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储悲愤道:“孤倦子这厮,装神弄鬼,满口胡诌,就是他这所谓的生辰八字,竟生生害死了衍郸上百条人命。”
我心中大骇,不由自主的弹站起来,直直盯着薛储,颤抖厉声道:“不可胡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薛储被我厉声一喝,顿时微微一怔,随即缓和语气道:“亥姬姑娘,正因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故只要不是非常确定,我是万万不会说的。”
我怔然,呆呆的立着,脑中思绪千丝万缕,心中惊苦交加,师父一向宅心仁厚,崇尚道德之尚,怎么可能眼睁睁见此事发生?而且,还是他一手促成,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青冥伸手扯我衣角,冰冷的目光直直向我射来,他向我做了个坐下的手势,我自知失态,顺势慢慢的坐下,拿起手绢微微蒙住脸,脸上已泪水横流,冰凉一片。
青冥微微笑着对疑惑不已的薛储解释道:“亥姬生性柔弱善良,最是听不得这种人命攸关的打杀之事,所以一时悲伤恼怒,刚才多有失礼之处,你大可不必介怀。你自顾续说便是。”
薛储点点头,犹自开口叙说:“上次我给您传密报之时,便是瑧皇初到,处死百人之时。他们查不出龙子年岁,便把衍郸城内所有于六月十一日生诞的人抓了起来,连女子和老人也不放过,整个衍郸城,被抓者共一百零七人。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家破人亡。但这只是为除龙子而做的措施,而龙脉,他们用了更过分的方法,瑧皇听信谗言,闭关锁城,将城内所有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集合,让他们做苦役,亲手毁去自己的家园,为皇室建造避暑行宫,引水挖掘太清池。”
薛储说着便泪流满面,他气愤悲怒,对着青冥大声疾呼:“王子啊,这世间从此再无衍郸了!有的,只是皇帝的骄糜奢华的宫殿,花满清凉的太清池了!这全是孤倦子那厮,妖言蛊惑圣听,若有机会,我定亲自取了他的首级!悬挂于衍郸城门之上,此方不辜负了我的城民!”他言词凄戾,定是创痛巨深。而我,又何尝不是忧忧不已心痛欲绝?
我决然的站起身,无视青冥警示的目光,向薛储道:“若真如此,那孤倦子便当真该死,只是,道者自有道法可循,孤倦子犯下罪孽,自会有天谴报应,何需城主费力?”
薛储点头激愤道:“此人,必遭天谴报应!”
我不理他所言,自顾问道:“不知如今孤倦子所居何处?”
薛储回道:“孤倦子常伴君侧,如今和瑧皇一道,暂住于城主府邸。”
“多谢。”我抬步就往门口跑去,青冥在身后喊我也只作未听到,一味的往门口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师父!一定要见,马上就见!
我知道城府府邸在何处,现下只需考虑如何入内,并没有迷路的顾虑。
我出得大门,外面是一条幽深隐蔽的巷子,我借着星光,努力大睁着眼睛,才勉强看清巷子内的事物,只是左右两边均是黑漆漆的无底洞般,不知何处是头,何处是尾。分不清入口,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往右走,随便去到哪里,只要能出得巷子,便难不倒我。这样想着,抬脚便往右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却被人从身后猛力拽了回来,我大惊,使劲捂着嘴巴不发出声音,同时迅速转头看向身后,只见身后的青冥嘴唇紧抿,双目冰冷闪着寒光。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回走,我使劲挣扎无法挣脱。他把我拉回院子,关上院门,在我还未情绪失控失声怒骂之前,他冰冷的先向着我低声怒吼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我重重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他冰冷严肃的表情吓不倒我,顶多让我闭嘴罢了。
许久后,只听他低叹口气,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低低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语气凶了些,但我也是担心你。你不知如今城内戒律有多严,你若是此时深夜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嗓音,我抬头看去,刚好撞进他深邃漆黑的双眸里,目光好像被线拴住了,久久无法移开,心内某个地方好似被轻轻碰了下,开始无规律的跳动。
他深深看着我,温声问:“非见不可?”
仿佛一颗石子突然打破满湖的平静,我忽的醒将过来,极速转过头去,脸如火烧般发烫。但仍倔强的回道:“非见不可!”
他轻轻摇头,叹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且随我来吧。”
WWW ¤ttКan ¤¢Ο
我诧异的看着他,他随即转身往屋内走去,我狐疑的跟上,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他带我进房,薛储还候在里面,他见青冥和我归来,当下便会意,起身转入床后,摁了机关,墙上徐徐开了个小小石门,只容一人进去。他对着我道:“外面街上,士兵多如牛毛,壮丁日夜做苦力,妇孺解躲避在家,街上已没有多余的闲杂人等,如果这时贸然跑出去,定会被抓起审问。所以我命人挖了密道,直通鄙府后门院落,还请二位从速,万万不可耽搁!”
我慎重的点头,随即脚步一迈,先青冥一步踏了进去。
里面黑不见底,真如无底洞般。我楞在原地,伸手不见五指,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脚步,背后漫延进一道光,橘黄的温柔色调,讯速包裏住我的身影,在地上投射出一条狭长细窄的影子。青冥拿着火把走上前来,对着我促侠一笑,道:“我见你气势上倒有说走就走的豪壮,怎的内心却如此胆小?还是暂且随我身后,小心的跟着吧。”
我又恼又羞,若开口辩解倒显得如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只会更添他的笑柄,逐嘴巴紧闭,只在背后恨恨跺脚,随他身后缓步慢行。借着灯光,我仔细观查这通道,通道很矮,只能弯腰前行,甚是辛苦,地上是凹凸崎岖的泥堆,走在上面很是拖沓埋脚,两侧是沟壑纵横的黄土墙壁,借前朦胧灯光看着甚是狰狞。我深一脚浅一脚的狼狈摸索着前进,忍不住道:“这通道,甚是粗糙。”方说罢,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通道窄小深长,安寂宁静,因此发出的声音便显得隔外空旷而嘹亮,两壁间良久还隐隐透着回音。
青冥底沉着声音回道:“这通道是今日我们来之前才命人匆忙挖掘,城主府邸距此甚远,能挖通已是艰难,如何做的精细?”
我听他如此说,心下惭愧,满怀抱歉道:“如此,便显得我不明事理了。”
复又底头认真看路,尽量避着泥堆,脚上已脏污不堪,身上腿上全是潮湿的黄土,腰弯得久了很是酸痛,腿半屈膝着走也显得有些麻,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竟是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