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仰起你那苍白的脸吧
快些松开你那紧皱的眉吧
你的生命她不长
不能用她来悲伤
那些坏天气
终于都会过去
人们都是这样地匆忙长大
那些疑问从来没有人回答
就让他们都去吧
随着风远远去吧
让该来的来
我们在这里等待
我们就这么唱 唱 唱 唱
那些东西**都不能给你
那些风雨你也别想去逃避
就让他们都去吧
随着风远远去吧
让该来的来
我们在这里等待
我们就这么唱 唱 唱 唱
都会好的
总会有的
那些风雨
还有阴霾
关于未来
就请你坦然
不要离开
不要离开
请你等待
——朴树《在希望的田野上》
我还是学学旁边二部的那位激情的仁兄吧,他那种方法虽然看上去笨,但是也不无道理,正如经理分析的,像他那样打100个电话也许有10个意向客户,10个意向客户里可能有一到两个能签单,我们把每个电话控制在三分钟以内,每天大约可以打300个电话,结果不是很可观吗?他说得很有道理,所谓概率论,这让我想起上学时的一门学科,一学期的枯燥学习还不如一天的实践带来的切实感受来得深刻。但问题是我去哪找那么多客户的联系方式呢?每个部门虽然有三台电脑,但是上班时间只允许做一些简单的查询,准备工作必须在工作时间之外完成,我每天晚饭后去网吧一晚上找的客户信息第二天三下五除二就打完了,部门留下的那本电信黄页不知道被反复打过多少次,那是新人们的实验场,我实在没有兴趣。没有意向客户可以见面,剩下的时间只能坐在座位上干瞪眼,别看商务总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在商务大厅里来回踱步其实留意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包括商务总监在内的其他4个部门的经理都是霸气外露、性格强势的主,其他部门的经理与我无关,但是我对总监的气场有些畏惧。应该是我的消极怠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巡视中经过我的桌子时瞪大眼睛用力拍打我的桌面吼道:“打电话!打电话!不打趁早滚蛋!”我吓了一大跳,委屈得眼睛都湿了,现实中的卑微使得我只能忍气吞声。我拿起电话,胡乱一通瞎打,嘴上说什么都没什么数了。我们经理与其他几位同样是销售出生的领导不同,他一点不张扬,对待我们从不大呼小叫,相信我在内的几个新人都很知足、很惜福,尤其是我,如果在其他部门,以我的状态估计早就不堪侮辱被骂走了。总监吼的一幕被他看在眼里,他随即过来安抚我说:“别当回事,这不算什么,我以前、现在常被他训斥的。多打打电话吧,你看人家,多有激情。”他指指商务四部同一排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正全情投入地打电话呢,而且是站在那儿——这是她的标志。
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了,我的业务不可能有任何起色,甚至看不到一点进步与希望,经理适时向我在内的几位还没有签单的新人公布说:“一个月之内没有签单的话,自动淘汰。”听到这句话我顿感情况紧急、时间紧迫,但是照旧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延长在网吧搜集客户信息的时间到深夜,也只能将第二天打电话的时间多延长一会儿,上午熬不过去就打完了,对漫长的一天来说杯水车薪。新人们在接到经理的最后通牒后都人人自危,彼此的关系也变得骤然紧张起来,互相视作竞争对手,仿佛对签单没有信心都寄希望于表现得卖力一点以博得经理的认可而最终得以“特赦”。最后的一天日趋临近,我一步步走向崩溃与绝望,无助的我不知所措。金永星越来越忍受不了我没完没了的失眠,我无瑕顾及太多,完全陷在工作压力的漩涡之中。那一天还是到来了,从晨会开始,我喘喘不安等待着经理的正式宣布,上午过去了,一切如往常一样继续,我想问问其他还没有签单的新人缓解内心的焦躁,一想他们不也一样是个新人嘛,能比我多知道什么呢,就没问。这种滋味实在难熬,像被人用杆子支起来悬在半空之中。我坐立不安,生理起了反应,有句俗话叫:老牛上宰场,屎尿直下。我去了厕所,厕所墙壁上贴着“严禁吸烟,罚款五十”的告示,我从来都是遵守的,今天关上厕位的门却想也没想点了一根烟,一边排泄。没抽几口,有人敲门,听叫门的声音是分公司除商务总监之外排位第二的领导行政总监。他敲第二次门时我即打开了厕所的门,躲是躲不过去的,再说,不就50块钱嘛,罚吧。他严肃地看着我说:“你知不知道厕所不允许吸烟?”
“知道。”我老实回答。
“那你还抽?”
我无言以对。
“下不为例啊。”他走了。
我带上厕所的门,即庆幸又感动。
经理始终没有宣布我们被淘汰的消息,我不再瞎猜测,慢慢恢复了平静。第一个月,我的工资是207元,我把工资卡插入ATM机看到屏幕显示的数字时,这样的金额对我一个月来付出的劳动来说不知是一种肯定还是讽刺。
经理特别跟我们说过:“工资是与业绩直接挂钩的,没有业绩的人的工资是我争取来的,多与少都请知足吧。”
“你好。”我接了手机,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你好,是赵同学吧?”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对,是我,您哪里?”
