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陆贽和马燧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乌重胤的事情刚刚说完,皇帝又说道:“朕还有一件事情,是朕的私事,要请陆敬舆帮忙。不知道敬舆肯不肯赏这个脸。”
陆贽顿时惶然道:“陛下请示下,微臣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呵呵,没那么严重。”李世民表情轻松的笑道,“朕的皇长子李铎,这过年之后就已三岁,该开始读书了。朕想聘你当皇长子的老师,教他读书识字。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当……皇长子的老师?”陆贽的眼睛都睁大了,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虽然现在皇帝还没有立储,但皇长子要成太子无疑是希望最大的。历来,给皇子教书的都是退位的宰相大臣或是当世硕儒鸿生。比喻孔巢父、姜公辅这样的人,就是最合适的。可皇帝为什么要聘我陆贽当皇长子的老师呢?
“怎么,有什么顾虑吗?”李世民微皱了一下眉头,看着陆贽。
“哦不,没有。”陆贽慌忙拱手拜道,“微臣只是担心自己才疏学浅,耽误了奉先郡王的学业。陛下如若不弃,微臣愿效犬马之劳。”
“这才对嘛!过度的谦虚,可就是虚伪了。谁不知道你陆贽是当朝第一笔,写得一手好文章,腹内才学盖世。更为难得的是,生性耿直淳良,有帝师之风。”李世民轻松的笑道,“这样吧,等过了年,朕就让李铎来行拜师之礼。朕的皇长子,也就这样交给你了。他成不成器,可就是你陆敬舆的职责所在了。”
陆贽郑重的拜倒磕起头来:“微臣一定竭尽所能,辅佐奉先郡王!”一旁的马燧,却是被皇帝所说的帝师之风四个字吓住了。虽然这只是个比喻。夸奖陆贽品行高洁学识渊搏……但是,现在听到这样的字眼,总是感觉很敏感。莫非皇帝,已经有意立皇长子为储君了?! шшш ¸тTk дn ¸c○
李世民笑了一笑,让陆贽站了起来,说道:“今天差不多就是这么几件事情了。几个人事任免,都相对比较敏感。所以。朕先听取了一下你们地意见,免得到时候朝堂上又争论不休悬而不决。为李铎聘老师的事情,则是朕的私事,所以也没必要拿到朝堂上去说了。你们明白么?”
陆贽和马燧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眼神中别有深意。各自深鞠了一躬说道:“微臣明白。”言下之意,就是叫他们不要把这些事情到外面去说。
第二天的早朝上,皇帝果然将这几项人事任命的事情,拿出来公议了。结果,皇帝自己说道:“朕以为。吏部尚书的人选,郑瑜可以考虑;华阴县令裴度,政绩斐然。仍然留守县令一职实在是太屈才了,朕打算将他调入中书省理事;左羽林卫大将军一职,朕反复寻思良久,觉得应该由一个忠勇而又单纯的人来担任。潞州牙将乌重胤,是不个不错地人选。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子不是傻子。皇帝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不、谁还敢另外举荐人选?那个乌重胤又是何方神圣,几乎大部份人都没有听说过。也只得表示赞同。
就这样,陆贽和马燧举荐的几个人,平步青云进入了大唐的政治核心。另外,皇帝私聘陆贽当皇长子奉先郡王的老师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不知道皇帝这样做地用意。究竟何在。
这个中的奥妙,能想通的人不多。陆贽,无疑就是其中之
这天傍晚,马燧心中疑窦重重睡不安稳,造访陆府谈起了这件事情。
“洵美兄,皇帝的用意其实很明白了。你莫非还看不出来?”陆贽和马燧很熟,故意摆起了谱。
“哎呀,陆老九。你有话就直说。我若能想得明白,还有必要来问你吗?”马燧急了。
陆贽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我只说四个字,你自己体会。“哪四个字?”
“帝王心术!”
“呃……”马燧寻思了片刻,大摇其头,“我还是想不明白。”
陆贽又呵呵地笑了:“我们做臣子的,还是不要太过揣度陛下的用心了。否则,说不定就会有危险地。”
“陆老九,看来你是信不过老夫了?”马燧有点生气,准备离席就走。
陆贽慌忙扯住马燧,好言相劝了一阵,说道:“不是我陆某人小器。今日所说之语,切勿在外声张。否则,陛下会很不高兴的。”
“你放心,在下一向口风极紧,从不出卖朋友!”马燧拍起了胸膛。
“好吧……”陆贽仍然是犹豫了片刻,才拉开了话闸徐徐说道,“历朝历代,朝堂之上都不会少了党争。这个不必在下详述了吧?”
“你就说干脆点吧,我听着呢。”马燧急不可待。
陆贽轻抚了抚短短的黑须,说道:“陛下登基俟始,朝堂之上百废俱新。一个暂新的朝廷刚刚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暂时还没有形成明显的党派。可是陛下是皇帝,他所做的就是防微杜渐。对于君王来说,党争是一把双刃剑。没有党争的朝廷是不存在地。有了党争,君王就要平衡双方的力量,以方便自己驾驭。”“哦,我想到一点了。”马燧轻声说道,“现在的朝堂上,以武元衡等人为首的汉王府旧臣,和太上皇以及东宫旧臣也就是我们这批人,可以看作是两派?”
