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公主一双美目喷火,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下起伏,低头怒目俯视着李修。李修低头沉默不由,端起酒盏轻抿一口,拖延着时间,心思转个不停。
沈博见状,心中窃喜,高声道:“在场的都知道,孙家就是李修的娘舅家。”
安宁公主猛的转身,怒斥沈博:“你闭嘴。用不着你呱噪。本宫不想听你说话。”转回头,又看向李修,娇喝道:“李修,你自己说。本宫想听你亲口说出。孙家是你娘舅家,你是因私利而蔑视皇家!”
李修放下酒杯,从容笑笑:“公主,孙家是不是我娘舅家真的重要吗?朝廷和买的商户又不止孙家一家。”
“那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孙家,而故意嘲笑我。”安宁公主心中已经方寸大乱,连自称都改了,而毫无所觉。
李修也没感觉到安宁公主的改变,对她刁蛮无理的质问感到诧异和奇怪。
“这……。”李修长吁一口气,整整衣襟,郑重点点头:“没错,孙家女儿是我嫡母,算起来也能叫声舅舅。”
“你……。”安宁公主欺霜赛雪的柔荑终于重重的拍在案几上,一双灵动双眸雾霭渐生,嫣红双唇张阖数次,心中最想说的话依旧没能喊出口。
李修干脆的承认好像一把大锤砸在让安宁公主的胸口,一时间有些透不过起来。心中想喊人将李修扔出去,却见他一脸平淡从容的和自己对视。忽然无来由的一阵心痛。猛的闭上眼睛,怒喝道:“滚,都给本宫滚出去。李修,你留下。”
在场人很多,能明白安宁公主心思的不多,孔芊芊却是其中例外之一,轻轻莞尔一笑后,轻声在李修耳边叮咛道:“女孩子家都是要哄的,一会没人的时候,你说几句软话,就没事了。”
李修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怎么和女人接触过。哪里能明白孔芊芊话中的深意。更不会明白安宁公主心中所思。甚至安宁公主都不清楚自己再想些什么。
众人离开,小楼里静悄悄的,甚至连一楼的人也被撵了出去,富丽堂皇张灯结彩的小楼里,李修安宁公主两人在恍惚的烛光中面面相觑。
安宁公主脸色几变,好似调色板一样,最终换成李修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飘逸出尘的姿态,“再给你一个机会。解释清楚,本宫也不想让天下人评价毫无胸襟。”
李修目光落在她胸前高挺的“胸襟”上,暗道,不是毫无胸襟,而是胸襟广阔啊。
“贼眼,往哪看呢?”安宁公主霞飞双颊,被李修“贼眼”一盯,心头的怒火顿时少了五分,娇嗔着扔过来一只象牙筷,微微侧过身去。
晶莹的象牙筷子不轻不重的砸在李修额头,李修尴尬自忖,何时自己变得这样低俗了。虽然心中不太反感这种转变,但也太过于突然了,不太像往日的自己。
“公主,孙家却是我的亲戚,和买一事还望公主三思。”
安宁公主侧过身来,道:“即是如此,长安城里多得是想让皇家和买的商户。你更应该谢谢本宫才对。”
李修苦笑,道:“公主,你有所不知。对某些商户来说和买是发财之路,对另一些商户来讲,和买就是家破人亡的刀锋。
简单点说,长安城内的商户真正的东家,大多数都是城内的那些达官显贵,他们底气十足,根本不怕殿中省的欺压。。如今天子圣明,作为天子家奴的殿中省被约束的极其严厉,他们与权贵谈和买,大多数都是出于弱势。那些商户当然希望自家商品能够挂上御用的字号。
而长安城之外就不同了,就算是殿中省按照市价双倍和买,路途遥远,一趟贡品送到长安,路上损耗加上运送费用,一缗钱的东西运到长安,成本也要四五缗之多。在加上各级官吏的盘剥,恐怕十成货物送到皇宫时,连一成都剩不下。
即便是家大业大,认赔买个皇室御用的名号,可一旦货物送的不及时,或者出点什么差错,朝廷怪罪下来,就是大祸。没有权贵在背后支撑的普通商家,谁敢接下和买的买卖?”
安宁公主柳叶眉轻颤,迟疑的问道:“所言当真?!”
李修苦笑道:“公主,这等大事怎能说谎,你稍稍打听就明白真假了。”
“你等等,本宫要想一想。”安宁公主打断李修的话,柔荑拄在案几上,素手轻托香腮,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安宁公主皱眉道:“你还有未尽之言吧。‘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你还想说殿中省和买都是低价,商户注定要破家?”
