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落榜
冯二来心中暗暗叫苦,他很是不想说,甚至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李修。对李修急于中榜的心愿他了解一些,越是这样,他看到的消息越是不想开口。
奈何李修连番追问,最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低着头说道:“小人,小人在朱雀门前的榜单上,没有找到少爷的名字。”
李修呆滞了,去拿茶水的手,就这么凭空停在半空,整个人如同泥塑的菩萨一般,风好似时光停滞在这一刻。香茶上的热气袅袅如烟,李修却呆滞如木。
许久过后,冯二来才仗着胆子抬起头,小心的偷窥了李修一眼。
时光的画面流动了,颤抖的手终于拿起了白瓷茶盏。滚烫的热水温暖不了心底的冰寒。
冯二来臆想中李修的暴怒仅仅存在于臆想中,举着茶盏的双手挡住了李修的表情,盛情却是平静的令人发慌。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冯二来如逢大赦,急忙告退,宽阔的房间内,只留下李修和沈彦这对祖孙两人。
“二爷爷,你需要解释什么吗?”
沈彦先是一愣,紧接着哑然失笑。抬头间撞见了李修平静如水的双满,急忙收敛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你是认为我在其中搞鬼?”
“我不知道。我需要听您说。”李修放下茶盏,平静的面容,让老谋深算的沈彦也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沈彦摇摇头,道:“老夫是希望你考进士科不假,却不会如此下作。依照老夫的意思,直接给你塞进进士科考院,随便你怎么挣扎,哪怕你一字不写,老夫也有办法让你高中。这种上不得台面小手段,老夫还不屑一用。”
“我信!”李修面沉如水,淡淡的道:“你就是弄个庇荫的名义,在你们手中,小小的我也无力反抗。只是我不明白,明算一科,金榜之上,为何没有我的名字?这其中哪里出了错?”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哪位好老师,或许……。”沈彦奸笑着。
李修坚定的摇摇头,道:“如果这是老师的想法,他一定会事先和我商量。可是老师没有,那么落榜之事一定和老师无关。”
沈彦失笑道:“你们还真是师生相得。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李修没搭理沈彦,锁眉道:“单凭成绩,我一定能中榜的,究竟是谁在其中捣鬼?”
听着李修的自言自语,沈彦无奈的摇头,从大袖中抽出一张纸来,送到李修面前。
“这是……?这是我的考卷。”李修迟疑的道。
沈彦点头,道:“的确。老夫听说你落榜之后,特意差人从一屋子的考卷中找出来的。”
李修最后一遍检查着考卷,道:“没错,所有题全对的。”
“是全对。”沈彦轻笑道,“老夫拿到考卷,特意找算学大家为你评判了一遭,将作监大匠贾松看过,他一见之下,对你惊为天人。亲口所说,你是大唐现今算学一道上最具才华之人。”
“可我依旧落榜了啊。”
沈彦冷笑两声,沉声道:“以你的才智,恐怕早就猜到原因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你不知道陈承为何能金榜高中吗?别告诉老夫,他一个纨绔子弟,凭自己的才华能金榜题名。”
李修浑身一震,泄气的靠在椅背上,苦笑道:“您说的对。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或许在你们规劝我,让我考进士时,我就想到了,没你们的帮助,不管我考那科都会名落孙山。若是平时或许还有转机,礼部官员看在您和老师的面子上,给我一个名次。而如今,老师和礼部以及韦家势同水火,他们怎么会让我金榜高中。我不是不信,是不想信而已。
我不想信大唐的抡才大典,竟然能堕落到这种程度。他们不仅将目光放在进士科上,已经连算学这样的杂科都不放过了。这样耽误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大唐所有士子的前程。他们这么会卑劣到这种程度?”
沈彦闻言,冷哼一声,道:“大唐宰辅以这种胸怀万民福祉的语气说话,会有人称赞他是心怀宽广。可是你一个落第士子,如此口气,不绝的大言不惭吗?”
李修棱线冷眼相对,道:“那是因为有地位如此说话人,都成了哑巴。所以只好由我这个落第士子来说。”
李修言语中深深的讥讽,刺痛了沈彦。
沈彦冷笑道:“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老夫问你,如果今科你高中,你还会说这些话吗?”
