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秦氏面露震惊,眼中却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
“我虽然知道陛下喜欢韩氏,但一直都以为他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就算你跌倒、早产后没来看你,也只是在生气,原来他……竟是如此……”
秦氏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她怔怔的看着慕容氏,眼神充满心疼。
慕容氏那颗冰凉的心感到稍许的暖意,许多委屈憋在心里都快发酵成滔天的怒火了,她想发泄,却找不到出口。
因为自己被冷落,晓风堂已然是个冷宫,连飞过的鸟都不愿停留在这里的屋檐上,慕容氏好几次都想去找蓁娘理论,可都被玫娘死死拦住了。
她说,如今的韩修仪已经复宠,甚至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心里眼里只有她,听到她说头疼,连政事也不管了就要来守着她。
这样的情况下,你就是去了又能讨到什么好?
慕容氏每每听到这里,都委屈的大哭一场,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老天待她如此不公,不仅让她成为一个影子,还把她的孩子也带走了,那是她后半生的指望和依靠啊!
秦氏见慕容氏梨花带雨实在可怜,轻言细语的安慰了半晌,最后才道:“那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总不能就这么下去吧,如果你是在担心陛下从此厌弃了你,我倒不这么认为,他若是真这么想,便不会把你带来骊山宫~”
“吕充仪你知道,她犯的事也不过是鸡毛蒜皮,可就是招了陛下的厌恶,这么多年了,无论去哪个别宫,都没她的份,你自己琢磨琢磨,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秦氏不经意的看着慕容氏迟疑的搓动手指,看得出此时她的内心也是乱作一团。
她便丢了根压倒慕容氏混乱思绪的最后一根稻草:“难道后半生你真就这么过了?”
“我总有闭眼的那天,你还年轻,没有儿女,在后廷里默默无闻,若哪日死了都没人为你伤心,或者连皇陵也不得入,你愿意吗?”
“不!”慕容氏的脸终于露出恐惧,她紧紧捏着手指不断摇头,“我不要那样过一辈子!”
“我还想在有生之年看看母亲,入宫前她对我寄予厚望,可我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很失望,我不能这么下去!”
“不光是为你父母!”秦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还要为你自己,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老天爷会给你补偿的……”
慕容氏像得到金科玉律般拼命点头,她狠狠咬着牙道:“修容说的是,后廷里还要很多人在看我的笑话,我的仇人还过的那么好,我不服……”
“这就是了~”秦氏欣慰的道好,只是那眼中的光芒,看着实在怪异。
慕容氏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心只扑在该怎么摆脱现在的困境,陛下肯定不会听自己解释,她若咬定自己是无辜的,说不定更会遭到陛下的厌恶。
可若是承认自己推了韩氏,她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韩氏这个祸害挡在中间!
慕容氏几乎咬碎银牙,看着不知何处的眼神也变得凶狠冷冽,若是她能永远消失就好了……
秦氏默默看了慕容氏片刻,嘴角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在几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惊醒了沉浸在复仇想法中的慕容氏。
她转过头眼前一亮,哀求的拉住秦氏的手,“修容,我知道你最是个善心人,求你再指点我一次,我不想被陛下厌弃……”
秦氏沉沉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怕她瘦骨嶙峋的手背,道:“你都这么说了,就是没有办法我也得替你寻个办法出来,可若是你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从此以后我再不理你了!”