“哦,你还记得××职介公司吗?”
“哦,记得记得。”
“是这样,有一家单位对你有意向,工作与你的专业对口,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去面试一下。”
“哦,谢谢啊,我已经上班了。”虽然眼前的处境几乎到了绝境,我还是予以了回绝。经理对我不错,我没有理由现在离开。
虽与马万宝产生间隙,但尚未到撕破脸皮的一步。他回N城后跟班里一位名声不太好的女同学租住在一起,女孩的前任男友也是我们的同学。他喊我去他宿舍做客时,两人已经同居一室,效率如此之高让我大跌眼镜。不过他倒是很多情,如果算上这次他前后已经喜欢过我们班6个女生,之前正式表白的有两个,其他的都是暗恋。
他跟我解释:“一天晚上,她说她手冷,我只是想帮她暖暖手,谁知道后来……”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吧?”我对他的这种态度很是不屑,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多说无益。
晚饭后,我在客厅里用他的电脑玩游戏,他们在房间里动静特别大,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我皱着眉头心想:得瑟什么呀,我是处男,我骄傲。
把灯关了看电脑屏幕眼睛更容易累,像我这么不注意用眼卫生眼睛常常累到流眼泪甚至涩涩地疼,到这种情况下想不休息都不行了,我干脆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嗯?无意中我看到了电脑桌桌面上马万宝的手机,马上闪过一念——他是有千百可的手机号码的。我打开他的手机找到了千百可的号码,犹豫再三,决定不接受他释放出的这种善意,没有记下千百可的号码。有女朋友了再给我不叫风度,我心想,可是却想不到自己的种种不是。
好消息来了,解决了我最为棘手的一大问题——客户信息,公司与工商部门合作获得了所有登记注册在案的企业的联系方式,每个人每天可以获得200家企业的信息,我如获至宝,看到希望了。我用隔断那一边二部同事“抢注电子商标”的方法开始顺着清单从上到下一个不漏地打电话,概率论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这些企业没有像电信黄页上的那些企业一样已经被骚扰得皮掉了就行。即使大多数的电话没有回音甚至大骂我是骗子,第二个月里我还是从公司提供的客户信息中打出了一些意向客户,并签单几笔。
签单一:
“您好,请问是古宁石棉瓦厂吗?”
“是的,请问哪里?”
“这里是电子商标注册中心,电话通知贵司外省另有一家公司正在抢注‘古宁’这个电子商标,因为贵司在工商部门登记注册的时间在他们之前,所以贵司是有优先注册的权利的,所以特此电话通知。”
“这样吧,我把我们老板的电话给你,你跟他联系。”对方摸不清来路,不敢掉以轻心。
“请讲。”我边听边记下老板的手机号码,“再跟您确认一下……好的,谢谢!”
第一时间给他们老板打电话:“您好,请问是郑老板吧?”
“是我,什么事?”
“我是电子商标注册中心的,特别通知您外省另有一家公司正在抢注‘古宁’这个电子商标,因为贵司在工商部门登记注册的时间在他们之前,所以贵司是有优先注册权的,您是否需要对自己的名称进行保护呢?”
“需要啊,怎么保护?”对方给予肯定的回答,我很兴奋。
“哦,需要带上贵公司的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件和公章到我们这里来办理一下手续就可以了,费用是两千,可以保护5年,我们的地址是户部街23号天际大厦B座1楼。”这可能是我要签的第一个单了,我期待着。
“好,我派人过来。”
“好的,建议您尽早过来办理手续,因为我们为您保留的时间只有24小时,事情紧迫我把手机号码留给您,请务必记一下1333783……,我姓赵。”
“行,我派人下午过去,他们会跟你联系。”
“好的,那先这样,再见。”我喜形于色,几乎要喊出来。
“怎么样?”经理看到我关心地问。
“我可能要签单了。”我毫不掩饰内心的澎湃。
“哦,好。”他稳坐钓鱼台。
我把手机置于桌面眼皮子地下,生怕错过了电话,一边继续打电话。
下午,手机响起,上午的单位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公司前台大厅。
一男一女两人,我招呼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坐下,给他们分别倒了一杯水,直奔主题:“手续带来了吗?”
“你们这里是个公司吧?不是什么电子商标注册中心。”中年男人抱着怀疑的态度。
“是的,不过我们是CNNIC中心授权负责代理的。”公司的门面确实不错,这让我们对外很有底气。
“保护不保护有多大区别呢?”
