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陈老板亲自出马了?大家的第一联想出奇的一致,都认为是陈老板来了。
既然陈老板都来了,这事也就好解决了,很显然,大家对陈老板的信赖比对华强的信赖高得多,谁叫人家是老板呢,偌大一个公司掌控在他的手里,一年一个台阶地发展壮大,让人不服都不行。
等到车子开近的时候,才发现是一辆蓝白色的现代,车门附近写着警察二字,警察二字下面则是英语的police。不是陈老板,竟然是警察,不会是来抓我的吧,郭富心里暗自嘀咕道,同时,冷汗一个劲地往外冒,身体就又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在拆迁大队待的时间长一点的队员就会很清楚,银河地产与当地政府有着很紧密的合作。关于城市建设的地役权问题,因为土地国有,这个时候,政府充当市民与开发商之间的调停人与仲裁者,比开发商自己与市民去谈判的效率为高。既然有政府主导拆迁事宜,所以,警察作为地方的维稳机构参与进来清除拆迁阻力维持现场秩序也就顺理成章了,其目的也都是为了推动地方经济又好又快的发展嘛。当然,政府与开发商的这一种联系不容易被市民理解,典型的小市民的观点只一味强调,这是政府与开发商之间为了各自的私利又一次的官商勾结,完全忽略了如果没有开发商与地方政府的这种合作形式,哪里会有举世惊叹的城市建设的中国速度,哪里可能在二三十年之内由一个城市基础设施陈旧落后不健全的这么一个状态一跃而上,变成了全世界拥有最完备最先进基础设施的国家。
开发商在做政府不便去做的事,政府在做开发商不便去做的事,而警察去做拆迁大队不便去做的事,而拆迁大队去做警察不便去做的事,但是,我们能够很容易地找到政府,找到开发商,甚至找到警察,但是关于银河地产的拆迁大队,我们既没见过,也没有听过,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支队伍,叫做拆迁大队。
警车默默地开了进来,没有闪光灯,也没开警笛,就这样停在了推土机前,三个穿制服的警察下了车,其中为首的一个,走到华强面前,伸出手来,握了握,说:“让你们等久了,抱歉,今天市里发生了一件大案子,临时抽调我们过去协助,真的很不好意思。“
为首的警察和华强寒暄了一会,就带着手下的几个兄弟去敲钉子户的门,梆、梆、梆、梆、
梆、梆、梆、梆……
“现场准备了,“强哥说,”待会等人一带出来,我们的挖掘机马上开动,刘德跟我上推土机。木叶带着其他兄弟控制外围,以防不测。“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三个公安走到钉子满月面前,带头的那个出示了一张纸,估计是逮捕令,嘴里说着什么。
菩萨面前的钉子户还想抗拒,直接被两个公安给制服了,二话没说,就给他上了手铐,两个干警押着他往前走,把他塞进了警车之内,很快就开走了。
原来,在与这个钉子户僵持了近乎一个多月之后,陈老板想到正面进攻不奏效的话,能不能迂回一下,绕到他的侧面,再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有了这个思路之后,陈老板立马就给市公安局的何局去了一个电话,给了讲了一下市长极为关注的本市的城中村改造项目的进展情况,以及这个顽固不化,漫天要价的钉子户,他问何局,能不能调用公安系统的力量察察他的底细。何局当即就爽快的答应了,说这是小事一桩,合情合理合法,你就等我消息吧。
原来这个家伙的案底并不干净。以下是干警给陈老板发过来的资料——城中村居民,李奎勇,男,四十二岁,1976年生人。1990年,读初二,持水果刀刺中同学腹部,其同学失血过多,死亡,因不满十六岁,免于刑事惩罚,被送于少年劳教所劳教五年。劳教其间,结识了一大批心性相投的同龄人,整日厮混在一起,彼此之间称兄道弟,某日,这十数人模仿三国桃园结义,偷偷跑去超市买来最烧喉咙的56度的红星二锅头一瓶,倒入一个青花瓷的海碗里,用刀割破手指,滴血入碗,然后,在关公像前起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起誓之后,轮次喝了混了十人血液的二锅头。果然从此以后,这十人,共进共退,共喜共悲,没少在劳教所闹事。这批人陆续从劳教所里放了出去,绝大部分,就直接转化成了社会青年,或跟着某个大哥看场子;或整日无所事事,拿着父母的养老钱消沉度日;或干脆就开个黑网吧,在网吧里下足了岛国电影,只要能给他带来收入,成年人未成年人他也不加区别;有的天性好色的,想方设法要离风骚妩媚的女人近点,就去各种洗浴中心,按摩店,休闲会所去充当保护人,手里有点资本的,就临街盘下个店面,用各种办法聚集几个小妹,自己充当老板,开始营业。劳教期间,他们彼此之间就约定,兄弟谁从所里出来,已经出来的兄弟定会为他接风,到本市最大的夜总会狂欢一夜,若是某个兄弟与人争斗吃了亏,只消一个电话,其余的必群体而攻之,真可谓一辱俱辱,患难与共,如是几年,这十人渐成势力,人送外号“十虎”,一跟本市市民提起十虎,大家多半有所听闻,身受其害的,敢怒不敢言,未受牵连的,则高高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1998年,因非法聚众赌博,判刑一年,出狱之后,举报他的谁谁谁,不知所踪。2005年,本市扫黄打非,李奎勇因组织黑社会团体罪,组织卖淫罪、聚众赌博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2016年,刑满出狱。
陈老板见李奎勇在2016年之后的记录一片空白,想必这厮在出狱之后消停了几年,可是不幸的是,竟让我触了这个霉头,唉,不管了,见招拆招,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就不信了,在过去五年了,这厮会遵纪守法,一无所犯,等何所的好消息吧,至少,这是个大概率事件。
回到拆迁现场,华强想:“不管李奎勇所犯何罪,总之他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这个时候若不抓紧时机,发动挖掘机,将整个城中村对抗时间最长、哄抬市价最高的钉子户李奎勇的房子推平的话,更待何时。”
“行动。”华强一声令下。刘德立即爬上挖掘机,发动引擎,待华强坐到了副驾驶位之后,踩足了油门,向着李奎勇的房子冲锋而去。挖掘机前面巨大的滚轮卷起了浓重的烟尘,底下的石子砖块喀喀喀地发出碎裂之声,其势若一头疯牛拱起尖角朝着奔逃的人群穷追猛赶,而且,刘德按华强的意思隔一会进一档速度,隔一会进一档速度,似乎根本不考虑自身的安危似的,由于撞力过猛,如果把车撞坏了怎么办,或者,房子塌下来将挖掘机覆盖了怎么办,之前,刘德就提醒华强这些可能的风险,华强以一种成竹在胸的口吻说,你只管开,这挖掘机土机是陈老板为我们执行特别任务专门从德国进口的,其钢架结构用的最高强度的钢铁,挡风玻璃也是军用级的防弹玻璃,别说是去撞一栋老破房,就是开着去撞坦克,也得撞个势均力敌才对得起花出去的钱,刘德问:“究竟花出去多么钱?”
华强说,“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时说顺嘴了,停不下来,我的意思是,你只管开着它撞过去,无论你开得多快,撞得多猛,自己都不会有事。”
闲话休提,眼看着无坚不摧的挖掘机就要与撞击目标亲密接触了,接触之后,那栋在夜色上倔强地硬挺了一个多月的,不用说,就马上会平躺于地面,跟一具死尸无异。
恰在此时,木叶看见一伙人手持钢筋铁棍从昏暗的巷子里钻了出来,木叶略微一数,大概有十几二十人,其中每一个都其势汹汹,准备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