理文书, 明日好去兵部。
简玉珩闻言, 刚还拧在一处的长眉立刻舒展开, “好, 你回去也早些歇着, 嗯……还是别歇太早了,晚上我去找你。”末尾那句话,简玉珩故意说得缓慢。
素云不自然地将眼神错开, 干干地应了一声,就朝门外走, 自有简玉珩的心腹带她从偏院的角门离开。素云走在回小院的路上, 一直都在想, 她现在总觉得和简玉珩相处怪怪的,他做的好些事, 都会让她这个嫁过人的妇人遐想,可偏又其实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就比如前些时日在林子中找到简玉珩,当晚他就提议两人睡一张床。
素云的内心想哭,简玉珩已经明确说了喜欢,那必是把她当大姑娘看, 可是怎么能睡一张床, 又不像小时候那样她还是个孩子。
结果, 晚上两人还是睡在了一处, 简玉珩伸出胳膊要搂素云, 素云就朝床边缩,几次三番的拒绝, 简玉珩不耐烦地说,“你还在小日子中,叔不会碰你。”,素云才乖乖地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像初嫁给季舒尧时,在他胸口间令人欢喜悸动,也不像后来误会季舒尧要杀她时,令人害怕胆寒,而是安心和温暖,却和小时候简玉珩给她的感觉有些微不同。
素云到了自己的小宅,宅门已经被仆从门打扫过了,没有尘土,她扣了扣门,小丫鬟还没有将宅门完全打的时候,院子里忽然有人唤她。
“素云!”
素云在门口停住脚步,站在前屋廊下的季舒尧缓步朝她走过来,他眉宇间看似疲惫,却还是努力扯出一丝笑容。
她已经决定断了他们的情,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他们还处于不同的朝争,以后势必要对上。
“季大人。”素云愣了好久,才对季舒尧行礼。
季舒尧看到素云这个动作和称呼,便知素云这是刻意拉开与他的关系,他的脚步也顿住,停在二人并非有私交的距离上。
两人就这么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季舒尧才开口,“素云,今日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
素云看着季舒尧,然后双眼移向院子墙边的那株小枫树苗。简玉珩给素云说,她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窗后的那个角落被外人窥不到,院子里也只有枫树苗跟前说话听不到。
季舒尧会意,朝枫树苗走过去,素云也一同走了过去,两人假装在讨论那棵树的长势。
“季大人,有何事?”素云问道。
季舒尧道:“素云年前去过国公府看望国公夫人,不知母女情分在你心中能占几分?”
素云本假装看树苗,听季舒尧这么一说,由不得自己侧首看他,他的神色与表情非常平静,就像在说——这棵树苗大约成活不了,春天不发新芽就连根掐掉吧。
季舒尧这是在试探素云对安国公一家的态度,然后要动安国公了么?
安国公是承王有力的臂膀之一,若瓦解了国公府的势力,那承王与还不成气候的衡王就算联手也不会将东宫的权势压下去。
三势相争本就存在风险,自己若不能远强于另两势,就有可能被他们联合打压。
且季舒尧不能等到衡王势力已培植起来,那时候三势鼎力,他也没有胜算的把握了。
“各安天命吧。”素云轻声道。情分这东西在朝堂相争中真的算不上什么分量,从小没有人在乎过她被抛弃被利用的感受,她反过来再去顾及他们,那她得有多不爱自己才会如此?
“我知道了。”季舒尧道,“素云,我走了。”多余的话未说,季舒尧转身离去,觉察到她的刻意疏远,若要再亲近是不是就会让她难受?
晚上,素云盥洗完毕脱去衣物准备上床,她将床帘帐子掀开,正准备歇下的时候,猛然看见床里侧躺了一个人,正一手支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她。
“要吓死我了。”素云忍不住嗔怪,一并想着也不知道简玉珩在她上躺了多久。
简玉珩空闲的那只手拍拍旁边的位置,“来,躺着,咱俩说说话儿。”
这几晚两人确实在床上只说话,但素云依旧不太习惯,她小心地在床上躺平盖上被子。
“外间是不是没人伺候?”简玉珩发问。
“嗯。”素云应声,“我不让她们在外间伺候,都打发回自己房子里睡了。”
“好,我问你,季舒尧是不是今天来找你了?”简玉珩依旧笑着,看不出有什么别样的情绪,“你们说了什么。”素云正要开口,简玉珩又打断,“旁的什么话比如关心啊问候的话我不想听,就说有没有什么重要的。”
素云道:“他问我,我母亲或者是国公府的亲人在我心中分量怎样?”
