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韦殊看来,被韦家家丁百余张弓弩的包围下,在八牛弩这种杀人利器的威慑下,李修等人是插翅难逃。他有着大把的时间来等待李修的崩溃,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李修跪倒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饶的样子。
“李修,你求饶啊。跪下来求饶,或许本大爷会放你一条生路。”
韦殊的双眼已经完全被血色染红,他目光中只有李修一个人的存在,张牙舞爪的大吼大叫着。
李修长出一口气,轻轻摇头道:“韦殊,即便你今天将我留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想过韦家的将来吗?让韦家上下千余口人,为你的一己私仇陪葬,你认为值得吗?”
“你以为你是谁?”韦殊的疯狂中带着讥讽,“你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棋子。活着得棋子或许有用,死了得棋子就是一块臭肉。你指望谁替你报仇?陛下吗?他才不会为一个死了的臣子去得罪韦家。你的老师?看看吧,他就要自顾不暇了。还能有谁?安宁公主?哈哈,一介女子,大不了为你掬一捧热泪,她还能做什么?”
“有点道理。”李修点点头,却又道:“那么沈家呢?江州府定国公府沈家,也就是北疆大营的沈家。你不会是忘了吧,虽然我姓李,但身上流着得却是沈家的血脉。韦家是千年世家不假,可是如今,却未必能够拼得过沈家吧。”
韦殊一愣,怔了半晌,才冷声道:“你不过是沈家一个野种,沈家又怎么会你为拼命?”
韦殊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同样是世家大族,没人比他更清楚,世家大族的处事方式。世家大族讲究利益的同时,也要讲求颜面,这是世家大族的立足之本。
倘若李修在沈家地位不重要,或者还好一些,李修死后,韦家付出足够的代价,换取沈家的原谅。两方大族之间或许会相互敌视,却还不至于两败俱伤。
倘若李修是沈家重要之人,就是为了颜面来说,沈家也不会放手不管。
两大家族真心开战,各种手段就多了。人活一张脸,世家大族更讲究这些。为了家族名誉声望,那将是一场不择手段你死我亡的战争。其惨烈程度甚至会超乎正常人的想想。
李修没提起这点之前,韦殊刻意的选择了遗忘。当李修提起自己的出身,以不容韦殊不去细想。
李修在沈家的地位重要吗?韦殊无法判断。
若说重要,李修为何孤身一人进京,而不见镇国公府派人跟随。
若说不重要,李修还有一个身份是当朝首辅的唯一学生。作为世家大族,这等能和朝中重臣联系紧密的关系又怎么能放任不管。
韦殊迷茫之际,忽然心生一个想法。
弘泰皇帝想要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这已经几乎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了。而韦家和沈家分别是世家大族在朝廷中文武两个集团的代表。虽然,文武两个集团在朝廷中互相看不顺眼已经是铁一样的事实,但不代表着两方会因为此而对立开战。
李修若是死在沈家手中,会不会让
两家就此不死不休的开战?
是不是弘泰皇帝为了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故意挑起两家的矛盾,将李修送到韦家面前。
想到这种可能,韦殊迟疑了。
这份迟疑被李修看在眼里,有心而发,不自觉的牵动嘴角,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恰巧,这份笑意同样被韦殊看在眼里。有着杀子之仇在前,韦殊先入为主的将笑容理解成了讥讽。
顿时,韦殊刚刚消退一丝的疯狂,又重新萌发出来。
“李修,这就是你的依仗吗?”韦殊忿恨的大笑,厉声道:“你不过是沈家一个拿不出手的贱婢之子,老夫杀了你又能怎样?大不了拿我这条老命赔给沈家。老夫作为韦家嫡传嫡子的身份,一命赔一命,沈家赚大了,想来也能让沈家无话可说”
“你这是想和我对命了?”李修双目一立,冷声道。
“然也!”韦殊仰天大笑,一副豁出去老命的样子。
此时此刻,韦殊忘记了想要看李修跪地求饶的样子,满心的想要为他的独子报仇。李修意外的表情,稍稍满足些他那因复仇而升起的疯狂变态心里。猛一挥手,示意身边的家丁动用八牛弩。
八牛弩,顾名思义,仅仅是上弦就需要八头牛的力气。为了保证不会因为在绞盘上弦的过程中出现误伤,八牛弩的机括是需要用木槌砸下去,才能将比成年人手臂还粗的剪枝发射出去。
在韦殊的示意下,韦家家丁猛然高举木槌,带着忿恨,咬牙切齿的向着八牛弩的机括上砸去。
不需要有丝毫的怀疑,强劲的八牛弩足以将目标李修洞穿。自从八牛弩出现以来,还没人能在它的直射下留得性命。
韦殊孤注一掷的疯狂举动惊骇了众人。
“你敢!”