慕容氏破涕为笑,“修容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
……
数日后,正当蓁娘与李晖在院子里欣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时,慕容氏终于踏出了院子的门去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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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后只跟着四个宫人,还未到寒凉的天气,她已经穿着厚厚的冬衣了,宫人手里还捧着汤婆子、衣袍等物。
孩子未足月便出生,慕容氏的身子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害,瞧着她弱柳扶风的模样,让遇着她的人都不禁大吃一惊,纷纷心生怜惜。
其中就有萧娍儿。
她对慕容氏的感情很复杂,既羡慕她得到盛宠,又幸灾乐祸于她摔了个大跟头,但不管怎么想,在看见慕容氏苍白脸上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时,她的心里居然充斥着淡淡的愧疚。
本想讥讽嘲笑一番,可她忽然就想起那年被齐充容欺负,就是慕容氏为她争辩,她被陛下警告,也是慕容氏为她求情……
可想想自己,好像除了瞧不起她,还因为嫉妒跟着别人踩过她……
萧娍儿喏喏的打了个招呼,慕容氏点了点头,在看见她身旁睁着一双圆溜溜大眼睛、手里还捻着一朵小野花的六娘时,她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萧娍儿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孩子,心中的愧疚越发浓烈,于是便出言安慰了几句。
这一来二去,俩人倒是和好了,萧娍儿看着慕容氏坐下,手上很自然的把汤婆子接过抱在怀里,突然就生出无限感慨。
她才这么年轻,便连接遭受打击,到现在韩修仪复宠,而她却一无所有,比起自己,她的情况实在是可怜可叹。
萧娍儿为自己从前的小心眼感到不好意思,而且还很大方的哄着六娘跟慕容氏玩笑,希望她看见孩子纯真的小脸能稍感安慰。
这之后,她俩又开始了从前形影不离的日子,面对萧娍儿仗着经验对自己衣食起居的指点,慕容氏通通都微笑着接受了。
惠氏跟蓁娘说起这事时,一针见血的指出:“萧娍儿这个人,其实本性不坏,就是心眼小太,跟针眼差不多……”
“刚入宫时她最得意,在慕容氏面前耀武扬威,等慕容氏得宠了,她便心生嫉妒,全然不记得人家几次为她解围的帮助,等慕容氏跌落谷底,她又落井下石,现在慕容氏去了半条命,她就跟人家和好了……”
“说简单一点,她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她的朋友只能过的比她差,若是比她好,那就是她的仇人~”
蓁娘不搭腔,齐氏‘咔嚓’一声咬了口清脆的枣,模糊不清的道:“她最大的缺点还不是心眼小,而是没脑子,嫉妒别人却没那个本事拉人家下马,迟早有一天被踩在马蹄下,她才知道厉害~”
不过不管众人把慕容氏说的多么可怜,李晖始终未再召见她,面对蓁娘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只道:“她对你做的那些事,我不可能会原谅,只是孩子夭折这件事,我不能对她多苛刻,十七娘,我希望你能理解……”
李晖后半截话没有说出口,蓁娘毕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也无法再要求蓁娘大度的一笑而过。
但蓁娘明白他的意思,对慕容氏,他不会惩罚,但也不会再召见了。
对于一个依靠圣宠而活的宫廷妇人来说,这样的冷落已经很严重了,只要李晖一日不改变态度,她一辈子都得独守空房,伴着孤灯老死。
对此,蓁娘只是笑笑,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因为她无法确定他说的是否是真话,一切都等待时间来验证。
入了秋以后,骊山宫的枫叶美不胜收,皇后在芙蓉园举办了一场秋宴,除了内命妇,还邀请了数十位外命妇,并允许她们带着家中的女儿前来。
一时间芙蓉园内热闹极了,皇后对待小辈一向宽容慈爱,看着小娘子们莺歌燕语的玩闹着,有的打秋千,有的拔河,还有人在蹴鞠,她便时不时的指了出彩的小娘子上前来问话。
能得到皇后的青睐是在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荣幸,姜氏坐在竹床上,看着正在皇后跟前答话的一位小娘子,梳着丫髻,穿着绯色团纹盘领衫,系着革带,下身一条黑白间色裤,脚下一双鹿皮靴。
看起来既精神又活泼,与皇后说话时神态落落大方,丝毫不见胆怯,众人都暗暗点头。
“……既然你说喜欢骑马,那你会驯马吗?”皇后笑眯眯的问道。
那位小娘子肯定的点头,“回殿下的话,奴自幼在陇州的外祖父家长大,就挨着穆府,外祖父说年轻时受过穆太公的恩惠,至今都感念于心呢!”
“是吗?”皇后听了这话不由得坐直了些身子。
穆府就是她父亲——荣国公的外家,而在四十年前,穆太公是整个陇州提起来都响当当的人物。
世宗皇帝入主太极宫时他便是头号支持者,从而得到君王的信任与重用。
但自从世宗皇帝驾崩后,为给新君的跟随者腾出位置,他主动上表提出辞官,太宗皇帝再三挽留无果后,便同意了他归乡的请求。
在仕途蒸蒸日上的时候他果断的斩断前路,许多人都不理解,但他都充耳不闻。
只过了四五年,朝堂上掀起新旧官员之间的争斗,曾经的同僚被贬被杀,唯独穆府因为家主审时度势而避过一劫……
小娘子这么一说,瞬间就把跟皇后的关系拉近了不少,皇后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小小年纪这么会说话的可不多~“陇州的男儿个个都善骑射,当然也就会驯马,奴的驯马术就是跟舅父学的,他还带着奴和表兄大半夜里守着母马生小马驹呢!”小娘子接着道。
“哦?”皇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可真有意思,你不害怕吗?”
小娘子抿唇笑,“奴心里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小马驹刚生下来时站都站不稳,可仅仅一个多时辰后,它就能跑会跳了,一点也不怕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也看的出来,秦氏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只做那个背后煽风点火的人,以三寸不烂之舌给女主拉仇恨,已经发展了傀儡一号,现在要发展二号了,萧大傻子连傀儡都算不上~话说为什么我会给一个傻子取名字?秦氏都没有