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害怕的。”安宁公主站在李修身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这天下是李家的不错,可却没有只需皇家做生意,不去别人做的道理。”
李修摇摇头:“道理是那么说的。现实谁会去做呢?就说李家酒坊吧,在郑长史的帮助下,强卖农夫田地,逼得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大半个江州都姓李了。江州上下官员都视而不见。也对,其实不止江州,整个天下都是姓李。”
李修随口发着牢骚,忽然感觉舒服的敲背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安宁公主那张清丽的面孔满是凝重之色。刚刚发怒时,都未曾有这样的凝重。
李修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拍拍肩头的素手,轻声宽慰道:“你跟着着什么急?虽然是姓李,却跟你也没关系。愿意管,就等回京和咱么圣明的陛下唠叨唠叨,不爱管,就当没看见。谁也不能拿你如何。”
李修忽然感觉肩头被安宁公主紧紧的抓住,“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李家酒坊买下了大半个江州府?”
“比真金还真。”李修笑笑,道:“如今就有一位苦主住在镇国公府内,状纸我也帮他递到府衙了。好多天了,也未见回音。”
安宁公主一声长叹,抓着李修肩膀的素手慢慢松开,“李家酒坊是姓李不错,但却是属于我的。”
李修生平从未这样惊诧过,放在案几上的手差点没将满是酒菜的桌案掀翻。“你的?”
安宁公主重重的点点头,道:“是的,李家酒坊是归在我的名下。”
乌龙了。李修心中大惭。
随口的牢骚变成当着主人告黑状,这说不是故意的,也得有人信啊。
李修暗中在桌案下搓搓手,抬头见安宁公主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宁公主神情恍惚的看着远处,放在李修肩头的双手忘记拿了下来。心中有着恼怒,也有着愧疚。
安宁公主身为大唐唯一的公主,深受弘泰皇帝和安皇后宠爱,自幼又是在内宫长大,吃穿用度半点委屈都没受过。李家酒坊原本是宗室中一个王爷的家产。王爷犯案了,李家酒坊收归殿中省。弘泰皇帝无意中的玩笑,说是给她准备的嫁妆,下边内官凑趣,就将李家酒坊放在了她的名下。
酒坊在她名下好多年了,但是这些年她从未过问过酒坊的经营,殿中省每年送给她的红利渐多,她只知道酒坊经营的很红火,却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些黑暗肮脏的内幕。更没想到殿中省竟然利用她的名声,暗中做下不法之事。
李修说的话她信。因为太容易查证了。可就是因为太容易查证,她越发不能容忍有人利用她的名声,暗中大肆敛财。
她很清楚,殿中省这般肆无忌惮下去,将来必然连累到她身上,甚至会连累道弘泰皇帝。
毕竟弘泰皇帝身下的宝座,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坐上去的。
她甚至想到更多,是不是有人故意纵容,他日好作为攻击自己,或者攻击弘泰皇帝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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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公主恍惚的神情让李修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在安宁公主面前添油加醋的说几句郑敬德的坏话。
小楼内又我一阵沉静。李修无意义的轻拍着安宁公主放在他肩头的柔白素手。是在安慰,也是在劝说
。
“你放心,孙家和陈家,本宫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安宁公主的声音有些飘渺,“本宫倦了,你先退下吧。”
“遵命。”
李修叹息着,起身要走。
这一刻,李修才发现,站在他背后为他捶背按肩的竟然是堂堂大唐公主。他也在平静的接受,没有丝毫惶恐。似乎这等待遇,只能是大唐皇帝才有可能享受到的。这不是失礼,也不是逾越,仅凭李修大刺刺的态度,治他个大不敬的罪过,绝对合情合理。
李修起身的动作,也惊醒了恍惚的安宁公主。安宁公主这才发觉她将手放在李修肩头竟然是如此的自然,自然到她都没什么感觉的地步。
她恍惚的记得,她是看李修咳嗽的厉害,然后再清醒过来,双手已经房子李修的肩头了。她做过什么,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轻浮”。更不知道这不假思索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
为什么,两人相遇,就很容易忘记身边的事情,若说是自成天地有些夸张,却有一种平静如水的感觉。那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安宁公主手足无措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快拧成麻花,脸颊的红霞如同熟透的苹果。
李修也十分尴尬,忙起身,匆忙的行礼,“这个,先告辞了。”
看着李修慌乱的步伐,安宁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花解语般嫣然微笑,仿佛瞬间想清楚某些问题,清脆如铃的声音在李修身后高喊,“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首诗呢!”