陆贽笑了一笑:“也可以这么理解吧。现在的状况是,汉王府旧臣,在军政上占据了绝对地优势。武元衡虽然还没有拜相,但那只是迟早的事情;李晟、浑、高固、野诗良辅、杜黄裳、薛存诚,包括郭钢等人,都是陛下旧属。他们地实力,可比你我二人加起来要大多了。王丕和王叔文那些东宫旧臣,陛下虽然没有弃用他们。却也没怎么重用。所以,他们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双方的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照此发展下去,陛下如何驾驭?”
“哦,我算是明白了。”马燧恍然大悟的道,“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把武元衡支出去。派去征讨淮西了,而且连着将李、高固这些人都一起带走?然后,又让我们举荐的人才进入朝堂核心,原来是这个用意。你举荐了裴度和郑瑜,这两人从此就是你地门生;老夫举荐了乌重胤。他从此也会对老夫五体投地。陛下的用意,还真是深不可测!”
陆贽却是呵呵的笑了:“如果陛下仅仅是这么一点用意,也就不必耗费如此大的心思了。”“那还有什么?”马燧又愕然了。
陆贽皱起眉头,正色说道:“陛下对武元衡的信任,超越了任何一人。武元衡对陛下的忠诚。也是异常罕见。他们之间,是不会出现什么猜忌和排斥的。陛下派武元衡出征淮西,并非只是单纯地为了方便你我在朝堂上培植力量。”
马燧恍然一醒神:“相反的。陛下是有意提携武元衡?!”
“看来,你也想出一些门道了。”陆贽说道,“陛下与武元衡的关系,跟贞观时太宗皇帝与长孙无忌的关系,何等的相似?我也曾听说,当初陛下要纳德妃入宫时,武元衡是不同意地,而且就用过长孙无忌的例子来推搪。皇帝是个圣明之君。他肯定也不想让武元衡重蹈长孙无忌的覆辙。于是,他一面在朝堂之上培养将来可以与武元衡相抗衡的党派,一面又加固武元衡的力量。这一场征淮西之战,武元衡如若成功,就会在军中拥有深厚地根基。当年长孙无忌。可是在军队里没什么基础,也是他后来被则天圣后轻易诛杀了的重要原因。不过。长孙无忌与武元衡最大的差别,恐怕就是性格。长孙无忌贪权好斗,武元衡清尚寡欲。想必陛下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放心地将军队交给他。”
马燧啧啧的感叹道:“看来皇帝与武元衡之间,还真的是很有默契,而且感情也是异常的深厚啊!皇帝想着的,是几十年以后可能发生事情,并提早做出了防范。我就奇怪了,皇帝也不过就是三十年岁,怎么可能想到这许多复杂的事情,行为处事如此老辣、城府深不可测?”
陆贽笑了一笑,说道:“要不,他现在怎么君临天下了?你以为,他仅仅是凭着些许兵马的拥护从而逆取江山吗?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皇帝陛下,可是千古难得一见地奇人。我们往往重视他的身份,却忽略了他的才干。其实,最近陛下做出这许多的事情,还有一个最深层的用意。这个用意,不是一般人所能参透地。我估计,除了皇帝,也就只有我和武元衡,将这件事情想了出了些大概。”
“快、快说给老夫听听!”马燧顿时精神抖擞。
陆贽不急不忙的说道:“陛下登基两年,没有立后,也没有立储。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能感觉到,他在为这些事情做准备了。”
马燧一惊,矢口说道:“你说,皇帝是不是打算立长子奉先郡王为储?”
不料,陆贽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摇头道:“错了。皇帝的用意就是----仍然不立储。”
“不对呀!皇帝让你当长子的老师,还亲口说你有帝师之风。这用意还不明显么?”马燧反驳道。
“一句夸奖的虚辞罢了,何必当真?皇帝像是那么草率的人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在我们面前说漏嘴?”陆贽说道,“在我看来,皇帝这是在努力的平衡后宫的力量。现在朝堂之上没有出现党派和党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皇帝的子嗣还不多,而且没有长大。可是过个十几二十年,皇子们长大成人,还不来争一争这储君之位吗?历朝历代,这样的事情可是屡见不鲜。我现在也有一点怀疑,皇帝年纪轻轻,怎么刚生了孩子,就开始为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做准备?真是奇人……”
“他做什么准备了?我怎么一点谱也没看出来?你倒是直说呀!”马燧着急的追问。
陆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徐徐说道:“后宫四妃,郭吴二妃可看作是一体,同出长安仕族豪门的郭吴二阀。她们二人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们生下的孩子,也会有着长安最大门阀的强力支持。这个,想必是不必多说了吧?相比之下,独孤淑妃和武德妃,就显得势单力薄了。武德妃仅有一个哥哥武元衡。为了使后宫力量均衡,皇帝就派武元衡去统兵平蕃。只要成功,武元衡一个人就足以拥有与郭吴二阀相抗衡的能力。由此可见,陛下的帝王心术,用得何其之
“原来如此!”马燧惊叹道,“这相比之下,独孤淑妃的力量,可就太薄弱了!她是蛮邦出身,在大唐没有任何的根基。可她偏偏又是陛下最钟爱的女子,而且是皇长子的母亲,这……”
“所以,陛下就聘我,当了皇长子的老师。这样一来,我们这一派系还不都为皇长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陆贽吁了一口气,说道,“高招、高招啊!”
“啊!原来是这样!”马燧连连拍头,惊声呼道,“皇帝……怎么可能把这所有的事情都想在一起,做出如此天衣无缝的安排?这简直……太令人吃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