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ào对贾诩之问,也算是对新来之人的一种考校了,这种考校既是曹cào的试探,也是给机会贾诩展现自己,巩固地位。
对此,贾狐狸岂会不明白,况且贾诩只是那种若然不关系到自己身家xìng命,不会主动献计之人。但是若然对方问到,他还是回答的,只不过会视乎对方的xìng格以及心目中对方的地位而给予适当的回答。
这次对于曹cào之问,贾诩微微一笑,拱手答道:“大人现在奉国家以征天下,些许宵xiǎo,何足挂齿!”
曹植听得贾诩的回答,眼眉一挑,暗赞道:“厉害!”同时暗赞的何止曹植,当贾诩那句“奉国家以征天下”一出,厅中所有人同时“刷”一下,将目光都转移到贾诩身上,其中包括第一序列中的荀彧、荀攸和郭嘉三人。
贾诩这个回答,确实高明至极,奉国家以争天下,道出了曹cào现在的状态。贾诩此言,与沮授给袁绍所献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荀彧给曹cào所献的尊天子以令不臣,内里意思一模一样,然而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早前沮授所献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已然解释过,并不适合于曹cào,就算现在曹cào势力大增,还是不适合,因为曹cào没有袁绍那“四世三公”的底蕴。然而经过与张绣这一战,dòng悉了董承与他背后的天子刘协所谋之后,荀彧的尊天子以令不臣,也已经不再适合于曹cào。
因为在朝廷内部,手握大权的曹cào与急于收回大权的天子之间,已经是势成水火,曹cào亦很难再“尊天子”。把握不了那个“尊”字,曹cào便成了“挟”。
然而在此等关键时刻,贾诩却是提出一个全新的态度“奉国家”。这里面却是又有道道了,以前荀彧所提的乃是天子,而现在贾诩所提的则是国家。骤眼看去,是两个相同的概念,实质上却截然不同。天子指的乃是刘协本人,而国家所指却是宏观许多,不仅包含天子,还包含朝廷的公卿大臣。奉国家,亦即是奉朝廷的意思,那么曹cào完全可以用,天子年幼不能理事,自己暂摄朝政,来指挥整个朝廷运作。奉国家,奉的也就是曹cào掌握下的国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绕过天子,如此就不会成了“挟天子”了。
贾诩的回答,确实妙。前一句是给曹cào点出一种全新的战略态度,后面一句其实暗中告诉曹cào,继续用之前的方法就可以。而用继续用早前让三雄相斗的方法,这亦正正是荀彧、郭嘉等人笑而不语的原因。
不过贾诩若只回答了这个答案,却是显不出其高明来,先点战略,再言战术,短短一句说话,却是尽展才华!
主位之上,曹cào一听便明白过来,大喜着抚掌道:“妙!实在是妙极!”众人哪里不明白曹cào称赞的原因,不过贾诩所展现的才华,他们也确实需要说一个“服”字,因而看向贾诩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贾诩对此,恍若未见,只是微笑着向曹cào点了点头。那边曹cào又是长笑一声,拍案道:“cào有文和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这句话,分量却是十足,曹营之中没几个人能得曹cào如此称赞。不过对此,贾诩也只是职业xìng地微笑拱手,没有lù出太过兴奋的神sè。
贾诩的回答,将曹cào从宛城之战中一直就存在的疑huò完全解决掉。曹cào和大部分人都比较明白,但有些较愣的却还是不懂,例如曹洪。只见他抱拳问道:“大人,究竟这吕布,打是不打?“
正在大笑中的曹cào闻言愣了一下,继而指着贾诩说道:“子廉,你听不到文和所言?些许宵xiǎo,不足挂齿!哈哈,既然不足挂齿,何须本司空亲自动手!”
曹洪还是听得有些mí糊,但曹cào已经给出答案,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抱拳答道:“诺!”
接下来,曹cào和众文武便商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虽然这事相对之前的大事而言是无关紧要,只不过却是与曹植息息相关。
只听见曹cào问道:“文若,本司空出征期间,许昌可有大事?”