“嗯,这么说吧,每个公司的名称都是自己的无形资产,营业执照上的也好,网络上的也好,都一样重要,电子商务越来越蓬勃的前景下甚至网络的名称更加重要,现在不保护,以后如果公司发展壮大了,回过头来再想保护就晚了,很多公司都有过这种经历,有真实案例。”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报纸,把抢注域名的新闻给他看,言语中不失对他们公司的恭维。
他想了想说:“我再跟我们老板汇报一下。”
“可以。”最关键的时候到了,我有点担心事情会生变,但不能够阻止。
他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简短的对话结束,他示意了旁边同来的中年女人拿出他们的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件、公章和两千现金交给我说:“办手续吧。”
我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合同填起来,在乙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在甲方让他们盖上公章,大功告成,这是对我富有特殊意义的第一笔业务。我拿上两千元现金走进商务部大厅,快步跑进财务部交完钱和合同,然后回到前台大厅回见我的第一个客户。
“是不是可以有一个网页啊?”中年男人问我。
“是,可以送你们一个网络黄页。”其实域名注册5年的费用是1400元,公司对外要求统一为两千元,而两千元可以送一个黄页,“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公司的简介,我可以上门去取。”
“嗯,好。”中年男人没有问题了。
我余光里看到总监正在来回踱步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于是多说几句有意表现一下:“域名保护只是企业网络信息话的第一步,互联网电子商务是一个大的趋势,网站包括推广日后每个企业都是离不开的,必须要有的。”
“嗯嗯嗯。”中年男人附和着,“行吧,今天我们就这样,等你来我们公司再细聊。”
“好的,那就这样。”
他们站起来往外走,我把他们送到门口。
回到部门,经理带头号召在部门的同事为我报以掌声。
几天后,手机响起。
“赵先生,还记得我吗?”是过来签单的中年男人。
“哦,当然记得。”
“我们的材料准备好了。”
“好的,那个……您方便送到我们公司来吗?”
“啊呀,上次不是说好了你来拿的嘛。”他有点不高兴。
“哦,行行行,我平时工作走不开,你们周日单位有人吗?”
“有的。”
“行,那我周日过来吧。”
“好。”
“再见。”
正如我们经理说的,做业务如同谈恋爱,情商很重要,这件事证明我的情商一般。如果要就事论事究其原因,那么,我认为我这个人脸皮太薄了,还有点自卑,去他们单位把简介拿回来后,我一直没好意思下单给技术部门做网络黄页,我觉得这笔单子太小了,拿不出手,一直压在自己的抽屉里,直到离职的时候被当做垃圾一样扔掉——我很惭愧。
事情原本都是从小做起,我没有下单,从此无颜再继续跟他们的老板联系,反之,如果下了单,或许,将为后面的网站、推广提供很大的可能。这是一个把好的开头做坏的反面案例。
签单二:
“您好,请问是南自科技有限公司吗?”
“是的,请问你找谁?”
“我是电子商标注册中心,电话通知贵司外省另有一家公司正在抢注‘南自’这个电子商标,因为贵司在工商部门登记注册的时间在他们之前,所以贵司是有优先注册的权利的,所以特此电话通知。”
“哦,你跟我们老总联系吧,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一般公司对外留的电话号码都是总机,前台女孩往往被我们这种故弄玄虚的说辞给欺骗。
“您好,请问是石总吧?”
“对,你哪位?”
“我是电子商标注册中心的,特别通知您外省另有一家公司正在抢注‘南自’这个电子商标,因为贵司在工商部门登记注册的时间在他们之前,所以贵司是有优先注册权利,您是否对自己的名称进行保护呢?”
“怎么保护呢?”看来他有意向。
“带上贵公司的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件和公章到我们这里来办理一下手续就可以了,费用是两千,可以保护5年,我们的地址是户部街23号天际大厦B座1楼,我们只能为贵公司保留24小时。”
“我很忙啊。”这可能只是托辞,对方还没有完全下决心。
“您可以派一个人过来办理手续,不一定要你亲自过来。”我马上做出反应。
“那好吧。”
我把手机号码留给他,静候佳音。
下午手机响起。
“喂,请问是赵先生吗?”对方是个年轻女孩。
“是我,您是南自公司吧?”
“是的,我已经到户部街了。”
“哦,具体哪个位置,我们是23号天际大厦B座1楼。”
“哦,不太熟悉,我再找找吧。”女生一般方向感很差。
“要不我出来接你吧?”我急于见到她,生怕夜长梦多。
“那倒不必,我自己过来。”
“那好吧。”
又等了一会儿,前台过来告诉我有人找,我马上放下手里的电话去前台大厅。
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她没有过多询问,直接拿出公章把两千现金交给我。
我把合同交给她盖了章,拿着公司留存的后两联和两千块现金脚底生风跑向财务部。
回到部门,经理带头号召在部门的同事为我报以掌声。
“您好!石总,手续已经办好了。”我第一时间给石总回电,打算做进一步试探。
“嗯。”对方很平静或者说很冷淡。
“哦,石总,您看你们公司是不是考虑一下把网站早日建起来?”