关键时刻,冯二来怒目欲裂,猛然暴喝,早以上弦的军弩猛然一抬,手指粗细精钢打造的箭矢划过韦家门前不长不短的距离,准确的钉在韦府家丁的额头上。
连惊呼声都未曾发出,韦府家丁直勾勾的栽倒在地。
众人目光焦点中的木槌自他无力的手中坠落,好死不死的正好砸落在八牛弩的机括之上。甚至还跳了两下。
众人的目光随着木槌的跳动而跳动,心惊胆中中向着漫天神佛乞求。
不是神佛听到了乞求,而是无人控制的木槌下落的力度太小,还不足以触动八牛弩的机括。
木槌在八牛弩上弹动了几下,落在地面。众人齐齐的粗重呼气声汇聚在一起,成为一曲难以名状的乐章。
立下大功的冯二来倒提着军弩,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满是后怕。将手中弩箭射向家丁,是他本能的反应,让他来不及想这一箭若是射偏,后果将是如何的可怕。
偷偷的窥探想身边的李修,冯二来少有的敏锐的发现,一贯以镇定自若示人的李修,此时在额头上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李修感激的对冯二来点点头,慢慢的呼出一口长气,镇定下疯狂跳动的心脏
,才对冯二来说道:“就这样办,看谁敢去动八牛弩,你就给本少爷钉死他。”
冯二来重重的点点头,也不说话,重新将精钢打就的剪枝搭在军弩上,指向前方。
已经打定主意和李修一命换一命的韦殊没去捡地上的木槌,而是讥讽的大笑道:“李修,你以为这样就能不死?你真当韦家人都是你手下那些废物吗?韦家现在有百余张长弓对准你们。李修,你就等着变刺猬吧。”
冯二来一张军弩最多也只能盯住不让八牛弩的威力展示出来。韦家墙头上的百余名手持弓箭的家丁确实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依靠已经失魂落魄的都快拿不动刀枪的暗察司百余号废物,李修根本没机会离开韦家大门前。
韦殊心中对此更为了解,得意的大笑着,以至于忽略了地面上传来的阵阵的震动。
这种震动开始时极为轻微,根本无人能够察觉。随着韦殊的仰天大笑,这种震动渐渐的明显起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曾在北疆大营中厮杀无数的冯二来,刚一体会到这种震动,心中一动,狠狠的一拽李修,将李修摔进身后围成一团的暗察司兵丁中,手中军弩微微抬起,瞄准了疯狂大笑不停的韦殊。
“哈哈,李修,你这是怕了吗?你终于怕了吗?”
韦殊身边一位知兵的家丁也感觉到这种震动,先是凝神四处打量一番,而后又爬在地上倾听片刻,才凑到韦殊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韦殊神情急变,皱眉琢磨片刻,猛然抬头,双目圆瞪,疯狂之色已经从双目中跳了出来。
冯二来见状,心中暗叫不好。手中却不敢怠慢,手指扣动,军弩上的铁箭破空。
韦殊身边的家丁早就盯着冯二来的动作,间他目露凶光,急忙舍身扑向韦殊。军弩破空而至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早有准备的韦府家丁也不能完全推开韦殊。
长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钉在韦殊的肩头,韦殊被弩箭上的大力带动得跌坐在地面,肩头上箭尾的雁翎长羽在空中轻颤,一缕鲜血自韦殊的肩头涌出。
韦殊大笑着起身,不顾自己箭伤的太疼痛,疯狂而凶戾的看向李修。
“李修,你死定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的。”
在韦殊大笑中,地面上的传来的震动愈演愈烈。震动中,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单骑一人。”冯二来手中军弩上弦,再次对准韦殊,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李修高喊。
韦殊在家丁的搀扶下,猛一挥手,口中的“杀了他们”,还在咽喉未吐出来,疾驰的马蹄声已经来到了韦府门前。
神骏异常的骏马上一位甲胄全身的将军模样的人。
刚刚能看清他的人影,洪亮异常的嗓音就已经传来。
“韦老大,一别经年不见,你是否还神采依旧?”
听着着熟悉的嗓音,人群中的李修面露轻松之色。韦殊却是一脸严肃的冲着来人高呼。
“你是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