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她的母亲在她9岁的时候便去世了,父亲有了新欢,把她赶出家来,只给她钱。嗯,很多钱。家里原本并不富裕,在上海这种大城市里,是买房也困难的。现在父亲找了一个所谓富婆,有了很多钱,却再未给过他往日的亲情了。
她住在母亲留下的小房子里,简单装修了一下。进门,左手边是8平的厨房和6平的浴室,面前是2平米的玄关,地上铺的白瓷砖。灰蓝色的木质鞋架上是三双帆布鞋和两双篮球鞋。里面是19平的客厅,木质地板。右手边是白色木质书桌,正上方的墙上钉着一个灰蓝色木书架,上面放着投影仪。书桌旁的沙发上躺着一只玩具熊,浅棕色,毛很长,左眼被抠掉,换成了血红色的纽扣,这一点红在整个蓝色调的房间中显得十分显眼。沙发上方的墙上是空调,一旁嵌着一个藏青色的钟,数字是湖蓝色的,钟面上写着一行金色的字:
要知道,在别人的世界里,不管你做得多好,你都只是个配角而已。
左手边是玻璃衣橱,三格,挂着四季的衣服,一望过去,只有一条电竞少女的JK短裙,其余都是裤子。那条裙子她很少穿,却不积灰。她每周都清擦一遍衣橱。与衣橱垂直的墙是白色的,其余墙都是雾霾蓝,为了投影方便,墙上没有挂东西。投影范围外一些的地方立着一块白色木隔板,后面是一张窄小的木板床。隔板上向内嵌着一张平桌,上面摆着电脑。隔板另一侧挂着两把吉他和一个滑板。床的另一侧是阳台,5平米,玻璃地板,石膏栏杆,上面摆着一个积水的花盆。空调的线一直连到阳台,向下延伸去。
房子隔音不很好,隔壁、室外都很吵。她不喜欢。渐渐地,带耳机成了习惯,听歌成了必做的事。
两年后,她进了这所初中。教学环境确比小学的对口学校好些,规矩却也多了。
军训第一天,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教室。老师说,第一天报道,要走前门的。那就意味着,如果教室里有很多人,你进去的时候,总会有不少双眼睛看向你。想想就尴尬。
提前半个小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吧?她想。
中预(1)班 208。
就是这间。
她走进教室——
“哦,同学,名字。我登记一下。”讲台前的女老师放下手机,拿出名单和笔。她披着头发,白框眼镜,微胖,藏青色碎花连衣裙,乳白色皮鞋,三四十岁光景,看起来有些严厉。
她掏出便签纸,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老师,转身准备去到后排坐下。
她顿住。
已经来了有十几个人了吧,本都在三两交谈着,她一转身,都齐刷刷看向她了。
两个字:尴尬!
她狠狠瞪了前排的一个男生一眼,他可真是仔细地打量着她呢。
眼神一一躲闪了,但还是偷偷看着她。
这女的,长得不错,怎么这么凶?
提防着点吧。
她抬手将鸭舌帽压低了些,快步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东野圭吾的《时生》,戴上耳机,看起书来。
好像与世隔绝一样。
军训,几个小时站着军姿,七天,训练着小学一年级就会的动作,下雨也不能回教室。她没有像许多女生那样晕倒,倒是感冒了许久,脸颊泛着红晕,原本无神的双眼更黯淡了。
这么热的天,穿着不吸水的涤纶衬衫和西装裤,还要“把衬衫塞到裤子里”。闷,难受。
2018年9月1号。
104 中预一班。
嘿,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七十几人。
他们班,是全校人数最多的——38。
这么多人,大夏天的,还不能开空调,四个风扇两个还是坏的。
闷。
烦。
шшш• Tтkд n• C ○
燥。
语文课,自我介绍。
她把名字写在黑板上,浅鞠了个躬,默然走回座位。语文老师知晓一些她的情况,也没说什么,下课铃恰巧响了。
37张陌生的面孔,于她,如鬼面;37种不同的嗓音,于她,如噩耗;37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于她,如倾向自己、即将倒下的大楼……
若不是义务教育,她不愿来。
小学对口的学校,教学设施差,师资也不好,她不愿去;之前去许多学校面试,却都不录用她——小学成绩太差。
于是,她作为体育特长生,进了这所初中。
她虽不再开口说话,古怪的性格和倔强的脾气也使她吃了不少的亏。
她成绩很好,老师却不怎么喜欢她,同学也因她不说话而排挤她。曾有一个男生试图摘下她的镜片,被她打断了鼻梁,至今还是歪的。父亲打骂了她,医药费却也照付了。
那之后,同学都怕她,老师便把她安排到最后一排单独坐,左前和右前是两个又高又壮的男生,以便在她“发作”的时候压住她。
小学不是什么好地方,初中更糟糕,她想。
幸运地,有欣在。
见她不说话,只不耐烦地在纸条上写着简短精辟的句子与人进行必要的交流,欣也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放学一起去倒垃圾,好吗?”
她惊。
“嗒……”泪水浸滴在“一起”的字眼上,慢慢晕开,字有些模糊了。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不想倒垃圾吗?眼睛进东西了吗?”她摇摇头,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好。一旁画了个笑脸。
欣笑了,一把搂住她的腰,迟迟没有放手。
放学,欣左手拎着垃圾袋,右手牵住她的手,从人少的楼梯间走下去。垃圾桶就在操场边,扔好垃圾,她们走上操场。
夏季的缘故吧,太阳还未落山,悬在天上,发出暗淡的光。神奇地,月亮却已爬上来了,淡淡的银白色。
“真美,”欣说着,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我喜欢这样。”她挽起了她的胳膊。
她任欣搂着自己,心里高兴得不行,脸却仍板得着。你要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嘴角竟是上扬的。
“嗯 真美 我也喜欢”她写在纸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