“你们不止一个同事给我打过电话了,暂时不用好吧?”他已经知道上当了。
“好的,那就这样,我会跟您保持联系。”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的早晨,部门例行的晨会上我作为新人向大家分享签单的经验。我没什么可保留的,告诉大家说,尤其是对几位新人:“我觉得我签这笔单子最大的关键点是在对方老总以没有时间为借口的情况下我让他派人过来。”
签单三:
跟大多数电话相似,这个公司的前台一样给了我他们一位老总的电话,这位年长的男性老总在听完我一通公式化的连珠炮后犹犹豫豫给了我另外一个副总的电话,让我跟她联系。这是一位中年女性老总,他听了我颇具迷惑性的措辞后有些激动,从她失真的声音中就能听出来。她很在乎自己公司的名称,跟我一再强调肯定要加以保护,我告诉她保护所要办理的手续,提到钱的时候,她的态度马上发生了转变,使用了前一家签单的公司老总同样的伎俩。
“我最近都很忙啊,我不在公司,正在山东出差呢。”她想采取缓兵之计,毕竟一个电话就想让人家掏钱办手续碰上谁都会引起警惕,何况一个生意场上的公司领导。
“哦,没关系,不用您亲自过来,您可以派人来办一下手续就行了。”我也轻车熟路地应对。
“嗯……”她这个“嗯”并不是允诺,而是一种应付,脑中正在权衡考虑。
“您看您什么时间安排人过来,我们只能为贵公司保留24小时。”我不给她过多的时间,经理说过,我用的是“逼单”的推销方式,成败只在一线之间,实践的经验证明,给足够的时间让客户考虑十有八九不了了之。
“明天上午吧。”她没有退路,小小地妥协了一下。
“那我可不能保证,我只是一个负责电话通知的办事人员没有权利向您保证什么,请您不要让我为难,就算我向上级汇报,我们公司同样也很为难,当然我一定尽我所能让公司跟CNNIC中心多申请一些时间。”我的瞎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
“那我马上安排人去你们可以了吧,你们办事也太火急火燎了,万一我们这些企业有个什么特殊情况呢?”她同意马上派人过来,但是透露出不满的情绪。
“我没有回答她最后一句话的反问,直接告诉她:‘我们的地址是户部街23号天际大厦B座1楼,我的手机号码是,1333783……。’”
手机片刻后响起来。
“您好!”这是我固定的开场白。
“您好,我是“海的美”公司的,我等下过来。”电话里是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男的,“你说的是不是域名注册的事啊?”
“是的。”他很了解,我也没有必要再绕弯了。
“我们公司有要建网站的打算,不过还在计划当中,域名可以先注册一下,你说的是中文的,不过现在通用的都是英文的,所以我们考虑的是英文的。”
“中文的也是一个趋势,重要性不亚于英文,英文的域名资源已经很少了,我可以帮你们查一下。”我没有松口,仍在努力推荐中文域名。
“那见面再说吧。”
“好的。”
临近下班时间,我又打出了一个意向客户,几次交涉后,对方坚持要求我去他们公司办理手续否则放弃“保护”,我无奈只得前去。刚巧前面联系的“海的美”公司的人已经到了公司,我分身乏术,由经理出面请一位业绩突出的老员工周华君帮我谈判。我之前花半天时间帮了他一个小忙,事毕后他对我说:“今天的事谢了,下次有机会我帮你谈判。”我微笑着感到满足。
我在坐公交车辗转倒车的过程中给意向客户打电话,告诉他我目前的位置,对方说怎么这么慢,我说下班高峰没有办法,他说那说明事情不着急啊,我还保护什么?我一时语塞。这笔业务就这么流产了。
第二天上班我向一位老员工杨奇俊讨教昨天的下班前那笔业务的教训,他说你应该直接打车过去。哎,我也想快,可是舍不得打车费啊。
昨天帮我谈判的老员工周华君告诉我,跟“海的美”公司的人签了合同,但是只交了100元定金,让我自己再联系去他们公司拿支票,另外,签了一个英文域名一个中文域名,英文域名按CINNIC中心的价格一千四签的,中文的是两千,我说我跟电话里谈好的都是两千,言语中带着埋怨,他当着经理的面说业务是他帮忙谈的,当中至少应该有一千元应该算他的功劳,言下之意相应的提成应该给他。当月拿到工资后,我当没有的事,回N城时只带了跟爸爸要的两千块钱,交了两个月房租加上日常开支,微薄的工资只够过日子的。
我跟“海的美”的第一次联系的中年男老板打电话确认无误,然后单枪匹马出发到他们公司去,在部门出行记录表上模仿老员工最牛逼的外出事由,大笔一挥写上俩字:拿钱!
昨天过来办手续的小伙子负责接待我,他仪表堂堂,嘴角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一身洒脱的气息,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我跟你们同事沟通过了,跟我们领导也汇报过了,电话里我们也简单说了,最后还得看我们老总的意思。”
“好的。”我不确定他的话里是不是有什么玄机,电话里我已经基本能够应对自如,一旦跟陌生人见了面,又是在陌生的地方,我马上回到从前不善言辞的状态。
他把我带到总经办,然后自己回办公室工作去了。
我问总经办的人,他们说老总不在,让我等等。
直到上午下班,老总也没出现,小伙子把我带到他们食堂吃了饭,过程中我们几乎没什么对话,我想着各种打破沉默的话题,可是沉默的时间越长越开不了口,最后干脆放弃,什么也不说。
下午我继续在总经办干等,几次不耐烦询问秘书,回答都是不确定老总什么时候回来,让我耐心等。再等就下午下班了,我反正有他们老总的电话,给他们中年女老总打了过去,女老总说她出差还没有回来,让我找男老总,我只得又给男老总打了电话。
“您好,领导,我是电子商标注册中心的……”
“还电子商标注册中心呢?”他打断了我的话,“我们不保护了。”
我一下给惹火了:“领导啊,你什么意思啊,不保护你早说啊,让我跑过来等了一上午,又快一下午,耍我好玩是吧?”