简玉珩了然笑笑,“季舒尧和安国公必会正面交锋,但季舒尧不管朝堂上还是内宅中做事滴水不漏,除了散值回府买些小玩意或是亥时过了还在女官家中呆着之外,也确实让人找不到什么把柄,”素云再次看向简玉珩,依旧未在他脸上找出什么别样的神色,只听他又道,“就是他动安国公是早晚的事,何苦来还要问你?”
素云沉默。
“必是关心你的感受吧。”简玉珩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是不是不想让他难办就任他去了安国公的势?”
素云依旧沉默。
简玉珩不再看素云,平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缓慢收起了笑容,悠悠地道:“丫头,我这几日想的非常清楚,你愿意和我处一处的心让我很欣慰,算是没白将你养大十年,但终究你俩心里互相搁着对方,我这横插一脚棒打鸳鸯算是什么事?其实当初我恢复亲王身份到京中,是不确定季舒尧对你的态度,担心他算计你,现在有他护着你,我也放心了。”
素云没说话,但面上隐隐有了怒色。
“感情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有时不受自己控制,我知道你心里非常不想再和季舒尧有什么牵连,但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怨你……”
素云用手捂住了简玉珩的嘴,脸色非常难看,“简玉珩,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呢,从小玩到大的把戏是打量我不会拆穿你么?吵也吵了,骂也骂了,见我不思悔改就开始以退为进,让我一边认为自己做错了,一边记住你的大度。我就一句话,你若真心这么认为,我明日就去向季舒尧求嫁,你到时候可别又寻出什么代真代假来。”
简玉珩露出的一双眼,弯了弯,他拿掉素云盖在他唇上的手,“哎呦,真是长大了,贼精贼精的,连我现在想做什么都知道,我嫉妒行不行,他能以前夫的身份从前院堂堂正正地进,我却只能偷偷摸摸地从后窗来……”简玉珩说到此似乎想到了什么,哀怨的神情没有,“吭”地笑了出来。
素云歪着脑袋靠在简玉珩的肩膀上,低声道:“我和季舒尧真的再无可能,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为此咱俩闹脾气值当吗?万一因为他咱俩吵架,那不是越吵越远了。”
简玉珩又叹了叹气,“以前看着那些男人吃醋嫉妒的,我还暗中耻笑呢,现在这事真搁在我身上,这坎儿怎么都越不过去。也怪我贪心,以前盼着你俩过得不好,等你俩和离了,我又希望你能看到我,再等你知道我对你的情义了,我又盼着咱俩不要像叔侄那样处感情,现在终于又得逞了,心里依旧有填不满的欲望。”简玉珩撑起半个身子,深深地望着素云,“人家都说情犊初开时,遇见的那个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丫头,他不单是你第一个倾心喜欢过的男子,还是你第一个男人。”
素云愣了愣,心里非常酸涩,原来男人都是介意的吧,介意她现在并非处子之身,她和季舒尧那一次虽然一开始是被迫的,但后来季舒尧在她耳边一直说着喜欢,说着要留她,说着他在洞房那晚他若坏点要了她,也不会有这种隔阂。后来素云的身子软了下来,内心也情愿地接受了季舒尧。
简玉珩说的没错,季舒尧是那个素云的身心都愿意交出的男人。
“叔这是嫌弃我么?”素云低声道。
简玉珩将素云搂在怀中,难得一本正经地道:“叔不嫌弃,叔若嫌弃就不会在知道你和季舒尧有过之后还努力靠近你,是叔太迟钝,早知如此,叔才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嫁人,就算你不同意,叔也要把你捆着带你走。只是你不明白,叔就是心里不安全,当初说什么都要离开季舒尧的你,过了一晚就态度变了,这让叔怎么放心,也许哪天季舒尧又想出什么主意哄住了你呢,唔……”
素云扬起身子,上半身趴在简玉珩的胸前,吻上了他还在喋喋不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