荀彧拱手答道:“大事却无甚,只不过许昌城内还是有一些xiǎo事发生的。”顿了一下,荀彧便直接说道:“在主公出征之时,许昌城的东市新开了一间酒楼,名曰天然居,还有一间茶坊。”
听到荀彧提到这个,曹植心脏急跳了几下,苦笑道:“终于还是引起了荀老师的注意了。”不过曹植很清楚,这也是无可避免之事,谁叫天然居和茶坊的生意如此火爆,荀彧是曹cào的大管家,此等事岂会不引起他的注意。
曹cào闻言,眼眉一挑,淡然道:“这酒楼和茶坊,本司空倒是第一次听,不知有何古怪?若是对朝廷不利,那就派人查封便是!”
听着曹cào的回答,曹植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暗叹道:“还未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查封,看来老爹对于商业还是不够重视!”
曹cào不知道内里,荀彧却是清楚得很,连忙摆手道:“主公不可鲁莽。这酒楼和茶坊,非但对朝廷无害,相反大大有好处!”
见到荀彧如此慎重,而且又有益处,曹cào终于来了兴趣,身子向前倾了倾,凝神问道:“文若此细细道来。”
荀彧应了一声,答道:“这天然居酒楼,其实就跟酒馆差不多,只是酒馆侧重于卖酒,而这酒楼却是卖食物为主。彧曾经暗访了一番,这酒楼卖的食物并不简单,都是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而这天然居,分为大厅和雅间,大厅是平民百姓都能去的,一道菜多则二十余钱,少则十钱,一顿饭加起来最多也就百钱。一些比较富庶的百姓,都能支付。而雅间则不同,要进雅间,最低要消费千钱,而三十个雅间,每天却都订满。彧曾经暗暗算过,天然居每天的收入,接近五万钱!”
听到一间酒楼竟然日进五万钱,曹cào以及厅中众人,脸sè大变。五万钱是多少?兑换成米粮钱帛,也说不准,毕竟现在战luàn,物价已经不同了。但有一个最简单的数据,他们都知道。
当年汉灵帝卖官,每个官位都是明码实价的。高级官吏诸如朝廷九卿、各州州牧等,都是二千石的官位,意思是年俸禄米有二千石。而当年汉灵帝卖官,二千石的官位,标价两千万钱。天然居日进五万钱,若是要买这些高级官位,只需四百天的时间就足够了。四百天可以买一个州牧来当,怕是汉灵帝时期,当州牧每年贪墨下来的钱,也没有这么多,可见其中利润之丰厚!
闻得荀彧之言,曹cào再也坐不住了,惊讶道:“文若,这天然居是何人经营?还有,缘何他们能一天赚五万钱这么多?”
荀彧自然知道曹cào惊讶的原因,他自己初得到这个数字的时候,也跟曹cào一般无二。于是苦笑道:“开这天然居之人,乃是公明将军手下副将,文稷的同族兄弟,文彪。而这天然居能一天赚这么多钱,彧总结之后发现原因有二。其一乃是新,其菜式等基本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无论百姓、商人还是公卿大臣,无不趋之若骜。其二乃是因为,主公迎奉天子之后,蓄养了一大批的公卿大臣,他们终日无所事事,而手头却宽裕,不少人家中亦有田产。如此一来,天然居便成了他们唯一消遣之处。可以说,主公发放的俸禄,现在大部分都经由他们的手,流入到天然居之内!”
闻得此言,曹cào脸sè顷刻间变得yīn沉起来,双目之中闪过骇人的jīng芒。下面曹植见到,哪里不知道曹cào已然起了坏心思,暗道:“麻烦了!”但这种情况,曹植自己也控制不了,天然居的火爆程度完全超过了曹植的预料,曹植也只能任由其自动发展。
曹càoyīn沉着脸sè问道:“公明,文稷何在?”
徐晃听得,大步出列道:“主公,文稷他接了主公命令,到徐州迎康成公。早几天末将还收到他消息,康成公一行差不多要到许昌!”