老板可能长期身居高位从没有人跟他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一下给弄得无言以对,我们就这样沉默着,但是电话还在通话当中……
“你再等一下。”他终于说话了,语气不那么平静。
片刻,一位女士来总经办招呼我跟她走,我起身尾随在她身后。
她把我领进了财务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耷拉着眼皮冒了一句话:“押金给我。”
来之前我就带着,我边掏钱边想:不会我把押金给了她,就没有下文了吧。
把钱给她的时候我顺便问:“支票开好了吗?”
她收回了钱没有理我。
我又问了一遍,她嘀哩咕噜语速飞快说了一大通,就是不开支票。
我瞪着眼睛对着她说:“刚不是跟你们老总说好的吗?”
她又恢复了先前目中无人的样子。
我把头转向别的方向,气得无可奈何。
“把支票开给他吧。”办公室靠里的座位上一位男士说,看样子他是财务部的领导。
女的慢慢悠悠起码用了平时开十张支票的时间,我也没别的办法,面无表情地看她表演。
支票拿到手我跟里坐的财务部领导打了个招呼表示感谢,心里暗骂那个出纳。
走出他们公司,我第一时间给经理打了电话,传达喜讯,经理表示满意。兴奋之余我问自己,这笔业务是不是做得太厚颜无耻了?这种想法在做业务的人眼里是很不可取的,所有从事销售行业的人都奉行业绩第一的最高宗旨,可此刻我在怀疑自己的行为,这可能是我无法取得成功的一大主因。之后有两笔业务,以我主观的判断,如果“无赖”一些可能会签单,但是我退却了——我没有底气,我自我否定,我拉不下那脸。
回到公司,商务总监在大门口晃悠,看到我问了一句:“拿到钱了吗?”
“拿到了。”我有些怵他。
“多少钱?”他进一步问。
“两个域名,一共3400。”
部门内,经理带头和在场的同事一起为我鼓掌,后面墙上的“员工月度业绩表”上已经为我加上了今天的业绩涂上了红色的立柱,累计为7400元。已经到月底了,我算了一下,提成是920元,扣除电话费大概还剩600块钱吧,没有底薪,这点钱只够下个月吃饭的。不过,充满了憧憬与希望的我还是有点小小得意甚至小小忘形,记得午休时间跟一个久未签单的老员工颇为自大地说:“我觉得域名不算难签,你还没出单?”
我每天不知疲倦地打电话,无意中为部门内一个在我前一批入司的业绩不佳的老员工做了嫁衣,那是一家米线餐厅。老板告诉那位老员工:你们公司同一部门的一个姓赵的小伙子打电话给他说有人抢注米线的品牌名称。老员工跟他联系过多次,老板觉得他人还也不错,就回头找他签了单。老员工为了表示感谢中午请我吃了一顿饭,事后我问其他老员工:是不是平均分提成才对?他不置可否——这个时候我倒算计得很清楚,轮到我自己就不肯跟别人分享提成了,我想这都是因为穷的。
签单四:
公司里一直有这样的传言,当地的会员不好签,经理特别对此事发表了观点:论经济总量,这里相对周边的城市除了S城之外是最高的,企业的数量也是,所以只能说明流言是那些不合格的销售人员的消极心态的体现。当然,困难总会有的,关键是如何面对困难,我们要迎难而上而不是知难而退,这就是为什么面对同样的市场有些人得心应手,而有些人举步维艰的原因。他不是在有意对不同声音的妄加评判,而是他之所以能当上经理的一种必备的素质。当我们这些新人逐步进入工作状态找到一定的工作方法后,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我用老办法给一个公司打了电话,对方老总直言不讳:“你就不用跟我来这套了,你们公司包括其他同行业的公司已经有很多人给我打过电话,小伙子,我们是有建网站的计划,不过还在考虑和比较。”
“好的,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过来拜访您一下,给您送些资料。”这是经理分享给我们的经验,送资料是次要的,见了面一切皆有可能,就算一次不行,起码先混个脸熟,为后面的签单做铺垫。
“可以,你明天上午过来吧。”没想到老总这么爽快,我一贯带有欺骗性的开场白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我马上找几位在公司的老员工寻求帮助,都说不方便,可能前次“海的美”那笔业务我没有与周华君分享提成,所以大家对我避之不及,我只得去找经理。
第二天,经理跟我一同前往恩太电子仪器厂。我很奇怪,他跟老总简单聊了一下公司的简史和老总的出生,随后一同在车间里巡视了一圈,再回到办公室他就示意我拿出合同,我心想不会这么简单吧,然而他开门见山直接说签单的事:“我们公司现在正在做一项优惠的活动,加入我们公司签订3年服务期的话可以由活动前的9000元折扣至6600元,我想我们公司的其他同事应该跟您介绍过了。”
“你说的没错,可是域名不是还要再付费的嘛。”老总的企业还在发展阶段,事事精打细算。
经理马上说:“这个没关系,域名可以免费送您一年。”
老总不说话了,经理见状开始填写合同。
签完字盖好章,老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网站我们是肯定要建的,客户一直在要求,但是我们货款要等一等才能入账,我只能给你开一张远期支票。”
“可以的。”经理很从容,我虽然是学财经专业的,但是没有实践经验,当时还不知道远期支票是什么意思。
回单位路上,经理频频向我握紧拳头做鼓励状,并不断重复说:“谁说这里会员不好签?”