李修抱拳,“公主圣明。”
“圣明的是父皇。”安宁公主此刻心中愤怒顿消,她明白李修不是在嘲讽皇室,而是说出一个她不知道的事实。即便如此,她心中还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埋怨,“那你也应该悄悄和我说,大庭广众之下,你让本宫如何处置
?”
“是我孟浪了。”李修抱拳施礼,诚心认错。又道:“公主,这和买两字对普通商户,真的是飞来横祸啊。”
“孙家和镇国公府是姻亲,也算是普通商家吗?”
李修苦涩的笑笑:“公主,若不普通,和买孙家云屏酿,还有和买陈家丝织的提议怎么会听到公主耳中。”
“陈家?”
“江州府绥县陈家。他家主母以前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
安宁公主心中一动,美目中闪过一道阴霾,迟疑一下,说道:“你是说,有人在利用本宫,针对镇国公他老人家?”
李修不知可否的笑笑,道:“是谁提议公主和买这两家货物的呢?”
安宁公主有些羞愧的笑笑,道:“本宫没太注意,都是殿中省的采买使送上文书,本宫随手就准了,从未细想过。”
说到这里,安宁公主心中发狠,竟然敢有人利用自己,真当内廷的板子不敢打在他们身上吗?可转瞬一想,不过都是些五根不全的可怜人,何必为难他么呢。
“本宫回去,这就撤了和买孙家和陈家货物的文书,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多谢公主成全。”
安宁公主身为金枝玉叶,说出的话当让如同板上钉钉,李修心中也升起无限感慨。
自从殿中省和买孙家云屏酿的消息出来,四房上下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不可耐。沈安元出面都没起到作用,以至于逼得李修带病来间公主,如今仅仅是安宁公主红唇中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解决了困扰他多日的难题。
权势啊,无怪乎世人都在追寻权势二字,它真的可以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
终于摘下了孙家悬在头顶上的鬼头刀,李修松了一口大气。剩下和李家酒坊的纠缠,凭借镇国公府的势力,完全能够悄无声息的解决。
想到李家酒坊,李修偷瞧安宁公主,脸上愧疚的红晕让李修心中一动,“公主,你看朝廷终究需要贡酒,李家的太白春还算尚好,不如……。”
安宁公主抿嘴一笑,如同夏日里盛开的百花,“是李家和你有仇,还是太白春喝倒了你的胃口,明知道和买能让人倾家荡产,你还将李家向火坑里推!”
李修讪笑着:“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公主您自己决定。”
安宁公主巧笑:“不用决定了,李家太白春本来就是皇家贡酒。”
李修一拍额头,还真就忘记这茬了,太白春可不就是打着皇家贡酒的幌子,打开了江州府的市场吗?
郑敬德有能力让太白春作为江州地方贡酒,参与和买。他却没有那个在和买下保全李家的能力。李家背后究竟站着那位大神,能让李家光占便宜不吃亏呢?
“公主,您知道这李家酒坊,到底是谁的产业?”
安宁公主脸上流出一丝羞怯,轻声道:“李家啊,你说大唐最有权势的李家,是哪一位?”
李修反应是英国公的李家,心中的猜测没等说出口,却见安宁公主脸上的羞怯,心中顿时一惊。
李家,大唐朝是李氏唐朝。最有权势的李家还能是谁?
想明白前因后果,李修心中一惊。怪不得郑敬德有恃无恐,怪不得有传言说郑敬德见到李家酒坊管家时行的是下属之礼。原来根源在这里。
和孙家酒坊打擂台的不是别人,而是大唐皇室。郑敬德一门心思的帮助李家打压孙家的根源不是在离间李修和沈家的关系,是李修高看了自己。或者说郑敬德是搂草打兔子,打压孙家是正事,收拾他不过是顺手为之而已。
回去赶紧告诉孙家,尽快将酒坊关张好了。输给大唐皇帝,算不得丢人。
李修无奈的将案几上酒水一饮而尽,这云屏酿怎么有些发苦,喝道嘴里有些呛嗓子呢。
“咳咳……。”李修连声咳嗽,手扶着案几,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
“你怎么了?”
安宁公主惊慌的跑下来,素手轻拍李修的后背。一脸不自觉的担忧。
“我没事,只是酒喝急了。”
“还病着呢,逞什么强啊。”
李修苦笑道:“不是逞强,只是想这孙家要和李家做对手,心中就有些害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