曹cào听到文稷是迎郑玄的将领,错愕了一下,脸sè也顷刻间恢复正常,淡然地继续问荀彧道:“文若,那茶坊又如何?”
荀彧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茶坊更不简单,这茶坊的老板,对茶叶经过特殊的处理,让其与我等平日喝的茶截然不同。而茶坊店面的收益并不大,但据彧查探所得,茶坊贩卖茶叶的收益,更在天然居收益之上!”
“什么?”
听得此言,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一座酒楼一座茶坊,每天每月收益高达六十万钱,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概念,足足可以换来四千石的上好米粮,若是要换差点的,六千、八千石都能换到。一年下来,五万石粮食绝对不少,而这仅仅是两间xiǎo店铺罢了!
曹cào脸sè再次变得yīn沉,凝声问道:“文若,这茶坊的老板……”
荀彧知道曹cào的意思,苦笑着点头道:“与天然居的老板是同一人!”下一刻,曹cào眼睛半眯起来,没有再说话。
曹cào起什么心思,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但俱是不敢多言,只是暗暗为文稷默哀。只见主位之上曹cào沉yín了一下之后,大手一挥道:“今日会议到此结束,文若、奉孝、公达……”说到这里,曹cào瞥了贾诩一眼,才继续说道:“文和留下,其余诸位,就各忙各的吧。”
众人听到曹cào下逐客令,却是长身而起,纷纷离开。这时,与曹植一样在宛城之战立下大功,得到提拔的曹昂经过曹植身边,不解地问道:“四弟,你缘何还不走?”
曹植抬头对曹昂笑道:“植还有要事向父亲禀报,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曹昂不疑有他,会合上在mén口等他的曹丕等人,一同离开。
众人散去之后,大厅中多了曹植一人,当然十分扎眼了。曹cào倒是没有动怒,和声问道:“植儿还有事?”
曹植瞥了郭嘉几人一眼,继而点了点头长身而起答道:“父亲,孩儿有一事禀报!”
曹cào见到曹植难得地一脸慎重,轻“哦”了一声道:“植儿有事,但说无妨。”
下一刻,曹植却是说出一个让几人都惊讶的消息来,只听见他说道:“方才荀老师所言的天然居和茶坊,其实乃是孩儿和文将军一同合伙经营的产业,其中孩儿占收益的七成!”
“什么!”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难掩惊讶之sè,连一直表现淡定的贾诩也没有例外。只不过贾诩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随后更多的是好奇。
曹cào一听,整个人却是mí糊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威严,凝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汝原原本本地给为父道来!”
曹植应了一声,答道:“事情是这样的……”接下来,曹植便将经营天然居和茶坊的原因都说了一遍,其中只是对他和文稷的关系隐瞒下来。只说因为他与文稷比较熟,故而找上了他。
当然,曹植这些也隐瞒不了什么,其实在鄄城时曹cào便已经知道曹植与文稷过从甚密,这倒是没什么。就好像曹昂跟司马朗,也是过从甚密,对此曹cào也没有多说。
听到一切竟然都是自己这个儿子nòng出来的,曹cào却是哭笑不得,不过想起方才还准备对这两处下手,曹cào的老脸也不由得红了一下。
曹植倒是干脆,说完之后直接说道:“父亲,孩儿自知能力有限,怕是难以管好这两处,不若由父亲派人代为接管……”
未等曹植说完,曹cào便笑意yínyín地摆手道:“无需如此,你做得很好。只需要按时向朝廷上税,为父也不会多管。”
见到曹cào的笑容,曹植心头却是松了口气,这两处产业,总算保住了。不过想想也正常,如若曹植不说出因由,曹cào以为是文稷的产业,肯定要下手。毕竟这一日能赚十万钱的产业,也不知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曹cào绝不允许在治内有自己不能掌控的情况出现。
不过现在却是不同,由曹植经营,其实跟由他自己经营没什么区别,反而更可以锻炼一下曹植。至于其他的三成不由曹植所得,曹cào倒也不在意,毕竟你要使人干活,总要给报酬吧。
只不过曹植给他这个惊喜,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