我微笑着对他表示钦佩。
到公司后经理主动跟我要合同,我问经理我是不是要在乙方签字,他说:“不用了。”我就没有再坚持,他把合同交给了财务部,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交呢。
这个月我就签了这一笔单子,纯会员提成的比例是20%,我一算1320块钱,下个月吃饭有着落了,可是次月的工资里没有体现出来,我一想不对,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经理不让我在合同上签字呢?我跑去财务部说明了情况,财务部说他们再核实一下,就算提成应该算你的也不能在这个月发了,只能下个月再补。我没有办法,这个月只能缩减伙食费,一块钱当两块钱花。我对经理的行为感到不满。
经理提醒我,这个客户有进一步挖掘的空间,网站建了,下一步可以谈谈推广,我没有底气,觉得人家刚掏了钱,接着又让他掏钱是不是不太好,所以没有听经理的忠告,结果,推广被别的部门的同事签了(只要能签单,业务是不受部门限制的)。一向温和的经理对我大发雷霆,这对我是个教训,事实证明,固步自封不可取,即便每个人对很多事情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我跟王燕梓最要好的朋友,同时在校期间为了接近王燕梓认的干姐姐刘光萍保持联系,把我工作的成绩夸大其词告诉她,她很为我高兴,想必她会转告王燕梓说明我其实是个有上进心的人。
签单五:
我进公司的时候,“电子商标”注册的销售策略其实已经告一段落,我不明就里,死抱着不放。总监曾不点名批评:“有的销售模式已经很落后了,可是现在还有人在用。”
不久,他引导整个商务部改变销售模式,由电子商标注册转而改为以“推广”为主打产品。所谓推广即已建立网站的企业选择几个关键词,使得潜在客户在“搜索引擎”中输入关键词时能够优先出现他们的公司信息,作用同于平面媒体或者电视媒体的广告。我响应号召,调整了销售方向。
这一个月我打出了一个意向客户,正欲以5000元(公司对外统一价)跟对方续约一年时,被公司里的同事搅了好事。
我拿出合同已经填写完毕,对方老总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
“喂,嗯,我知道,你们同事正在我们公司呢,多少?嗯,你等下。嗳,小赵,你的价格不对吧?”老总停下电话里的对话后把头转向我说。
“怎么会呢?我们公司统一的价格。”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默默地听着,但不打算让步。
“不信你跟他说。”老总把电话举到我面前。
“喂?你哪位?怎么回事?”我接过电话。
“推广可以适当折扣啊,不信你问你们经理,4500能不能签,你不签我可签了。”对方是来抢单的。
“行,我知道了,我再确认一下。”我不等他说话,挂了电话。
“这样,领导,我跟我们经理确认一下吧。”我跟老总说。
“你等一下,现在,不要说5000,4500我也不签了。”老总改了主意。
“那您的意思是?”
“8000,两年,你别说了,你直接问你们经理,行就签,不行就算了。”老总很精明,摸透了我们的底细。
“那好吧,我请示一下。”
我出门给经理打了电话,经理同意按老总的意思签。
这个客户是商务一部的,但是正如我前面说的,各个部门虽然对自己的客户有专人跟进,但是如果别的部门能够签单继续挖掘也是可以的,但我签的这个单的问题在于低于了公司的最低折扣价,也就是4500元/年,所以这个单子引起了商务一部和我们三部的争执。经理在这件事情上很是力挺了我一把,经过两个部门经理的谈判,最终为我争取了一半的业绩,折成提成是400元。我虽然接受现实但仍心有不甘,信誓旦旦地对经理说:“我要是能要1000块钱回来呢?是不是全部业绩都归我?”“你如果要回来,我就把业绩给你要回来。”经理激将我。
我把窝囊气马上传递给对方老总,半开玩笑地说:“辛总,您这笔单子签得很实惠,可是我可受了委屈了,公司规定,折扣太大,业绩只能算一半。”
“行吧,小赵,这次就这样,咱们来日方长不是嘛?”老总起码不像很多生意人那么刻薄。
“好的,辛总,跟您说笑的,您的要求也是正常的。”我没有不依不饶。
似乎全公司的销售成绩都不够理想,这个月我能签一笔单子已经是不幸中万幸了。总监无奈把“电子商标”销售的模式重又拾起来,号召大家再刮一波抢注风,没想到,辛总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惊喜。
“小赵啊。”
“哦,辛总,有什么指示。”
“你们同事打电话过来说有公司要抢注我们的‘电子商标’。”
“哦,那个,您要保护吗?”
