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狼狈的回过头,咬着唇不想再理他,可隐藏在发丝里的红彤彤的耳垂暴露了她的心。
李晖低笑,伸手从背后圈住她,蓁娘挣扎不过,也因为她记忆中,或者说怀念的那个味道一袭来,她便无力抵抗。
“十七娘,我很想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蓁娘的心似响鼓般重重一锤,忽然就泪水盈眶,她怎么这般没用,那些日子的自我安慰都成了个笑话,只要他一道歉,她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拥抱,就能让她忘掉他对自己的伤害。
“我有什么可原谅的……”
她扭捏着撇嘴,“你是皇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便是说地是圆的天是方的,也没人敢说什么……”
李晖知道她已经心软了,愉悦的扬起嘴角,‘吃吃’一笑,“那你就说错了,那日为着《周礼》上的一句话,礼部尚书跳着脚跟我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我妥协了,他才满意的走人……”
蓁娘瞬间被打脸,气呼呼的掰他的手,李晖紧紧的锁住她,把她转了个方向,与自己面对面。
蓁娘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李晖也不着急,耐心的等她愿意跟自己交流。
“我这张脸都长满皱纹了,有什么可看的!”蓁娘不耐烦了,瞪着他道。
她虽如此说,但李晖知道,如果他敢赞同长满皱纹这句话,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靠近她一步了。
于是他疑惑的问道:“有吗?”
“我瞧瞧!”他凑近蓁娘,轻柔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蓁娘都快恼了,他才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眼角,“这里没有~”
接着是脸颊,“这里也没有~”
“你……你做什么呀!”蓁娘红着脸结结巴巴的推开他。
李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逼着她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我已经道歉了,你快说要不要原谅我?”
蓁娘不说话,他又道:“不原谅我可就走了~”
蓁娘咬了咬唇,轻声开了口,道:“不把话说清楚,你就是走了我也不原谅……”
熬了这么久,她总算说道这一茬了,李晖吁了口气,拉开了些距离,“好,咱们把话都说清楚!”
“你先说好不好?”
蓁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侧过头:“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听我一句解释就对我不理不睬了?”
李晖怔了一瞬,才记起她是指二郎被降爵后他忽然的冷落。
他柔声解释道:“我没有不理不睬,十七娘,你是二郎的生母,我是他的父亲,难道就你心疼他我不心疼吗?”
“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我对他怀抱期望,所以在四郎出事后我才那么生气……”
说着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四郎虽资质平庸,我也并未考虑过立他为储,可终究是我的孩子,他受了伤落下了残疾,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有多疼。”
“我承认对你说了几句重话,是因为我真的生气了,那个时候二郎已近及冠之年,做起事来半点没个分寸,我责罚他是为了他好,你自己说该不该为他求情?”
蓁娘喏喏着不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可他是我生的,我不求情谁求情’……
李晖双手握住她的肩,再一次肃目道:“十七娘,那现在他是个什么情形?”
现在的二郎,沉稳、内敛、踏实,那种由内而外的成熟让人无比放心,蓁娘讪讪的垂下头,明白他的话是对的。
“可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你还对慕容氏……”
蓁娘伤心的侧过头去,李晖轻轻拥住她,满是心疼道:“这件事是我错了,但对于慕容氏,我对她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你不在我身边后,我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你!”
蓁娘挣扎起来,李晖拢住她急急道:“十七娘,我虽然是皇帝,从三岁起学习诗书礼仪骑射,但从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对待男女之情……”
“我心里是喜欢你的,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我对慕容氏万般宠爱只是想要你吃醋,但我却没想到她会看穿我的心思嫉妒伤害你,我很后悔……”
蓁娘脸贴在他的脖颈上,温暖不断传来,而她却觉得无比委屈,既然喜欢的是自己,为什么还要去宠爱慕容氏,他这样拥抱着慕容氏时,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吗?
她几度欲言又止想问出口,但都忍住了,应该说她还是在害怕,她宁愿时间停留在此刻他对自己表示歉意,也不愿意他有片刻的迟疑,怕最后得到更让人伤心的答案。
“那以后呢……”
李晖闻言怔了怔,回道:“以后……有你,没她。”
这应该是他所能说出最狠心的话了吧,对于慕容氏来说。
可不知为何,蓁娘只要想起那日慕容氏狰狞的面孔,便觉得满心不安,她那样的人,会甘心于从此在后廷做一个透明人吗?