李修沉吟了片刻,无力的摇头,“不会,我若高中,只会满心欢喜,又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怕是连想都不会去想。”
沈彦气极反笑,道:“算你还诚实,归根结底,不过是朝堂上某些人,触痛了你而已。所以,被说出这些不该你说的话。”
李修浅笑一声,怅怅的道:“无论谁做事,总要找些理由不是?不管这理由是空洞无用的大道理也好,是真心实意的心思也罢,终究是需要理由,需要借口来说服自己的。”
“你说服自己了吗?”
李修点头道:“我在努力。”
“说服自己之后呢,你又准备如何去做呢?”沈彦敏锐的问到关键点上。
李修沉默了,沈彦悠悠的叹息一声,道:“别怪老夫没有出手帮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沈家还不能表现出立场,老夫希望你能理解。只是我不明白,柳酸儒已经和韦家撕破了脸,为何他不曾对你出手相助呢?”
李修浅笑一声,道:“您有您的顾及。同样,老师有老师的难处。我不懂朝堂上波澜壮阔的斗争,但能理解你们的谨慎。您不必自责,要相信,侄孙不是任人拿捏之辈。”
李修说的轻松,沈彦去很清楚,金榜题名对与李修的重要性,给他留足了考虑的时间。
明算会试,不仅关系到李修寻找杀害生母真凶的谋划,那是远些时间的事情。近在眼前就关系到柳夫子和韦瑾苍之间的矛盾。
但凡有一点可能,李修都要围柳夫子减
轻压力。这样的话他从未说出口,却记在心里。新科金榜题名是在,这是一个很好的光环,李修欲要这种光环来保全自己,帮助柳夫子。
他也曾想过,去考进士。进士出身的光环更加耀眼,更加夺目。但是,夺目就代表着是焦点,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应付进士科的会试。即便在沈彦和柳夫子的帮助下,获得进士出身的名头,一旦韦瑾苍追究起来,也是一个打麻烦事。
所以,他思量再三之后,选择一个稳妥的方式。
然而,他的悬在或许在某些人看来是种怯懦,有人将这份“怯懦”当做弱点,肆意的嘲笑。
可以想象,一旦当今尚书左仆射朝廷首辅的学生,在算科这种杂科的会试中落榜,对柳夫子的声望将会是多大的打击。
所以,这个明算的金榜之上必需有他的名字。
决定好做,具体的办法却是难想。李修低头思索很久,目光落在手中会试试卷上,眼中闪过坚定决然。
“二爷爷,你能拿到今科会试得中的所有士子的名单吗?”
沈彦心中不解,还是笑道:“这有何难。朱雀门前就有,派人去抄一份回来就好了。”
“李修一拍额头,沉声道:”是我糊涂了。还请二爷爷派人抄一份回来。“
沈彦心中大奇,今科中举名单已经是天下皆知了,李修拿到手会有什么用呢?
想归想,沈彦还是派人去朱雀门前为李修抄一份回来。
“冯二来,你进来。“不用多想,李修就知道,冯二来此时一定在门外人所看不到的地方等着李修的吩咐呢。
冯二来应声进屋,李修直接吩咐道:“你去街上给陈二少找回来,顺便去我老师的府上,将石头也接回来,就说我找他们有很急的要事。”
冯二来没有多问,转身就走。
听到李修竟然要把韦家的眼中钉许石头都叫回来,沈彦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李修,你要干什么?现在满朝文武都盯着柳夫子呢。韦家更是眨都不眨眼的看着你,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蛮干,办糊涂事啊。”
李修笑笑,没有说话,更没有解释。目光落在手中试卷上,半天不吭一声。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李修虽然姓李,但所有人心中,他都是沈家子弟。事关沈家,不由得沈彦不急。
李修长叹一声,起身对沈彦深施一礼,道:“二爷爷,侄孙想办一件大事。但是身边小妹等总要有人看顾,请赎侄孙孟浪,不知二爷爷能否帮侄孙照顾他们一段时间?”
李修郑重其事,让沈彦也不免直起身子,严肃的道:“照顾她们是没问题的。但你要告诉,你这是准备做什么?若是荒唐之事,老夫就是给你捆在家里,也不会允许你出门。”
李修笑了笑,道:“等等他们回来,侄孙会细说的。侄孙向你保证,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不会拖累沈家。”
“好,就让老夫拭目以待,看你有什么翻天计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