“行,你过来吧。”
“好的。”
我马上赶往他们公司。
“小赵,他们说2000块钱5年,我问你,还有空间吗?”辛总还是老样子,精明着吶。
“行吧,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最低价给您1400元。”
“呵呵呵,你跟秘书去办手续吧。”
我签了单,拿回支票,第一时间电话通知了经理。
回到公司,跟上次从“海的美”拿了支票回来一样,经理带头和在场的同事一起为我鼓掌,这次的掌声似乎格外热烈一些,原因在于原本商务一部的客户的单子被我签了,这是公司内部觉得最牛的事情。
签单六:
这一笔业务签订时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记得这是进入公司的第6个完整的月份。第5个月份我一张单都没签,压力甚大,而且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开始每天为吃饭的问题发愁¬——这个问题将是我前后近一年的时间里生活中的最主要矛盾。
穷途末路之际,我首先想到妈妈,在工作时间给她打了一个私人电话,报忧不报喜,在电话里我几乎哭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从头至尾回应我的只是些“哦”“嗯”之类的语气词,我缺钱,但是前思后想始终张不开跟她要钱的嘴,再说下去担心控制不住已经含在眼中的泪水,遂终止了通话。这时跟我同用一部电话的新人已经离职,我一个人在办公的位置上隐蔽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不想让谁无意中看到我泪汪汪的眼睛。
一个人到了最无助的时候,仅剩的不是一双可以看清许多真实面目的眼睛,而是最原始的直觉——主观上认为的最可能从对方那里“弄”来钱的直觉。我的心目中算是有一个较为明了的排序。回N城前跟爸爸拿过钱了,两千块钱把他为难得团团转,这次肯定不行;刚刚给妈妈打过电话,没能开口,也算了吧;金永星跟我住在一起,偶尔蹭他几次饭没问题,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我喜欢犹犹豫豫,但是现实由不得我踌躇,我只得给二姐打了电话。
“二姐啊。”
“啊,小泾啊。”
“……”
“是不是有事啊?”
“嗯。”
“哦,什么事啊?”
“……我身上没钱了,能不能汇点钱给我。”
“嗯,要多少啊。”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轻松了一些。
“一千吧。”我没有脸面说更多的数字。
“嗯,怎么给你呢。”
“我去农行办张存折吧,办好了把号码发短信给你。”办理农行的存折是因为不收手续费,几块钱对一个穷人的重要性是有钱人无法体会的,就像我坐公交宁可等待普通车而不坐空调车一样,每趟也不过省8毛钱。
“好。”
“那二姐,先这样了。”
“好的。”
“再见。”
“再见。”
周日我去农行办好了存折,给二姐发了短信,二姐让二姐夫去给我汇款,接到二姐夫已经汇出钱的电话后我在银行里等了一会儿,等钱到账了,我一次性全部取了出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钱是汇了,只是二姐转脸就跟我妈把钱要了回去,大姐告诉我这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心脏的某个部分在那个瞬间死掉了。我的世界观、价值观因此开始发生革命性地转变,对我来说,爱情、友情再不济在我心里永远也比不上亲情的薄寡带来的失望巨大,这笔一千块钱的汇款的刺痛,我这辈子想忘也忘不了了。
为了省钱,我从马万宝那里把自行车借了过来,这样每天上下班可以省大概三块钱(公交车春秋季节1.2元,夏冬季节1.6元),可是好景不长,后来车锁坏了,我吝啬换锁的钱最终因小失大把自行车弄丢了,马万宝没有责怪我,但是对我这种不珍惜别人东西的行为流露出不满,我也感到内疚,但只有一点点,基本没当回事。我觉得我从前不是这样的人,也不是因为千百可的事情有意要跟他挑事把矛盾公开,都到了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哪有谈情说爱的心思,如果要找出一个未必合理的缘由,我想我是被现实压得有些魂不附体了。
这个月又回到了刚进入公司之初的状态,公司跟工商部门合作搞来的最新的客户信息很快被整个商务部的同仁们持续不断的电话打成了刀枪不入的“老手”,再面对那些资料跟面对那本被打得更烂的电信黄页相差无几——提不起兴趣,看不到希望。我每天几乎没有电话可打,又不像老员工有大把的老客户可以深度挖掘适时回访,坐在位置上发愣成了唯一的能做的事。总监又来了,在我的桌面上“啪啪”拍了几下,怒目圆睁,几乎是吼:“打电话!”跟刚入司时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我无法忍受。
“经理,我有事跟你说。”我下决心了。
“跟我来吧。”他把我引向一个小会议室,好像预感到我要干什么。
进了会议室我们面对面坐下来。
“经理,我干不下去了……”话一说出口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我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可是……我想……”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这点困难都面对不了?我当初也跟你一样的,你以为谁开始都那么容易吗?我们干销售这一行原始积累是最艰苦的阶段,熬过来就好了,你再考虑一下吧,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好吧?我希望你能再坚持一下,为了你自己也应该坚持一下,你觉得呢?”