俩人相拥的身影融为一体映射在地上,摇曳的火苗让蓁娘微微闭上眼,两颗心明明互相悸动,却隔着血肉无法相通、相知……
夜已深,容娘抱着被子在隔壁的碧纱幮值夜,糊着细纱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李晖已然陷入熟睡,发出细细的鼾声,蓁娘活动了下酸疼的腰,刚才他的热情几乎摧垮她。
借着激\烈的动作和沉重的喘\息,他把心底的爱恋传递给蓁娘,并期待她能明白、回应。
她微微抬起胳膊看着手臂上精美的珠串,金与墨的颜色相互辉映,衬得金骰子华丽,衬得墨玉深邃。
这正是前几日她让容娘交给李晖的东西,现在,他还给了自己。
她想问的是碎玉可否还原,而他的回答是:“已将此心,托付汝心……”
蓁娘褪下珠串,小心翼翼的放在枕头下,李晖感觉到了身旁的动静,下意识的把头向另一个方向转去,好像很不耐烦。
蓁娘身子僵住,连呼吸也屏住了,生怕自己吵醒了他,待他的眉头松开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细细打量他一半昏黄一半黑暗的轮廓。
“十七娘……”李晖迷糊中念叨了一句,蓁娘的心忽然就平静了,或许他有许多不得已,或许她是冥顽不灵,但人生已过数十载,她能抓住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人。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进入梦乡。
……
忙完了儿媳的事,秦氏抽空收拾了一大包燕窝、人参、鹿茸等物去看慕容氏。
宫人放下东西后,慕容氏亲自端水给秦氏,语带歉意道:“都是我身子不争气,一直病病歪歪的,连累修容三五日就来看我一次,妾实在是有愧……”
秦氏亲昵的瞪了她一眼,故作不悦道:“这是什么话!”
“我想来看你,难道还要你同意不成?”
“这些补品是我弟媳昨日入宫请安带来的,我想着你现在最需要保养身体,便给你送了来~”
慕容氏眼中闪过一瞬羡慕,秦氏品级高,而且娘家兄弟也因为她生育有功被敕封了爵位,因此她的弟媳可以向皇后递牌子入宫请安。
看在许王和五公主的面子上,皇后都不会拒绝。
这这种待遇,本来她也可以得到的……
慕容氏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苍白脸上的一弯眉总是微蹙着,黑黝黝的眼珠子也失去了光彩,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哀愁。
秦氏记得刚进门时宫人手上的小漆盘里有一碗药,看得出是一口未动,又见面前的慕容氏身子骨瘦了整整一圈,拉着她的手忍不住叹道:“你这是何苦,算一算,你也才二十一岁,比我的三郎只大三岁,我看着你这样都心疼,何况是你的父母……”
“日子要朝前看,事情都过去了,你总是惦记着,什么时候能放下呢?”
慕容氏面上无一丝波澜,显然这种话她已经听得太多都麻木了。
“修容的心意我都明白……”
慕容氏摇摇头,“只是孩子的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他是我的骨血我的肉,在我肚子里待了六个月,生下来时,手脚都是齐全的……”
她失魂落魄的看着秦氏,“修容,你说我怎么能忘?”
“我明白我明白!”秦氏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着:“我也是生儿育女过的,怎么不知道母子血脉相连的感受!”
“但我实在不愿看到你沉湎于悲痛中,你若是把我当个知心人,便听我一句劝,你还年轻,当务之急是先保养好身子,等机缘到了孩子会再来的!”
“不会有的……”慕容氏悲伤不已,“陛下认定是我推了韩修仪,在我安胎的那段日子里,他连晓风堂的门都没有踏进过……”
“后来孩子……”她哽咽了一声,“孩子早产,他也没有问一句,就算是我推了韩修仪,可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这几年的陪伴中,我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吗?”
秦氏听得心酸,抬手捏着帕子拭泪,“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和韩氏一同跌倒,她身边的宫人都说是你推到的,陛下的心自然就偏了,不过我相信他只是一时被蒙蔽,真相如何你最清楚,现下你就是哭也该到陛下跟前哭,哭的他心一软,不就能沉冤昭雪了么!”
“不是!”慕容氏听闻此言冷冷一笑,“陛下不是听了宫人的话才偏向韩氏,他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如今我也不怕修容笑话,陛下从来只把我当成韩氏的替身,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想给韩氏的,他心里至始至终都没有我,哪怕连一点点真心,都吝啬于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啧,好肉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