李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又回到安宁公主身边。就着刚刚铺好的笔墨,大笔一挥,一首小令一蹴而就。
放下笔,仿佛身后有饿狼追赶一样,急匆匆逃出了小楼。
安宁公主低头查看,雪白的纸上一首《卜算子》,跃入眼中。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看着龙飞凤舞矫若游龙的字迹,轻轻吟诵着足以传诵千古的传世名句,一时间,安宁公主竟然痴了。
李修如同丧家犬般从小楼中落荒而逃,脑子里缺少感情弦的李修,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会在临走流下那首咏梅。
大抵安宁公主在他眼中就好像一枝孤芳自赏冰清玉洁的寒梅,所以有感而发,留下了这首小词。
走出飘香阁,李修一眼就看到楼门前面露焦急的沈家兄弟。
见到李修,沈哲抢先问道:“四哥,公主没难为你吧。”
不等李修说话,满嘴油光的沈翔玩味的笑道:“嘿嘿,你们都是瞎担心,我说四哥不会有事,你们还偏不信。”肥肥的胳膊轻撞李修,贱贱的笑着:“四哥,跟弟弟说说,你和公主偷偷摸摸聊什么了?”
“什么叫偷偷摸摸?”李修终于有说话的机会,扫了沈翔手中大半个肘子一眼,道:“老实的吃的你吧。”
沈翔也不再多说,一位的挤眉弄眼,仿佛他知道些什么似的。
稳重的沈珣一把拉开沈翔,扶着李修的胳膊,笑道:“没事就好,我们回家。”
“沈博呢?”李修四下张望。
沈珣叹息一声
扶着李修向马车走去,“老三为人糊涂,他马上就要被爷爷送去北疆了。和他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李修耸耸肩,不知可否的登上马车。
车轮碾压在江州府长街的坚硬土地上,略微有些颠簸,却恰到好处的仿若婴儿的摇篮。
李修大病未愈,身体虚弱至极,又在小楼里和安宁公主一番对答,精神消耗巨大。听到安宁公主会给孙家一个交代,提着的心顿时放松下来。精神的放松引导出疲倦的逆袭,登上马车已经是强自支撑。很快就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深深睡去。
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艳阳高照了。
坐在床头的还是孙氏和小妹。见到李修睁眼,小妹眼圈一红,泪珠就要滴落。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李修拉过小妹的手指,忽然间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似乎小妹的手更感觉安稳,而安宁公主的手比较让人容易浮想联翩。
孙氏在旁戚戚的道“你昨天躺着回来,可给小妹吓坏了。还好,郎中诊断你只是睡过去了。”
“我没事的。”李修笑笑。刚一动身子,浑身一股酸软的痛楚,让他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小妹看在眼里,眼圈一红,偷偷窥视孙氏一眼,喃喃的说出了心里话:“哥哥,我想回王家庄了。”
李修心中一紧,小妹未必的想家了。更多的大概是不想让他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王家庄的日子虽然苦点累点,但是那种单纯的快乐,更让人心醉。
注意到小妹眼中的坚持,李修欣慰的笑了。这才是他的小妹,那个在王老实灵前,笑着哭着,不肯对王家族人屈服的外柔内刚的小妹终于回来了。
李修很高兴,甚至比解决掉孙家和买的麻烦更高兴,因为小妹终究没有被镇国公府内的奢华养成金丝雀,她依旧是那株开在旷野中的野杜鹃。
只是回不去了,从踏出王家庄的那天开始,就再也回不去往日的生活了。况且李修肩头还压着寻找杀母凶手的众人,他没有理由放弃。
小妹从李修眼中读懂了他的心思。轻皱鼻尖,拉着李修的手道:“哥哥,我知道劝不动你,你要答应我,再不会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了。”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李修笑着反手握紧小妹的指尖,轻声道:“要不这样,下次再遇到事情,让你帮着我。”
小妹用力的点点头,能够帮上李修的忙,她是从心底高兴。
兄妹间的交谈冷落了孙氏,李修歉意的笑笑,却见孙氏郑重的对他屈膝一拜。
李修连忙招呼小妹扶起孙氏。
小妹起身间,孙氏已经站起身来,“哲儿都和我说了,不论结果如何,你的努力四房和孙家都看在眼里,我在这里提孙家谢谢你了。”
李修刚要说出安宁公主已经同意取消孙家的和买。
门外紫嫣轻轻敲门,“夫人,孙家大爷来了。”
孙氏皱眉问道:“请他进来,对了,他没说什么事吗?”
“说了。孙家大爷说,和买的文书已经到孙家了。”
李修听言已经,猛然从床上坐起,心中大骇。
不是已经说好取消和买了吗?难道安宁公主又改变主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