经理的话让我很感动,我无法再提辞职的事。
“你今天先回去吧,调整一下,好好想想。”他的温情是从事销售这个行业的人身上不多见的。
我回到座位上试图拿出一点表现,经理走到我身边轻声地再次重复:“你今天别上班了,回去吧。”
夜深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看不到未来的感觉让人恐惧,金永星在床上睡得很香,真的很羡慕他。躺在床上,我在漆黑中大瞪着眼睛,视线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支点,打开灯,坐起来靠在墙上抽一根烟,并不能缓解什么,躺下去,眼睛合不上几秒钟,又睁开瞪大,再起来抽烟,再躺下去……不止一个这样的夜晚,金永星常被我这样折腾得醒过来,他当时还不吸烟。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如果都睡了,我会自觉到走廊上去抽烟。我和金永星的对话越来越少,到我离开N城的前夕几乎是整晚整晚的沉默。
凌晨三四点钟,我勉强睡去。
我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挥舞双臂,从梦中惊醒。醒了仍然在喊,手臂仍然在挥舞,打了金永星不止一下,把他打醒了。“我靠,你干什么?”他愤愤然把脸转向另一边,侧过身去。我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天呐,我这是怎么了?”我心想,“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成神经病”。
拖着疲惫的身体,第二天照常要去上班,不能迟到。
为了别人而继续工作到底是可悲还是可歌并不重要。
没有足够的客户信息作为支撑,我寸步难行。热情已经退却,信心和希望不再,坐在办公桌前我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想做工作的机器都做不成。
经理是真心想帮我的,最后的这一笔签单,虽然他没有直接告诉我是他的安排,但我能猜得到。部门内有个女生是他的一个亲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女生让我帮她一个忙,去签一笔她已经谈好的单子,我觉得是好事啊就去了。我想得很简单,以为把合同填上让对方盖章,拿了支票就可以走了,可是到了现场那位老板虽然还算客气但迟迟不提签单的事,我几次想切入正题不是被他装作没听见就是被他给生生挡回来,最后干脆委婉地拒绝我,让我走人。我礼节性地点头告别,出了他们公司的门马上给经理打电话通报失败的结果。经理大发雷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笔单子你必须给我签下来,把钱拿回来,否则你就别干了。”我确实觉得很愧疚,但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刺激了我,或者说给了我借口,因为我真的不想干了。我又折回了那家公司,刚进门,老总还在,一眼就看到了我,有点意外,不等他说话,我把刚才回来的路上想到的最后一个可用的办法使了出来。
“领导,我刚才出去跟我们单位的技术部门打了电话,让他们先帮你们把‘通用网址’在两个门户网站先做起来试用一下看看效果,能给我一台电脑打开给您看一下吗?”来之前我在公司里已经做了功课,如果没有别的公司竞价,他们之前付费的通用网址会被在两个门户网站的商务页面上默认置顶。
老板招呼了一下秘书,然后跟我说:“你稍等一下,我让秘书打电话,你跟我们公司的网管说。”
“好的。”我点点头。
“你跟他说吧。”秘书把电话给我。
“你好,请打开××门户网站好吧,然后进入商务板块。”我引导电话那头的网管。
“通用网址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对方发问。
“是这样的,这是我们公司给注册通用网址的公司的一项增值服务,就是说只要贵公司在我们公司注册了通用网址就会赠送两大门户网站的商务版免费置顶。请按我刚才说的打开看一下。”
“嗯,我看到了,确实是的。”他一看就知道了,“我马上跟我们总经理说。”
“好的,谢谢。”
“没事。”
我把电话还给秘书,秘书当着我的面拿出一张面纸把话筒仔细地擦拭了一下。
老板走了出来对秘书说:“你带他去财务领支票吧。”想必网管刚给他打过电话了。
我拿了支票,谢过老板,总算完成了任务。
记得这家公司的名字叫杰得自动门。
出了门第一时间给经理打电话报喜,经理哼了一声挂了电话。回到公司,没有以往的掌声,也没有做经验的分享,这些规定动作都免掉了,如果不是经理发火,这笔业务我已经放弃了。
待在公司里没有电话可打度日如年让我倍受煎熬,提出离职被经理挽留了下来再想提及又说不出口,我翻出了以前打电话的记录找到了几家老家附近一个乡镇的有一定意向的民营企业的电话,重新联系,对方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即不拒绝也不保证什么,我决定登门拜访试一试,哪怕毫无签单的把握,至少可以借机回老家一趟。一段时间以来,周遭的一切让我感到太无助太无能为力了,极度缺乏爱和温暖的内心需要最亲的人给我大大的安慰和鼓励,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汽车站候车室,一个衣着浮夸浑身散发着一股小资气息的年轻女子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拉着行李箱在我身旁驻足,我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我欣赏的哪一类女性。她的目光恰好与我看她的目光相接,我没有马上移开视线,眼神变换成一种带有疑问的探寻。
她放松表情,嘴角微微上翘,开口对我说:“能帮我看下箱子吗?”
“可以。”我还以微笑。
她拄着高跟鞋踏着碎步抱着小狗一路小跑进了洗手间。片刻回来,东一句西一句跟我说起话来。我当时处境艰难,整个人处在一种游离状态,再说她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对她的热情基本上视而不见,或者说一点兴趣也没有。热脸贴了冷屁股,不一会儿,她不再说话了。直到大巴到达目的地,我才反应过来在车站的表现可能不太礼貌,下车时我主动走过去想帮她拿箱子,她没有理我,径直走向车站出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