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坐于房中,我静等辰时一到,便要和亲北去了。皇后进来,缓缓的坐于我边上,细细的瞧了我一眼,原本眉目微蹙的脸上竟噗嗤的笑出声来。我不解的看着她,问道:“娘娘可是在笑我穿金戴银的么?”
皇后摇摇头,打趣道:“我是在笑,一向淡雅出尘的珊儿,如今也染上了庸脂俗粉了!而且,这脂粉还真不少!”
我听后,摸摸了有些粘腻的脸颊,不禁也失笑出声,说道:“本就不是什么人间仙客,还怕什么红尘俗粉。”
皇后促狭的一笑,须臾,她又皱眉叹气,有些歉疚的说道:“珊儿,按照我们瑧朝的嫁女习俗,原本是禁止早上出嫁的!常理上,是男方于黄昏之时,到女方家八抬大轿的迎娶。只是如今,毕竟是去和亲,且这和亲事宜,也是前朝官员在谈讨。”说着她顿了顿,凑近我压低声音道:“反正这事当不得真的,你切莫过于记怀了。”
我摇摇头,安慰她道:“我原本,就从未记怀的。”
负责操办喜事的嬷嬷此时进来了,她给皇后行了行礼,恭敬道:“皇后娘娘,吉时将到,还请公主放下面纱。”
皇后点点头,转头细细看了我一眼,冲我微微一笑,身后翻下凤冠上的红纱。
红纱飘渺晶亮,这是用染成朱红色的蚕丝与金丝相交制成的,异常昂贵。
此时我已看不清皇后的容貌了,只知道她牵着我的手一路走出去。恍惚间只觉得身前身后有无数的人在跟随。我默默的在心里回想着路线,一步步的走着。待到将近椒房殿宫门口时,皇后在耳边轻声道:“马上就要离去了,你千万要小心!记得,要给我传信来。”
我轻轻应一声。随后皇后便放开了我的手,一位嬷嬷牵着我上了轿车。
在车内又等了许久,真不知到底有什么礼节如此繁琐,待我将要昏昏欲睡时,终于听到有嬷嬷高喊‘辰时到,吉时到,帝女出嫁先抬轿…..’
轿车徐徐开动,终于要往北而去了。按照习俗,上了轿车的新娘轻易不见人的,除非是新郎到来。我听外面只有唢呐鞭炮人声嘈杂的声音。于是掀开面纱。伸手往上开始拔簪子。九把簪子拔下,头发已经全部散落。我理了理长发,重新戴好凤冠,拿着簪子不知藏到何处去,在车内找了半天,最后索性塞在了坐垫底下。
看了看手臂上圈圈密集的镯子,我叹了口气。开始取镯子。镯子是量着我的手腕尺寸做的,取着有些费劲,取了许久,方才取下左边九个。看着明显发红的手背。我停下动作靠在车壁上休息。脖子酸的紧,我又取下凤冠放在一边。
许久后,我忍不住敲了敲侧壁,外边的嬷嬷忙问:“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问道:“现下到哪儿了?距离界江尚有多远?”
外边的嬷嬷回道:“公主,如今路程方走到一半,要到界江,只怕还得等五个时辰!”
我惊愕的问:“那岂不是要到黄昏时候才能到?”
“是的公主,界江离此深远,如若不是辰时出发,只怕还得在界江过夜呢!”
我有些失望的叹气,黄昏时分只怕山路不好走,不知青冥可是先去做好了埋伏?不过转念一想,黄昏时,天气昏暗,还更适合我们离开。
马车一路稳稳的向前走了许久许久,中途休息了一次,停顿用餐一次,随后便是一路缓慢的前行。我困顿的在车上昏昏欲睡,在我把手上的镯子取完藏好后,我便靠在侧壁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仿佛过了许久般,耳边忽然听到嬷嬷欢喜的声音道:“公主,界江到了!”
我愣了愣,一激灵坐直了身子。连忙把凤冠戴好盖好面纱。外边停顿整理了许久,许是要趁着天未黑之前度过江去。我屏息静听,许久都未听到有人埋伏劫亲的声音,我心下不禁有些急。听声音他们已经快要准备好了,再过一会儿只怕要渡江了。
我焦急的想了想,轻轻敲敲侧壁,轻声喊道:“嬷嬷在么?”
“老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我咬了咬唇,说道:“我想,方便一下。”
外面传来嬷嬷有些焦急惊讶的声音:“哎呀公主,您怎的一路上都不说,到现在才说呢,这界江荒郊野岭的,又是黄昏时候,委实不安全啊,再说,也没有合适的地儿!”
我正声道:“这种事岂能预知?我现下肚子不舒服,你快些陪我去吧。”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许是她在思虑,随后便听她说道:“既如此,那好吧,公主请先下来。老婢陪您去。”
我把宽大的衣袖理了理,随后将面纱微微掀起一些,在宽大的凤冠下,想来嬷嬷是无法发现我头上的簪子不见了的。
我缓缓的打开车门,下车。嬷嬷在一旁连忙上前道:“公主,您随我来吧。”
我点点头,边跟着她走边观察地形。前方五十米远处便是宽广的界江。江边两岸是低耸的青山。这边岸上多长獾木丛,一丛丛的獾木在黄昏中如一堆堆鬼影,寒风中越发的让人心惊。
嬷嬷带着我来到远离队伍五十米远处的上游,黄昏时分,又是在江边,寒风越发的寒冷刺骨,我和嬷嬷皆是冷的直打颤。嬷嬷指着一个硕大的獾木丛道:“公主就在哪儿方便吧,我帮你看着。”
我点点头,向那獾木丛走去。心里不禁盼望着,也许,青冥他们就隐在这片獾木中。可是,待我走到这獾木丛中时,并未有一丝人的踪迹。
我失望的蹲下。细细的思量自己该如何是好。
看着平静无波的江面,我神思恍惚的想,若是跳下江去,除了会冷些外,只怕也不会什么危险的吧?
这样想着,我微微站起来,故意带着哭腔对嬷嬷道:“嬷嬷,我……”
嬷嬷走上前来,急忙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我低下头,扭捏着道:“我那个…月事来了,嬷嬷可否……”
嬷嬷一听,不由大惊:“如此大婚之日,公主你……不巧,是在太不讨巧。”她摇着头一个劲的叹气,随后,她低低道:“如此,公主稍等片刻,老身去去就来。”说着,她转身就往队伍中跑去。
看着她而去的背影,我慌忙的脱下绸服霞帔,取下凤冠面纱。我悄悄的往獾木深处跑去,一路跑一路把绸服凤冠扔了一路。随后,在獾木的掩盖下,我悄悄的折回,开始拼命的沿着江水往上游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